“什么,用了一天时间,最后什么有用的资料也没有?你,真的是阿杰吗?”
特别事件处理组的大院内,凿齿化身的大狗身体上绑着白色绷带,带中传出淡淡药香。之前妖兽为幕府将军的长刀所伤,事后安泽南让老家寄来一些已经很难寻觅到的药草研碎后,佐以其它材料入药再敷在凿齿伤口之上。两天下来,妖兽伤势大为好转,眼下只要不显露原形,凿齿身体已是无碍。
它正在墙角打着瞌睡,办公室里某个女人尖锐的声音却让听觉异常发达的凿齿立刻睡意全无。
凿齿立起,走到大树下,在树荫中乘凉。
办公室内,龚倩就没有凿齿那种闲情逸志了。她把厚厚一叠文件扔回阿杰的桌上,形似苛刻的老板咆哮道:“我不管,最近夏尔广场频频发生灵异事件。上头已经要我们接手这起事件,现在我和助手去一趟广场,回来时我要看到有用的资料,而不是一堆没用的文字。”
安泽南在一旁苦笑,他想上前劝劝大小姐,苦于龚倩横眉怒眼,摆明正在气头上。这回出面,当真是活得不耐烦,自己给自己找事。安泽南只能在心里对阿杰暗道自求多福。
阿杰推了推眼镜,用万载不变的声音淡然道:“即使再给我一年,能够查到的资料也就只有这些。夏尔广场建成十年,与香舍大道建筑群同为淮南市二期规划建设产物。落成后使用至今,全无发生同类事件。龚组长,我想提醒你,鄙人只从事情报收集,无中生有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你说我无中生有?”龚倩不怒反笑:“阿杰你大错特错了,历史上哪个伟大人物不具备丰富的想象力,本小姐才不是无中生有。只是从广场如今的异事联想到以往可能发生类似的事件,而由于某些无知生物的干涉导致这些情报埋没消失而已。你不是号称信息情报的收集天下无双,那就把这些湮灭的情报给本小姐找出来!”
说完,大小姐锐利的目光直视阿杰。
安泽南心中一抖,暗道,这是赤.裸裸的挑畔啊。
阿杰不为所动,安静地用手指推推眼镜:“再给我半天的时间,如果真的存在过,只要发生在这地球上,还没有我找不到的情报!”
转身回头,阿杰十指如风落在键盘上,那执着的气势,一点也不比大小姐逊色多少。
啧,两人都是怪物级别的。安泽南在心中作出结论。
红色跑车奔驰在前往夏尔广场的公路上,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安泽南头发倒扬。他转头看向龚倩,大小姐戴着茶色的太阳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车。
从侧面看,龚倩饱满的前额下,坚挺而圆润的鼻子勾勒出干净利落的线条。往下延伸,则是两片饱满的红唇。
上天何其不公,几乎将天地间千般美态都集中在大小姐身上。那无可挑剔的侧面线条像是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让安泽南看得忘乎所以。
“怎么,喜欢上本小姐啦,看得这么专注。”
大小姐的声音传来,安泽南坦然道:“对于美丽的事物,只要审美观正常的人都会喜欢。多看两眼,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嗯,助手,你拍马屁的功夫见长了。”
“谢谢夸奖。”
一阵说笑后,安泽南正色道:“其实我在想,阿杰真的查不到什么。过去的十年间,夏尔广场未必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不可能。”龚倩斩钉截铁:“任何事物都带有逻辑性,即使表面看起来多么随机,其中必定有线索可寻。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夏尔广场最近忽发灵异事件不下数十宗,如果说以往没发生过什么事,哪来这么多灵体?”
“你忘了,那幕府将军?”安泽南想起在击杀百年活尸的瞬间,两者的精神在某一种层面上联系无隙时,他感受到活尸对于进入广场那种灼热的渴望:“有可能,这些灵体和那活尸一般,受到某种吸引而来到广场。”
“我不否认这是一种可能性,但阿杰那边的工作不能落下。总之双管齐下,当不明朗因素在硬性证据的面前一一被排除后,剩下的便是真相!”大小姐落字如珠,语气带着坚定的信心。
“我突然对你另眼相看了,刚才那段话很有哲理性。”安泽南故作震惊道。
龚倩空出手竖起尾指作不屑状:“少打马虎。等会到了广场后,我直接找广场高层谈话,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安泽南耸肩道:“还不是四处转转,看有没有便宜我的灵体当场被逮到,然后把它们驱逐了。”
“那么简单?”
