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保云走出木屋时,天空早已乌云密布,黑的如墨一般了。但雨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照理说山里的村子,乌云是飘不进来的,因为大山会挡住它。可今天似乎是个例外,乌云突破了重重大山的阻隔,飘了进来。风也越刮越大,仿佛要把整个村子都卷走似的。

“这天气真是怪了。”保云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虽说他在大学里学了不少地区的奇特自然现象,但是真正见到了他还是感到十分新鲜的。只不过眼下他可没有功夫去思考着村子里的天气为什么会这样,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将取得的线索告诉陈枫与和尚。

不一会儿,保云便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屋子,只见陈枫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抽烟。陈枫是一个善于思索的人,此时他却眉头紧锁,左手撑着额头,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无法想通。而一旁的和尚则是在整理着上山的物品,他的动作很麻利,因为在当刑警之前他一直都在军营。

“你小子可是回来了,有没有打听到上山的路?”和尚见保云回来,忙放下手中的物品问道。

“是啊,保云你问到了什么?”陈枫也立刻抬起了头,拿开了叼在嘴里的香烟,焦急的问。

保云在屋子里寻了一张椅子坐下,这才缓缓的说:“没想到那屋子里头还有暗道。那便是上山的路。

“这么说的话难道……”陈枫低下头略一沉思,旋即又抬起头继续说道,“那屋子不是第一杀人现场?”

“我也是这样想的。”保云也点了一根烟,略带放松的吸了两口,“如果人是在山上杀的,再通过暗道搬到屋子里,那就能解释为什么屋子里没有凶器,村民们也没有听到枪声的原因了。”

“可那个女人脸上怎么会笑的这么邪乎,真不明白她都要死了还笑什么。”和尚不解地说道。

“笑?”陈枫又陷入了苦思,一个人若是快要死了,必然会陷入巨大的恐惧,可是那个女人死之前居然在笑,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山上真有妖怪作祟?陈枫很快就否定了这个设想,因为世界上是没有鬼怪的。

“有些秘密恐怕只有上山去才能弄得清楚了,依我看这秘密都在山上藏着。”保云感叹道。

“那好,我们晚上便登山一探究竟。”陈枫微微一笑道。

这山上到底有什么呢?在没上去之前,三个人都是一无所知,只能望着山上大片大片粉红色美得让人心醉的樱花设想。整个后山都种满了樱花,难道是为了掩盖什么?可这样不反而更引人注目了吗?保云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地,内心一片迷茫。

老天终于忍不住了,哗哗的从天上把珍珠般的雨点撒落下来,雷公也站在乌云上一边咆哮一边打着狂闪。而狂风肆虐着好像要把屋顶都给掀翻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老天的珍珠撒完了,雷公咆哮的累了,狂风也已远去,这一场雷阵雨总算是结束了,可天空依旧漆黑如墨,因为夜已经悄无声息的到来,它把整个山村都笼罩在它的帷幕之下。三个人正在屋中谈论着晚上的行动,他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夜很静很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这种时候村子里的人都在熟睡之中,一般只有一个人会例外,那便是村子里的赶尸匠老梁。赶尸是一种神秘的职业,通常都在夜间进行,所以老梁一直以来便保持着白天休息,晚上活动的习惯。

此刻,老梁正伏在屋子的木窗旁,仰望着满天星斗。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他在村中向来寡言少语,正如他的职业——赶尸一样神秘。这样一位老人,他的背后必然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突然,老梁的目光陡然移到了窗外的前方。寂静的黑夜中,有三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往北面的木屋移动着。老梁盯着三人看了好一会儿,眼中射出两道深邃的光芒,他叹了一口气,接着便一个跟头从窗子里翻了出去,悄悄地跟在三人身后。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竟有如此身手,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六七十岁的人哪怕只是身体健康便已很难得了。

夜依旧是很静很静,但这寂静之中却隐藏着太多的不平静了。这一夜很特别,通常很早便入睡地张二拐此时却还没有睡,他也和老梁一样站在窗口仰望星空,但他的神情却是焦急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张二拐在村子里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甚至别人都会把他忽略掉。可是今晚,他却要做一件不普通的事。他看到了老梁从窗户里飞掠而出的身影,但他更看到了老梁的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人,而且老梁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身后跟着的人。张二拐脸上焦急的神色开始变得复杂,只见他双拐一撑,竟也从窗户里飘飘然闪了出去。如果老梁那一跟头让人惊讶的话,张二拐的一闪可就要让人惊骇了。傻子都知道,跛子连走路都很困难,跟别说跑了,而且是一个七十岁的跛子。

在黑夜的笼罩下,四周的一切都变得寂然无声,唯有月亮在天上洒下寂寞清冷的光。保云陈枫和尚三人此时正站在那案发的木屋后面。三个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各自回望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便决定行动。只见保云走到那木屋窗子的下面用力一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立刻倒了下去,三个人小心意义的钻进了窗下的暗门,然后将木板重新翻起。

