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韶芳就不说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眼角余光却直往黎铮身上瞟,就差没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地喊“求皇上做主”了。
还要不要老脸了?
老话说得好,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是古人诚不我欺也!
素素虽不喜欢韶芳,却是个热血满腔的二愣子,见韶芳这般眼泪汪汪、小嘴微扁,小手拧帕的小可怜样儿,自然而然要动一动他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热肠的。
素素眉心一皱,眉尾一扬,剑眉挑成倒八字,不悦道:“王爷乃是国之栋梁,当为天下人之表率,难道……”
他看我一眼,便别开了脸,声音经夏夜凉风送来,轻轻的,淡淡的,却含着又重又深的嫌恶。
我心口一闷,一种被嫌弃的哀怜之感油然而生,顿时越发低落,总觉着今日诸事不顺,实在是不宜出门。
眼角余光瞥见韶芳露出得意的表情,我也懒得理会,闷闷地落在后头,拖着轻寒的手臂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蹭。
不论怎样,轻寒是从来不会嫌弃我的,也不会给我甩脸色,他是我最能肆无忌惮信任依赖的人。
从我救他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了。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我收留他,他用忠诚报答我,久而久之,守护与被守护就成了习惯。
兴许是感受到了我的低落,素素放缓了脚步,等我跟上去了,与我并肩缓步走着,轻声道:“喂,你……”
我不想跟他说话,头也没抬,抱着轻寒的手臂,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懒懒地不想动弹。
轻寒伸出一条手臂,环住我的腰,撑住我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侧首朝素素冷冷道:“少主喜欢安静。”
言下之意,安若素你实在是太聒噪了,再不闭嘴,老子分分钟弄死你。
安若素在轻寒手底下是吃过大亏的,被揍得那叫一个爹妈都认不出来,轻寒冷着脸,他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讪讪地瞥我一眼,见我没有搭理他的打算,灰溜溜地退到一边了。
黎铮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便停下脚步来等我们,我可以给素素脸色看,却不敢在黎铮面前有任何冒犯,只得强撑着上前,随在他身侧往护城河走。
黎铮见我一脸不快,问道:“怎么了?瞧你这脸拉的,跟人欠了你十万两银子不还似的!”
我没心情跟他笑闹,恹恹地耷拉着脑袋,闷闷地“哦”了一声。
黎铮瞪大了眼睛,惊奇道:“怎么了华子?可是方才那说书人惹你不高兴了?可要将他抓起来砍了?”
我摇摇头,淡淡道:“砍了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砍这一个又有什么用?”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说书先生的胡说八道,而是素素刚才那句话,实在是太令我难堪了。
或者说,不是那句话本身有什么不好,而是话里的嫌恶太深,我从来没有被人那般嫌弃过。
我想,大约是我将他当成朋友了吧,因为他是第一个对我说“我是认真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