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懒懒地随着屋里的青烟晃了晃,便又被阻隔在了门外,原本是薄纱纸覆着的朱漆镂花窗如今亦是披披挂挂的蒙着厚厚的青帐。
“腿脚快些,莫要磨蹭了。”内屋的哪个方向传来刚才的那个声音,顺着看过去隐约见到一个人影拨开那厚厚的青烟不急不缓的走过来,近了借着边上仅有的几点烛火瞧清了模样。
真的是明容悦啊。
陈戈诺只觉眼前一亮,她看来者着一件略显简单的天青色长锦衣,头上用碧玉簪子随意挽了个髻,虽是能看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但即使这样也掩不了她的美,难怪先帝会为明容婉弃三千佳丽独宠一宫了,单从眼前其妹明容悦的美便可见一斑啊!
老天对萧渊程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当年他为一个不为人知的女子退了与明容婉的婚约,不过一年却娶了明容婉的三妹明容悦,名家的千金对他而言可真是那么的想退就退想娶就娶。
“下次莫要穿这么素的衣服了,你祖母不喜欢。”她扫了眼陈戈诺一身浅绯色的衣裙,淡淡的提醒。
陈戈诺一愣。素!
她早就打探清楚萧老夫人不喜晚辈着素色的服饰,但也不喜欢看见她们穿的特别艳丽,所以挑了这件缀梨花样的裙衫,看上去也算粉粉的哪里素了?
她心里虽这么想着但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点头应了声“是”牵着摇光跟在她身后跟着进去。
往里越往里走蜡烛排的越是稀疏可烟雾却是越来越浓,陈戈诺忍不住簇紧了眉,一进门就闻到了薄斛草的味道,起初并没有当回事,这薄斛草本来就可以用来做熏香,可以现在屋里薄斛草烟的浓度看来,这绝对是利用它的另一个药理——阵痛。
摇光缩着脑袋摇了摇陈戈诺的手,陈戈诺转头看去,摇光皱着小脸看上去不怎么舒服,于是问道:“怎么了?”
“师父,我们出去吧。”他压低了声音怕前面的明容悦听见。
陈戈诺摇摇头,从腰间掏出一段流苏托过他手将东西握倒他手里,并轻轻捏了捏他手示意他不要摊开手看。摇光感觉手里是颗珠子,暖暖润润的,握在手里刚才的不适一点点减轻,开心的对陈戈诺咧嘴一笑,可又突然想到师父把东西给了自己她不是没有了吗,那不就是师父会不舒服!
想到这忙要把东西还给师父。
“我用不着,你拿着吧。”她直起身牵过他另一只手加快了步子跟上去。
听她这么说摇光才放心的把东西放好,前头的明容悦眼眸扫了他二人,隔着烟隐约见到摇光手里晃着个流苏猜是那孩子不喜欢这味道就给了个香囊什么的也就没在意,带着他俩穿过一个曾是花厅的厅堂,这才真正到了萧老夫人的居所。
“笃笃”
“娘,人带来了。”她轻叩门细声唤道。
“嗯,快让她进来。”屋里萧老夫人声音沙哑无力并又急切。
“进去后好好为祖母医治,不为萧家,想想你外公——老医。”明容悦低声威胁,她不放心眼前这个丫头,越是知道她是萧家的孩子她就越是放不下心。
“知道了。”陈戈诺冷冷的勾唇一笑,现在才表示不放心,不觉得完了吗?
她牵着摇光的手绕过明容悦进到里头,明容悦朱唇微启,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萧涩梨,她亲眼见着出生的孩子,曾经想替代那人疼爱着的孩子,长大了,可多希望她一直是那个痴儿呢!
陈戈诺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然后闭眼不再看一本正经把脉的摇光。
萧老夫人因为怕光所以将四周蒙上了厚纱屋里也不许点灯,但考虑到陈戈诺他们不适应可能影响医治才点了支蜡烛,而萧老夫人则在眼上蒙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师父。”摇光放下萧老夫人的手,转头看向陈戈诺。
“脉相如何?”
“脉相平稳,没什么奇怪的,”他挠挠脑袋,“可不可以看看她的眼睛啊?”看了眼萧老夫人裹着的纱布,问。
“嗯。”陈戈诺点头。
摇光得到了陈戈诺的允许,伸手就要去摘掉那叠纱布。
“做什么!别碰我的眼睛!”老太太身手利索的挥开瑶光的手,没有控制好力道而差点将摇光推倒在地。
陈戈诺把摇光揽到身后,轻挑腕上暗扣取出一枚细长的银针,细语道:“祖母,得罪了。”
话音未落她手里的银针便落到萧老夫人的攒竹穴。
“啊——”
“你在干什么!”
一声凄厉的叫声,门外的明容悦推开门直冲进来,见原本坐卧在床上的萧老夫人无力的瘫倒下去,一掌袭向陈戈诺,陈戈诺旋身躲开她的掌,移到烛台边对着烛火细细看着手里略略发黑的银针。
“祖母发病前的饮食或者其他方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比如,突然很偏好什么?”她转过头看向一脸怒容的明容悦。
明容悦收起架势,眉头一动,道:“没有。不过,你这是对长辈该有的语气吗?”
陈戈诺一愣,收起银针,低头微微屈膝一礼,“晚辈知错了。”
“晚辈?呵,”明容悦轻笑,“先看看你祖母吧,规矩什么的有的是时间学。”说着,她显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就今晚开始修习礼仪吧。”
陈戈诺嘴角抽搐,连带取银针的手也差点被扎到。
礼仪?有没有搞错!她,第一公子陈连清的义女还要再修习礼仪!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为祖母医治。”明容悦催促,“摇光,还不为你师父准备笔墨。”她以为摇光是来做伺候笔墨的童子的……
“大夫人,老夫人的病症还未查清,所以还不需笔墨,”陈戈诺暗暗拉回真准备去取笔墨的摇光,“摇光,去诊吧。”
她指尖往烛上一弹,烛火瞬间燃得极亮,霎时屋子亮了个通透。
“他?”
“我?”
明容悦与摇光异口同声的问道。
“嗯。我禁医令未消不能行医。”禁医令一般是用来限制误医多余七次或者师门没有明确理由便下的医界禁令,陈戈诺当然两者都不属,只是不想,说明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使性子罢了。
明容悦眉头又是一动,忍不住猜测她属于那个原因。
摇光看看师父看看明容悦,吞了口口水往前挪了一小步,明容悦没有反应,于是把心一横解开萧老夫人眼上白纱,回忆着医书上记的方法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
当他掀开萧老夫人的眼皮时他一惊,不敢置信的松手揉揉眼,再重复一次刚才的动作,脸上依旧是惊愕。
“师父,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