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嬉闹间,不妨高力士走进来说,姜太师派人来请休,说是病了,这两日上不了朝了。
雷振宇脸色一沉。
郑多晶眉头皱了皱,挥挥手,装作浑不在意的说:“既然病了,就让他好生在家将养着吧。太师年纪大了,是该告老了。”
这话说得雷振宇甚为熨帖。
等高力士出门去将皇帝的意思让小太监告知太师府的人,郑多晶凑到雷振宇身边,神神叨叨的说:“那老家伙,明明早上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吹胡子瞪眼蹦得挺欢腾的,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呢?”
雷振宇先是板着脸冷哼一声,后又涎着脸皮去逗弄郑多晶道:“定是被你给气的。咱先不提他。来,我学识浅薄,你能替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一树梨花压海棠么?”
郑多晶一听,脸刷地就红了。轻呸了一声:臭流氓!
雷振宇看见她的窘态,反而郁气尽消,哈哈大笑起来。
于是整个下午,二人都泡在御书房里谈天说地,大谈抢劫群臣的经验所得以及如何的大快人心。但一想起失去联络的赵子龙、似玉和鹦哥,二人心情又沉重起来。商量一番,就请了李快嘴带领三名与赵子龙相熟的暗卫出宫去寻找接人。李快嘴虽然颇有微词,感觉自己被大材小用了,但是一想到复仇大业,也便隐忍作罢,领命去了。
太师府内,姜太师刚收到手下的回禀,听到小皇帝有意让他“告老”之事,气了了仰倒,不禁毫不避讳的破口大骂:“好你个小兔崽子,也不想想你的江山是谁帮你得来的。现在倒好,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倒要看看,接下去的这出戏你该怎么唱!”
接下去的这出戏,还真不好唱。
次日上朝,看着空空荡荡的太极殿中那寥寥无几的几个臣子,郑多晶意外的发现,这回不仅仅是姜太师“病”了,朝中的绝大多数大臣,都忒妈“病”了。
郑多晶脸色黑沉,一言不发。
在殿的各位大臣一个个夹紧了菊花,连屁都不敢放。
郑多晶沉吟半晌,开口道:“宣旨,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臣。通知下去,那些病得轻的,让他们以体恤百姓,尽心兢业为重,麻溜的给我上朝,朕既往不咎。至于那些病得重的,想必短时间内也难好,但他们本职内的事还需要人做,不然就乱了套,国将不国。请他们体谅朕的难处。朕会赐上等药材并金银俸禄,着他们赋闲在家好生将养着吧。至于他们的官位,只能另择他人了。”
底下一片抽气声。有本就摇摆不定的人心中暗叹,好在没装病在家,不然恐怕连官位都难保。
姜太师听得此旨,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几乎要冲进宫里去找那小子理论,但想着自己现在还在“病中”,只得咬牙作罢。又派了一群手下到“生病”的官员处软硬兼施的敲打,倒是让好些即将“病愈”的官员咬咬牙,继续称病。但也有些官员权衡再三,终于作出决定,急冲冲的穿上朝服,火急火燎的赶着去上朝了。
太极殿中的臣子们觉得度日如年。已经等了一个半时辰了,该来的几乎都赶来了。朝中的空位还是有近半之多。皇帝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搞得臣子们心中也七上八下的不安稳。
郑多晶想着那些“病重”的官员,面上冷哼一声,宣道:“也罢。既然那些大臣们病着,就该好生养着。如今国务繁忙,耽搁不得,这空出来的职位,还需贤者居之。如今殿中的各位大臣每人均可推荐一名学生亲信,稍后朕会亲自拟定推荐表派人下发给诸位。各位臣工按推荐表中的格式填写学生优势、特长及竞聘官位即可。三日后由吏部尚书田茂统一收回。朕将亲自筛选批示。重要职位的,朕会亲自面见待选人进行考核,合格者将破格提用。”
此言一出,殿中嘁嘁喳喳,众人皆面带兴奋,从刚才的忐忑、犹疑中解放出来。谁不想朝中多个助力?一想到空出来的许多官位中,有很多肥缺,未来很可能将由自己的亲信或者学生补缺,真是捡到宝了。众臣皆是欢喜莫名,纷纷大赞皇上圣明。
郑多晶眯着眼,龇牙笑了笑,又补充道:“另外,给朕传令下去,朕要打破历朝陈规,不再局限于士族取仕。朕要面向天下寒门士子广开恩科。今年四月加开春闱,此次考试士族子弟一概排除在外。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不拘什么身份,只要有才有能,皆有机会在朝为官。”
此语一出,殿中一片寂静。
皇上这是唱的哪一出?士族官员们各有心思。有的因之前尝了些推荐身边人的甜头,对小小的寒门士子倒也不甚在意。有的则心中暗自打鼓,猜想皇上这是铁了心要打压姜太师的势力,要搞权术平衡啊。须知赤月开国以来,都是士族为官。尤其先帝时期,基本都是世袭制,一个萝卜一个坑,只要不是大错大非,不会罢黜。当今圣上即位前的一场宫变,倒是牵连斩杀了不少官员,但是很快被太师的人填补了。如今,在朝为官不再是士族的专利,民间不少才华横溢却苦无出头之日的寒门之士必将对此举群情簇拥,感恩戴德,若在朝为官,只怕对皇上忠心不二。皇上的这步棋,走得实在是妙啊。