“希望如此。”
说话间,广场在望。即使是日间,广场的上空凝聚了肉眼看不到的障气云。那是由于过多的灵体聚集才会产生的异象,看得安泽南眉头直皱。
估计没那么简单。安泽南心想。
另外一个城市的街头,魔主司离和金朴熙缓步而行。
金朴熙仍回味着方才会上司离针对龙渊作出的种种布置,她自认天资无双,每每行动皆出乎人意料之外。可比起司离来却如同小巫见大巫。
由天莲宗提供的种种情报,司离经过分析后作出不同应对的布置,无论从人选到行动的细节,均匠心独运,且事后保管龙渊方面无迹可寻。其高明处有如武道高手,招招无始无终,让人回味无穷。
积蓄了半个世纪的力量,魔门此次卷土重来,所着手处不止是武道争雄。且分别是政界、商界多层面入手,以一种立体的方式向龙渊宣战。如果龙渊一个应对的不好,则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整个会议中,司离表现出丰富的知识层面。从政到商、从民众心理到宗教信仰,几乎无一物不可利用,且用起来不拘泥一格。如同天功妙手,带着信手拈来的洒脱感。
自此,金朴熙始知这魔主无论在武道亦或是精神修为上,都达到了超然于物外的境界。故不为任何规则所束缚,可以从任何层面、全新的角度去看待同一样事物,然后得出种种可行且大胆的计划。
金朴熙暗中将其师萧厉与眼前这魔主司离比较,得出萧厉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司离之感。
这个结论让她出手意料,要知道萧厉已经把补天绝学修至十方俱灭的至高境界。即使对上万魔殿的天魔七幻也不会逊色到哪里。而这个结论正印证了司离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境界和层次,已经不再停留于天魔七幻上。
如今的司离已经超越了其师厉天行,成为魔门三百年来最杰出的宗师,没有之一!
“朴熙你看,这些人都有不同的身份和遭遇。可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足,却无一例外地活在名为‘人生’的梦中。”司离用温柔的声音说道,他的声音虽轻,但路边车声人声却无法影响到他。每个字,均清晰地传入金朴熙的耳中。
在司离的声音里,金朴熙也学他般朝往来两边的路人看去。只见每人表情不一,当下微感于心。
“朴熙答我,生命是什么?”
司离牵着金朴熙的手,走过了马路,又横穿进一条长街中。
金朴熙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言语形容万一,要知道像她这种层次的高手,身体及心灵的触觉皆敏锐万分。像司离这样随随便便就把她的手捉在掌中,而在手落入司离掌中之前她竟全无所觉。如此异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就算是萧厉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压下心中的震骇,金朴熙收敛心神思索司离提出的问题。
魔主之前说过生命就是一个颠破迷离的梦,此时重复这个问题,自然不是让金朴熙回答同样的答案。
略一思索,金朴熙说道:“生命于我,本身便是一个奇迹。由父授精、由母成孕。十月怀胎,方诞下一个‘我’。而在此之前,‘我’只有千万分之一的机率能够来到这个世上。所以,‘我’本身就是奇迹。”
司离听罢,微笑鼓掌:“朴熙说得好,生命便是一个奇迹。你我何幸,能够在千万分之一的机率中羸得来到世界的入场卷。”
“可惜,竖子无知。生命是奇迹同时也是最大的财富,却仍然怨天尤人,恨大道不公,可笑之极!”魔主脸色转冷,复又淡然说道:“生命的动人处,在于无法预测的未知。但总有蠢人试图掌握所谓的未来,却不知未来若一旦清晰无比,那人生还有何乐趣可言。只要想想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金朴熙轻轻点头,同意司离的观点。
“朴熙可知,鄙派绝学天魔七幻,其实便是从七种不同的层面,向对手演绎一段虚假的人生罢了。”司离淡淡说道。
然而,金朴纱却听得全身一震。她没曾想到,司离就这样在大路上,随随便便向她说出天魔七幻的奥秘。
司离这魔门第一人,说话做事如同天马行空,根本无迹可寻。
“说起来,天魔七幻与补天的堑天网有异曲同工之妙。皆非具体武学,而是从精神的层面去影响对手。只不过堑天网迷惑的是对手的三维感知,而天魔七幻入侵对手心神,使其生出种种魔相。当年由厉师亲自使出,连禅功了得的忘尘大师也差点迷失在红尘幻相之中。如若朴熙习得我天魔七幻,真不知道你会成长到何种境界,想想也教司某心动无比。”司离低下头,柔声道:“补天一派最高层次的境界是把这天地间遗失的‘一’找回来,致使十方不动,万变不起。然而朴熙可知,十方俱灭虽具大威能,却仍然有迹可寻。唯有从十而来,归一而去,如宇宙初始,浑浑沌沌,何来痕迹可寻?”
司离轻叹:“魔门六道实在存在太久,白道对我们各派武学知之甚详。如果朴熙能够超出六道之外,成就生命之外另一个奇迹,那也就没辜负本人今天对你的造就。任道重远,朴熙可有信心?”
金朴熙再震,司离一番话让她看到了崭新的天地。同时也明白到司离为何要如此造就于她,如若让她同时习得补天绝艺和天魔七幻,她金朴熙终有一天会成为开宗立派的杰出人物。
于中土白道而言,对魔门虽有忌惮,但终有迹可寻。若金朴熙因此而闯出一片新天地,将超越原有的六道之上,成为白道无迹可寻的可怕对手。
也只有像司离这种超凡的人物,始有大智慧摒弃门户之别,将绝艺传授给一个连师徒名份都没有的“外人”。
金朴熙收敛心神,轻轻道:“朴熙愿负起重任,只为给龙渊一个惊喜。”
“朴熙说得好,但还是那句话,成败不计,只在过程。”说完,司离哈哈大笑起来,引得路人连连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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