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伤了它你养着它也不开心啊。这是惊弓之鸟, 涉世未深,我的箭只是从它旁边擦过去了,它心里害怕, 以为自己受了伤, 就掉下来了啊。”

我把金弓递给随行的宫人收起来。开弓仪式算是结束。

“你让点翠从库房里找一找, 选个伶俐的笼子给它住, 养着看看, 过几天就把它放了吧。”

春卷有些不舍,“公主送给我嘛。这小家伙长得这么小巧可爱,你看这嘴你看这小脚丫。”

我正色道:“春卷你这么母爱泛滥, 大概是可以嫁人了。”

春卷脸一红,跺脚, “公主讨厌!”

我点头, “我最讨厌了, 你招人喜欢。”

春卷不理我,把锦雀捧着就一边儿呆着去了。

我呵呵一笑, 忽的瞥见梅林花枝拂动,有一抹浅紫衣袍隐约可见。正待要问,就见到一个我想也没想到的人打那儿走出,他笑得既清冷又煦暖,实在是最复杂不过最令人费解的。

“陆铭瑄?”

我生生的站定, 就跟惊弓之鸟一般失了神。

“看你被吓成这样, 我也就好过一些了。俞佑章, 或者说, 惜羽公主。”

陆铭瑄笑得清风自来, 百花盛开。说着让人手痒痒想揍人的话,又还那么游刃有余一脸轻松自

在。

“陆, 陆老师,您怎么在这儿?”我不知道自己是吃惊好还是不该吃惊好。

陆铭瑄笑着歪歪头,稍作沉思,“让我看看,我的得意门生,似乎忘了她曾问我一个问题,我说

让她毕业的时候来找我。可惜我一直没有等到。”

我想了想,瞬间定位到我在毕业前清华堂跟清和堂比赛的时候的确问过关于他神秘而强大的后台

问题。想来这些事情都过了好久了,我全然忘记,也亏他还放在心上!

“那你进宫来,是来告诉她答案的吗?”我小心的问,心里掂量着各种可能性。

能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御苑,还看到我一点儿不惊讶。现在我对于这个答案不再是单纯的好奇了。

陆铭瑄淡笑,抬手遮眼,挡住早春灿烂绚丽的晨光,懒洋洋的笑说:“我是来看她的,随便来告诉她答案。”

我琢磨道:“陆老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陆铭瑄笑得一脸无害,“从一开始的时候。”

我的脑袋沉重的一栽,举起手掌,“不用说了。你一定是皇兄派来的,是不是?”

陆铭瑄依旧淡然,慢慢摇头,“不是。”

“咦?”我这下惊讶了。

陆铭瑄笑得十分温柔,像是冰雪刚消融成春水一般的目光看着我。

“囡囡,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我记得等你会走路了,你不爱穿鞋子,总是光着脚到处跑。阿银奶娘急着追着你满园子跑,你嘻嘻哈哈的笑得特别欢,你娘亲看着你笑得比你还要开心。只有郁将军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把你往肩膀上一扛,你就晃着胖嘟嘟的小脚咿咿呀呀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我眨巴着眼睛,听着他讲着属于我的故事,属于我记忆深处渺远不可触及的一部分记忆。甚至不算记忆,而是一种意识,一种隐隐约约的直觉。好像他说的事情我都记得,我都能看到一样,历历在目。

“你是谁?”我喃喃的问。

他叫我囡囡,这是皇兄也不曾知道的名字。

“还是没想起来吗?”

陆铭瑄略微失望的笑笑。

“算了,那时候你本来就还小。”

我努力的看着陆铭瑄,仿佛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任何可以让我记起来的提示。

“你认识我爹和我娘?”

我幽幽的问,语气小心而期待。

陆铭瑄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疼惜,点头,“围城一役之前,他们每年冬天都要到云州来驻

查。”

“云州?”我皱了皱眉,“我是不是也去过云州?”

陆铭瑄点点头,“怎么?你有印象?”

“我记得好像有种特别的豆腐馅儿的包子还有土豆馅儿的饺子,只有记忆里吃过。现在想想,是

不是在云州啊?”

我的重点再次转移了。陆铭瑄有些无语。

“虽然我对吃的没有你那么有研究,不过,云州的特色小包小点心还是知道的。确实是如此。大禹境内,别处再无可寻。”

我揉揉额头,“陆老师。。。。。。”

“章儿!”

