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无声。
竺卿宛在他两人的絮絮叨叨之后果断将二人赶出门外。
七月的上弦月冷冷地镂在浮云顶端,如流水迢递一泻千里。
屏风外的风铃在夜风中叮叮当当地弹奏一曲钢琴小夜曲,舒婉悠长。
月光下,一道黑影如断线风筝飘过庭院荡过回廊跃进那飞檐画角的小楼。黑影落叶般悠悠挂在檐角,如此轻,如此快,如此静。
黑影飘入珠帘,一双浓重黝黑的眉眼露在窗沿之下。
“当!”,风铃撞出一个极不和谐的音色。
“谁!”
黑影还未闪入屋内,竺卿宛一声低喝,警觉之下翻床而起。指甲盖上的琉璃彩珠疾不惊尘窜向软软的纸窗破洞而出,门外的黑影向后一闪,一拂手那彩珠撞上如玉般光滑的衣袖竟跌落在地,在地面跳动。
黑影眼底掠过一丝疾光,破门而入,手中的剑自腰间明月般升起,刹那间屋内辉光大盛,将竺卿宛身形照得纤毫毕现。
剑光下的女子纤细身体,勾勒出的身线如水波流畅,脸虽称不上美却也算是清爽的。
那黑影毫不掩饰的仰头一笑,声音却是豁然开朗,不加修饰的硬朗狂野。
竺卿宛惊诧之余表示无语,这人根本就不是来跟她打架的,他是要干嘛?
趁着剑光打量眼前的男子,五官深刻,眉眼浓重,线条如声音硬朗,通身气度,凌厉而锋锐逼人,竺卿宛转念一想,出手不凡且在这幽冥山庄来去自如的,除了荣成臻凉,大约也就只有他爹荣成独醉和他哥荣成臻清了,要是这货是他爹那就太逆天了,只可能是他哥了。只是,荣成臻清大半夜跑来她这干嘛?
荣成臻清看着竺卿宛朦胧呆滞的目光,心道心道荣成臻凉的品味着实不咋地,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留下在风中凌乱的竺卿宛,看着沉沉的暮色,冒了一身冷汗。
荣成臻凉,你没告诉我你哥喜欢大半夜吓人啊啊啊!
常子御,你能不能先去看下荣成臻清的病啊啊啊!
他的病比我严重的多啊啊啊!
“砰”,又是一震声响,一个线条瑰丽的女子冒失地闯了进来,明明是三更半夜夜入他人的房间,偏偏那一张如玉娇嫩的脸摆着一副娴雅端庄的样子。
竺卿宛雕像般看着今夜自己的房间进进出出人来人往,忧郁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本郡主大概是走错了。”那女子温柔的笑笑,声音也是平和悠长的,尽显尊贵之姿。
竺卿宛一头黑线,先来个荣成臻凉,后来个袁和烟郡主,莫非自己的房门上贴了金子?
“慢走不送,哎,顺便帮我把门关上!”
一阵关门声,将落玉光色阻在门外。
竺卿宛倒在枕头上,怎么这幽冥山庄的人,一个个都是这副德行?
有种在动物园被当猴耍的感觉。
竺卿宛刚安安稳稳的躺好,“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哀叹一声,她只能又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心叹,神啊,你拿块砖头把我拍晕吧,莫非这都是些夜猫子晚上不用睡觉喜欢逛街或者都爱梦游的?
皎月之下的身影,悠长而孤凉,倒映在地上的人影,冷冷清清,竺卿宛不禁打了个寒颤。
空茫的眼神似真似幻,明明是对着竺卿宛,却彷佛眼中空无一人,略微闪过的光影变幻,嘴里轻念着什么。
竺卿宛窝在被子里捏着被角,手心出了一阵冷汗。
梦游!竺卿宛脑中一闪而过,现在不能让此人一呼而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她压根不认识此人。
悄悄往床边挪了挪,正意图下床开溜,不料那人扑到床上压住了一半的被子,将竺卿宛活活吓掉半条命。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鸦洒交给她的发钗掉在了床上,而此人,正拿着发钗轻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
“妆未!”
原本还略微有点睡意的竺卿宛此时已被惊得睡意全无。他认得妆未!他还认得妆未的发钗!他是谁?
“你是谁?”竺卿宛轻轻问道,温和地不想吵醒此人。
“独醉啊,这么多年,你居然不认得我了。你的儿子,现在很好,你还好吗?”
竺卿宛抚住自己的胸口,荣成臻凉他爹,怎么有这毛病啊?但隐约听来,他与妆未似乎有些私情,还有贺兰妆未的儿子?可听这话,他似乎不知道贺兰妆未在哪。
猛不及荣成独醉一把抓起竺卿宛的手,“妆未!”
竺卿宛哀叹,不会把我当成妆未了吧。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啊,你一老头不带这么吃我豆腐的啊。
“啪”,竺卿宛一张打在荣成独醉的后颈,梦游中的荣成独醉体力将至临界点,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中,才使得她一掌击中。
赶忙拿了发钗裹了被子跑向外面,可转头一看,幽冥山庄似乎挺大,她一路痴现在能摸去哪里呢?
“嗨,哥们。”竺卿宛披头散发裹着被子拉住一队巡逻的头头,那巡逻护卫不认得竺卿宛,一队人拿着手中的兵器指向她。
“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你荣成臻凉的房间怎么走?”
巡逻卫兵们相互看了几眼,此女疯疯癫癫衣冠不整口无遮拦,那语气大抵荣成臻凉是她小弟,幽冥山庄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疯子?莫不是半夜潜进山庄来做什么偷鸡摸狗之事的?
“唰”,银光交杂地飘向竺卿宛,她往后一退,举起被子往一队卫兵方向一甩,兵刃掉了一地。拇指和食指已扣住了那护卫头头的喉咙。
“哥们,你可以选择告诉我怎么走,也可以选择叫荣成臻凉来接我。我真的很困。”
“直走,左转,第三个口右转,进了谦华殿的门,就能看到了。”
竺卿宛松开护卫头头,朝着他说的路一路转啊转,真恨这门口不贴个标签什么101啊,514啊,多方便。
荣成臻凉放下手中的长卷,正准备熄灯休息,门口传来异动,有人破门而入,一阵风驰电闪地扑到他床上。
荣成臻凉宠溺地笑笑,替竺卿宛拢好被子,听她迷迷糊糊道:“我的地被人占了,你自己找个地方随便睡,别客气。”
当然不客气,这是谁家?
于是当竺卿宛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大喊一声,“色狼啊!”果断拉过被子裹住自己。
荣成臻凉揉揉稀松的眼睛,“谁大半夜自己跑到我床上来的?嗯,色狼?”
“你对我做了什么?”竺卿宛红着脸问道。
荣成臻凉将裹得比粽子还严实的竺卿宛从被子里拎出,“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啊?竺卿宛一脸黑线,不得不怀疑自己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亦或是磨牙了?又也许自己的爪子不安分的——额!不会这么挫吧?
荣成臻凉淡淡道:“摸也被你摸光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
“昨晚怎么了?”
“还问呢,”竺卿宛深深长叹,“昨晚我被你哥你爹和和烟郡主吓没了半条命,最后连床都丢掉了,你家都喜欢半夜神游吗?这病遗传不?你有没有?这病还带传染的?”
荣成臻凉的脸上飘过一丝疑虑,继而担忧道:“小猪,最近幽冥山庄不太平,你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