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贺兰连疆得了消息下朝过来,我正好把那个宫字打穿了。他那个时候的表面功夫还没有修炼到家,见我侵犯到他家门口来了,不禁大怒。
“郁幼章,你胡闹!”贺兰连疆从御辇上下来,一手扶着他玄色深衣的下摆大步冲我走来。
我也不杵他,洋洋得意的抬起下巴对着他。
贺兰连疆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凶狠,二话不说拖着我往他正阳宫的正殿去。我想当着这么多
人面打他一定有人会不要命的上前拉架,于是很配合的装作被他大力的拖着走。
“公主殿下!”
“陛下——”
一堆人跟在我们后面诚惶诚恐的呼喊着。
“统统给朕退下!”小皇帝头一侧,眉宇间流露出的王者霸气瞬间震慑住一干宫人。
我给了春卷一个眼色,那丫头便提着裙子跑开了。
“啪”的一声,正殿大门被贺兰连疆一脚踢开。
乖乖,我是知道皇兄他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却不知道他的性子也能火爆到这个地步,心下迅速重新估计情势,暗道春卷已经去请姑母去了,这个仗我绝对稳胜。
“哼,”皇兄扫了我一眼,眉峰凌厉,嘴角带笑,好似猜出了我的盘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正阳宫,四周都是朕的人,你宫里的人哪怕插了翅膀,朕的人也会把他们打下来把毛拔了烤肉吃。”
我狞笑,“那正好,更没有人打搅我了,贺兰连疆,你看招!”
我抡起粗粗的胳膊就冲他脸上招呼过去,一点不可惜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挂彩留青什么的。
就
在我的拳头要挨着他的脸的一瞬,贺兰连疆拿住了我的拳头,往他那个方向一拉,我挥起爪子要抓他的脸,他又趁势一松,身子一让,我就扑到了金砖上。
这金砖可真他娘的硬。
我不顾疼,又爬起来向贺兰连疆扑过去,这次两个胳膊像箍铁桶一样箍住他秀气的脖子。
我嘿嘿冷笑,用力往后勒,“你服不服?”
突然,我脚下传来钻心的疼。该死,这贺兰连疆狠狠的踩在我的鞋子上。这宫里的丝履又薄,他又下了死力,我疼得“哎哟”一声,手上的力气便少了。
贺兰连疆双手抓住我的胳膊,身子一躬,用力一甩。
“咻——”
本姑娘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再次跟金砖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郁幼章,你服不服?”贺兰连疆摸着卡红的脖子轻轻咳了一声,挑眉问我。
我揉着屁股,眼珠子一转,干脆坐在地上,乱蹬着一对小粗腿,憋红了脸大叫,“不服不服就不服,贺兰连疆你这个小混蛋,你竟然敢摔我摔这么重,我就不服,你以大欺小,你无耻,你为老不尊。”
我边说边脱下鞋子朝他扔过去,活脱脱一个地痞无赖的样子。
贺兰连疆躲开迎面飞来的鞋子,瞪我,“平时不学无术就罢了,连骂人用词都不知道对错。”
话音未落,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就欺身上前,坐我腿上,一把捏住我的脸。
“只知道吃喝玩乐打架胡闹,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吗?”
呵,他倒很会教训人嘛。
“你素藕的谁啊,藕表你管!”我被他捏着脸蛋一边挣扎一边伸手去扯他的脸。
“我素你皇兄…唔…”贺兰连疆被我扯着脸嘴里还喋喋不休。
“住手!”一个威严女声在门口响起。
我和皇兄扯着彼此的面皮,很默契的一起朝宫门口看去。
太后娘娘,也就是我姑母,皇兄他老娘,气得发髻上金步摇颤颤巍巍,一张精致的容颜上有强压的怒气,而那双眼睛里却是在飞刀子,给了我和皇兄一人一刀。
“一个皇帝,一个公主,你们…成何体统!还不给哀家松开。”人家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其实
我一直觉得像我姑母这样平时万事好商量的性格,真正生起气来才更可怕。
“姑母,”我瘪瘪嘴,“呜哇”一声委屈的嚎啕大哭,“姑母,皇兄他打我。”
我迈着小腿儿冲姑母跑过去,扯着她的裙子,“皇兄还说我是没人管的野丫头,呜呜,姑母,我要我爹,我要我娘。”
我这一张口,皇兄和姑母都煞白了脸。
我爹跟我娘是我姑母的心头痛。这样做虽然有点无耻,但是也非常见效。其实也不全是假的,我哭着哭着从干嚎哭出了几分真心,泪珠子顺着圆嘟嘟的脸往下流。
姑母眼眶一红,俯身抱住我,立马变回平素那个温柔可亲的姑母。“幼章乖,不要理你皇兄,他跟你闹着玩的呢。”
姑母手在我背上一下一下的给我顺气,以防我哭得抽抽噎噎的岔气。
“皇帝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太庙跪着。没有两个时辰不许起身。”姑母对皇兄发火了,并不多责备他,只叫他自己去反省。
姑母对皇兄,听说一直都是很严厉的。当初姑母被先皇看中选入宫中便被封为昭仪,她柔淑美丽很得先皇宠爱,可是她一直都是一个谨慎低调的人,就连生下了皇兄之后也没有放纵过他,管束得比京城里随便哪一户官宦人家的子弟都严厉。
也许皇兄的变态性格都是这么造成的。我不时会有这种想法冒出来。
当然,我姑母无疑也是一个深谋远虑的智慧女性,当时的太子就因为其母妃司徒皇后宠溺过度,幼时还是一个极为聪明讨喜的好孩子,长大后却是整日除了正经事什么事也不会干,生生把他爹都给气病了,最后还闹谋反,被我爹带人去镇压了。
皇兄垂下眼帘,双手握在身侧,恭穆肃静,毫无异议,“诺。”
我抱着姑母的大腿偷眼看他,他淡眉淡眼,正脸都没有甩我一个就昂首挺胸的走出正阳宫去领罚了。
我心底不服气也得承认,他在那个时刻身上流露出的气度,有那么一丁点的令人称赞。我有那么一丁点的看得起他了。
我目送了皇兄离开,一抬眼跟姑母来了个对视。姑母看着我不说话,眼睛里的情绪千回百转,叫人摸不着头脑。
“姑母,幼章知错了。”我怯生生的讨饶。这一招,对付我姑母这样性格的人最管用了。
果然,姑母轻轻叹了一口气,揉揉我额前的垂发,笑摇头,“你啊你,真的是明心的女儿。”
明心是我娘的闺名。姑母没进宫之前几乎没什么朋友,我娘可以勉强算在里头。她们后来成了姑嫂关系,不过姑母说顺嘴了还是不称呼我娘为嫂子,提起来还是明心明心的。
我深以为这是一种称赞,于是高兴的咧开了嘴。
姑母拉着我软乎乎的小手,慈爱的看着我,“幼章,从明儿起,你就跟着你皇兄一起去国子学念书。”
我张大了嘴,下一秒立马苦着脸央求,“不嘛,姑母,我不要念书。我一看到书就后脑勺发紧,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姑母静静的看着我,温和的摇头,“不行。”
我对手指,装娇羞,“可是,人家是女孩子啊。国子学里面听说都是男的。”
姑母明显已经打算好了,笑着宽慰我,“没事,你比那里好多男孩子还更爷们儿,换个装就成。”
我耷拉着脑袋,心里开始默默的揣测,或许皇兄身上的那点子损人的基因是从姑母那里承袭来的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