夜很静,木屋也很静,似乎从没有人进去过一般。

黑漆漆的木屋之中,三个人正摸索着床的位置。保云已经告诉过她们上山的暗道就在床下。他们可不敢打开手电,一旦光线透过窗户射到了屋子外面惊扰了其他人,他们可就要麻烦了。屋子很小,床很快就被找到了,保云二话没说就来到床下打开了暗道。

这是一条潮湿的暗道,陈枫用手电光一照,地面上坑坑洼洼还积着大片的水。空气中充斥着腐败的味道,让人一闻就觉得十分难受。暗道与木屋的连接处架着一把梯子,三人顺着梯子便爬到了暗道之中。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和尚提着手电筒照了照地面,张口便骂,他总是改不了这个暴躁的脾气。即便是从前在军营中,他也这么暴躁,以至于新兵都很怕他。

“和尚你这暴躁的脾气也好改改了,不过这路倒确实不怎么好走。”保云的脸上略带苦涩,他也为这样的路感到发愁。此时他的心头又升起了一个疑惑,这么难走的路那个小女孩是怎么过去的? “别磨蹭了,一会儿我们还要爬山呢!”陈枫说完便照着手电率先向前走去,保云和尚只得跟上。暗道之中一片漆黑,三个人的手电光开到最大也只能照到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地面上长了许多菌类,但几乎都是有毒的,例如鬼笔,毒伞,白毒伞等,更多的一些三个人都不认识。也许是因为下午刚下过雨,一些爬虫类动物也在地面的沟沟壑壑中出现,特别是蜈蚣,蚰蜒等,让人看了颇为恶心。

和尚一边走一边对着陈枫道:“陈队,你可别对这山抱太大的希望,纵然这山上有什么秘密,就靠咱三想把它揭出来恐怕颇有难度。

陈枫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向着和尚反问:“能不能揭出来现在可不好说,难道你不想早点把案子破掉?”

“当然想,老子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鬼一样的地方。”和尚没好气的说,旋即又转过头向着保云问,“那妮子没有诓你吧,这样的路就凭一个丫头片子也能上山?”

保云苦笑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不过这暗道虽然难走总比村后的山路强吧。”

“可是这暗道又是谁造的,他又为什么造这么一条暗道?”陈枫突然面带疑惑的问。

“为了上山呗。”和尚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的确,为了上山是造这条暗道最好的理由。

“不对。”陈枫依旧是面带疑惑,“若是只为上山,打开村后面的铁栅栏再修整下山路不是更容易?何必多此一举来修这么长一条暗道,而且这暗道修得这么隐蔽,那个小女孩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条暗道看起来造了也很久了,这里头就算有秘密恐怕也和这案子搭不上什么关系。”保云看了看暗道后向陈枫解释道。

“但愿是我多虑了。”陈枫想了想,也觉得这些问题和案子不会有太大的关系,便不再多想。

暗道的路越来越难走了,地上尽是一些破碎的石块,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滑腻腻的淤泥,若是一个不当心便会摔倒。三个人每走一步都是格外小心。从进来到现在,他们大约已经走过一千多米了,可这条暗道的前方依旧幽长深邃,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突然,陈枫的手电光一晃,正巧照在了暗道右侧的墙壁之上,顿时一幅幅雕刻精美的浮雕出现在三人眼前,但是大部分浮雕都已遭到腐蚀,远远地看不清上面的内容是什么。三个人见了都大吃一惊,忙用手电把前前后后的墙壁都照了照,发现这么长的暗道墙壁上竟然全部都隐隐约约地刻着浮雕。

“这墙壁上怎么还会有雕刻?”保云惊讶道,“而且我们刚进来时居然没有看到。

保云踩着覆盖着滑腻腻淤泥的石头,小心翼翼地走到就近的墙壁旁举起手电一照,顿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冷不防脚下一滑,竟摔进了水坑里头,脸上一片骇然之色。

见状,和尚和陈枫心中倒是颇为疑惑,墙上刻了什么东西?竟会让保云看了一眼便吓得摔倒。于是他们赶紧扶起倒在地上的保云,见他已回过神来,就问道:“保云,上面刻了些什么?”

“我想这条路恐怕是通往地狱的了。”保云语带惊恐地说。

一旁的和尚听了,心里更加疑惑。于是学着保云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走到墙边,用手电光一照,饶是他这么大胆,也不由得被惊出一身冷汗来。只见墙壁上课的竟是一幅幅地狱恶鬼吃人图,有把人撕成两半的,有把人掏心挖肺的,甚至把人放进油锅里炸……上面的恶鬼一个个面目狰狞,煞是凶恶。本来这些浮雕上还上过颜色,但可能由于年代的久远和雨水的浸泡,颜色都褪去了大半,不过依旧能看出底色是鲜红的,那是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