退朝之后,郑多晶叮嘱新任户部尚书徐荣持圣旨及之前笔录的账簿单据挨家挨户去讨要捐款。自己则悠哉乐哉去了御书房向雷振宇邀功了。她心里其实也很纳闷,那货怎么就那么放心她,任她在朝堂上胡作非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伯乐识千里马?啊呸,我才不是马。
郑多晶及时的纠正了自己越想越歪的思维线。
当她一推门进御书房,只见雷振宇坐在书案后宽大的花梨木雕龙椅上,含笑的望着她。那笑容,实在太过谄媚,太过……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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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三把火。新任户部尚书徐荣接下圣旨,马上率了兵丁们办事。官员们的府邸一溜儿的挨个儿拜访过去,一番唇枪舌剑、鸡飞狗跳后,又一溜儿的走出来,队伍后面坠着一溜儿的马车银箱,且有越来越多之势。而那些清官直官的府里,明里照例收走了捐赠的家财,暗中却按照皇上的密旨,私下补贴奖励返还了更多的银两。让清官忠臣们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京城里的百姓们也都沸腾了。当他们得知当今圣上以身作则,缩减合宫用度,进而激励臣子们捐款赈灾时,再联想到皇上登基这一年的轻徭薄赋,不禁深为感动,纷纷奔走相告,口语相传,大赞当今皇上是千古难逢的明君圣主啊。
相比于百姓的热情,一些倒姜派官员们的府中则是乱作一团,愁云惨雾。小妾哭哭啼啼,子女啼啼哭哭,夫人……咳咳,边哭边骂:“你这挨千刀的,怎么捐出那么多啊。银子都没捂热乎呢,这就都没了!”老母更是拐杖敲得噔噔震天响。官员们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架不住妾哭妻嚎老娘斥了,只得袖子一拂,铁青着脸,灰溜溜跑太师府诉苦去了。
可怜偌大的一个太师府,一夕之间竟然成了官员们的避难所。当一众官员明里暗里拐弯抹角的表示跟着太师,如今别说官职不保,连肉都没得吃的时候,姜太师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为什么他有一种皇帝闯的祸,他来收拾烂摊子;皇帝拉的屎,他来擦屁股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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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里的雷、郑二人正聊到兴起之处,均开怀大笑。雷振宇回想自己登基不久,政位不稳,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士族、尤其是姜派的利益。但丫头此举大刀阔斧,不按常理出牌,将姜太师一众官员的谋算打得七零八落、落花流水,而且还不伤统治的根本。想想真是做梦都要笑醒啊。丫头啊丫头,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但是,思及姜太师此人,极有可能会狗急跳墙,兵戎相见,不禁又有些忧虑。
郑多晶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雷振宇说:“只怕逼急了狗会咬人。他的手里可不光只有文臣啊。”
郑多晶问:“御林军都尉郑括和江戎大将军不是我们的人吗?哪里用得着惧他?”
雷振宇自嘲的笑了笑:“郑括是可信任之人。只是这江戎嘛……墙头草,靠不住啊。”
郑多晶沉思片刻,问道:“你的手中可有直接管辖的秘军?”
“秘军?”雷振宇眼神微微闪烁,又摸了摸鼻子,道:“没有。”
郑多晶盯着他两眼,看他神情也不似作假(她真不知眼前这货是腹黑的鼻祖,演戏的行家),便建言道:“不如春闱分文举和武举。文举选文臣,武举选举国上下武力高强人品上佳者,秘密组建一支以一敌百的特种部队,直属皇上管辖。”
“武举?特种部队?以一敌百?”雷振宇突然来了兴趣,两眼放光看着郑多晶道:“说说看。”
郑多晶便将如何进行武举,如何秘密选拔,如何组建皇上直辖的特种部队,甚至特种部队的培训管理机制……如此种种,挑着重要的略说一二。
雷振宇听得啧啧称赞,灵台一片清明。他目光灼灼看着郑多晶:“你如何懂得这些?”
郑多晶眸光一闪,嬉皮笑脸道:“谁让我是旷古朔今的奇才呢。”
雷振宇见她不愿多说,倒也不再勉强追问,心中暗下决定,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把这丫头的秘密都揭开!
由于二人聊得太过投入,不觉已近黄昏。二人命人摆膳匆匆用罢,便开始商量着拟定官员推荐表的细节以及春闱文、武举的细节了。不想此时,高力士进来禀报说,太后娘娘请皇上去慈宁宫一叙。二人对视一眼,心道终于来了。郑多晶也不做推辞,只能怏怏起身,去见她那便宜娘亲,当朝的皇太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