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咬着唇,明眸流光,却就是不肯说话,只是盯着皇帝,低低地笑。
皇帝哼了一声,抬手打了婉兮一记。
“不说便罢,真当爷看不懂?传统色谱子里的绿,分草色、茵色,二绿、三绿,若草、若芽……如意馆的画工每作画,总要先呈给爷看,爷要钦定那些颜色哪个要改,哪个该浓该绿,故此爷自己也早成了这设色里的行家去!”
“你身上这绿,不是原本色谱里的,是画匠根据诗词歌赋里的意境,揣摩了,勾兑揣摩创造出来的。”
婉兮不由得含笑垂下头去。
以内库藏画数量之巨,皇上竟然几乎一卷一轴全都亲自看过。故此这颜色他认得,当真并无半点怀疑。
皇帝故意停顿了一段,伸手弹了婉兮脑门儿一记。
“这绿,名为‘双双燕’!”
婉兮心下一提,又一落。
随即笑意涌起,泛起在唇角。
——就知道他认得。
皇帝轻哼一声,“双双燕,既是说这绿宛若江南春柳新绿之时,燕儿双飞蹁跹而过时的颜色;却也是词牌‘双双燕’里的意境:‘轻烟晓暝,湘水暮云遥度。’叫爷无法不想及‘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婉兮忍俊垂首,“……奴才真没有。”
皇帝捉住她手,垂首去寻她眸子,“若不是此意,那就是要说——‘多少呢喃意绪,尽日向流莺分诉。还过短墙,谁会万千言语。’你是有万千言语想向爷倾诉,可是却当着那么多人,不便倾诉;更因为今晚是十五,不愿相争……是不是?”
婉兮妙眸一转,朱唇含笑,可是眼角终究还是飘过水光。
她上前贴住皇帝心口,“……奴才当真不是为了与谁争宠,只是这些天见不着皇上,奴才心下想念得慌。便存了这一点小心思,总归笃定六宫虽然人多,却未必有几人能看得懂这颜色、这心意;便穿来给皇上一个人看。”
“皇上若看得懂,奴才这一片思念之心便没白费;可皇上若今晚乍见六宫,乱花迷了人眼,姹紫嫣红里顾不上奴才这一抹淡色……那奴才便也死心罢了。”
皇帝心下愀然一疼,将她抱紧:“此时尚在陆路,总归你们都在马车里,要跟随皇太后和皇后一同行进。爷不好当众将你一个人带走。”
“再忍几天,待得上了船就好了。爷必定将你早早接到身边儿……”
他便说,便急切又温柔地垂首去亲她。
唇齿相依,便觉心下的空隙被一点点填满。
他咬着她的唇,沙哑呢喃,“你想爷,爷何尝不想你……”
他揉着她,伸手进去解她衣裳,“将那小兜兜儿给了爷吧。”
.
婉兮满脸满身都已滚烫。
她虽则害羞,却还是勇敢地迎着他的眼。
“那爷猜,奴才那小兜兜儿,是何颜色?若这回猜对了,奴才便解下来给爷;若爷猜不对,奴才可不给……”
皇帝恼得咬牙,“这外头的颜色爷看得见,才猜得出;里面的,爷又看不见,如何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