我要问的话被皇兄的声音打断,我转身,看见皇兄穿着刚刚下朝还来不及更换的玄色金龙的天命

深衣,冕冠流珠窸窣响动,形色匆匆不如平时的从容。

“陆少卿,朕与你说的很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兄快步走到我与陆铭瑄面前,将我挡在身后,仿佛生怕陆铭瑄要把我怎么样似地。我对这种状况颇为纳闷。

“什么不是时候?皇兄你在打哑谜吗?”

我扯扯皇兄的袖子,他不理我,只是挺直了背脊与陆铭瑄对视。

陆铭瑄依旧神情轻松,没有半点面圣的惶恐谨慎,微笑道:“皇上,幼章是郁家唯一的继承人,

她早晚都要知道她肩上的责任。”

皇兄拉起我的手,面沉如水,极力压制,冷声道:“朕自有分寸,此事今后再议,陆少卿还请回避。”

陆铭瑄行礼道:“末将遵旨。”

少卿,军中儒将官衔,位从三品,领千人骑。

陆铭瑄堂堂少卿,竟然天天跟着我们在国子学鬼混?啊不,也不是鬼混啦,只不过,他凭什么这么厉害啊?

我目送他离开。只觉得他的出现和皇兄的对话只加深了我的各种不解,非但没有弄明白任何一件

事,反而还更稀里糊涂了。

“皇兄,刚才陆铭瑄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他说我小时候他就认识我了哦。你叫他陆少卿,他这

么厉害啊,你在去国子学之前认识他吗?这么大的事皇兄你也瞒着我。”

我拉着皇兄叽里呱啦的问。

皇兄神色略显疲惫,手指捏了捏眉心,半响道:“这些,幼章你先别问,先陪我走走吧。”

我看着皇兄,满心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忍冬嫩黄的枝条柔软纤细,娇小的花朵探出水边,花影投在水中,花瓣被吹落,池面起着点点涟漪。

我陪着皇兄漫步在御苑的太液池畔,欣赏这年年岁岁似相似又不同的春景。

“时光荏苒,四季往复,从顽劣孩童,到窈窕少女,幼章在这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有什么值

得回忆的事么?”

皇兄淡淡说道。

我奇怪的看着皇兄,大好春光的怎么问起这些来有些寥寥的况味?

玩着辫子歪头想了想,“宫中似乎没有,国子学的倒是一堆。和玄琳小时候玩蝈蝈,我们三个被罚跪,骑射课啦,还有清和堂与清华堂的比试,好多好多。”

皇兄扯扯嘴角敷衍一笑,像是早已料到。

我看看他的表情,停住脚,站在皇兄跟前,仰起脸明媚笑道:“在这宫中嘛,值得回忆的事情虽

说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人倒还是有一个。”

皇兄静静的看着我,目光淡然柔和,隐隐期待。

“不是你哦,是姑母!”我说完得意的大笑。

皇兄微微一愣,转而无奈的摇头,修长食指弯起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尖,“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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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内,春日晴光旖旎,宫人桃染小心的将几枝春桃和柳叶枝条放到豆绿小瓷瓶里,姑母单手撑着头外在美人榻上,安然含笑的看着。

点翠拿着美人槌给姑母敲着腿说:“这是惜羽宫里才开的第一枝碧桃花,前几天公主总是打发人去看开了没有,这不,早早儿的就给太后娘娘您送来。”

我就坐在姑母榻前,脑袋搁在她的靠枕附近,惬意的半闭着眼睛,“姑母喜欢桃花,我知道。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呢!”

桃染以袖子遮口,低头轻轻一笑。

姑母被我逗笑,颔首,“是,哀家有个皇儿倒并不是福气,有我们幼章才是福气呢。”

我手指放嘴边,“嘘,姑母,您这么说,让皇兄听了他又要找我麻烦了!”

姑母笑道:“就爱说胡话,你皇兄哪次不是站你这边的?”

我笑说:“我要是对,皇兄自然应该站我这边啊。我要是错了呢?到时候皇兄还站我这边才算这话是对的。”

姑母微笑摇头,“你啊你,还是小孩儿心性,哪有无论对错就放任你不管的?他若是不管了,哀家可要出马了。”

“哎,别别别,我说着玩呢。姑母,我可乖了,又不爱闯祸,简直是公主的典范!”我抱住姑母的胳膊摇啊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