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病房里还没开灯,透过窗帘缝隙看见外面天仍黑着。
我想可能是昨天断断续续地睡了很长时间,所以今天才会醒得格外地早。
扭头,宣柯正睡在两张病床中间的过道上,行军床勉强能塞进来,身上只盖了张薄毯,连外套都没脱。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睡脸,听着他匀净的呼吸,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认识,从今以后,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我的男朋友了,而我是他的女朋友,很不可思议呢。
也许世事真的很奇妙,就像我并没有刻意期待过爱情这种东西,但是它却翩然而至了,让人有点措手不及。
嘛,这也许就是上帝一贯的行事风格,爷玩儿的就是一个心跳。
于是,我就那么安静地望着他,视线一寸都不曾离开,直到护士拍亮病房的灯,六点半了。
灯光下他敏感地张开眼,我盯着他,微笑:“早啊。”
他愣了一下,也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
“可能是昨天睡太久了。” 我见他准备起床,忙说:“你多睡一会儿嘛,之前你肯定都没怎么睡好。”
他摇头,坐起来穿好鞋子:“在这儿睡太碍事了,待会儿大家都得走动,况且我还得伺候一只猪吃饭吃药。”
我默认了他对我猪的称呼,看着他叠好薄毯收起行军床,拿出毛巾牙刷杯子:“我去给你打水洗漱,你老实躺着。”
随后其余的陪护也都起床了,房间里一下子忙碌起来,进进出出打水的,买饭的,查房的,拿药的,感觉就跟菜市场一样。
吃过早饭,林岚她们带着大包小包来看我了,我挨个儿地掐了她们一遍:“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
林岚把眉毛挑得跟蜡笔小新似的:“当然是为了给你们小两口制造独处的空间啊。”
“靠!” 我瞪她:“你们就让他一个人照顾我,想累死他啊?!”
“哟,开始会心疼老公了呵!” 余晓媛奸笑着抖动双肩,跟过电一样:“老实交代啊,这三天都发生了什么香艳的情节?”
香艳?我直接甩她一记眼刀:“他扶我上厕所,够香艳吧?”
圈长赶紧给我顺气儿:“你还得住七天呢,我也觉得不能光让他一个人照顾你,待会儿等他回来了,我跟他商量一下,排个时间表出来。”
我一听,立马激动地握住圈长的手,跟翻身农奴见了□□似的泪光闪闪,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达到了无声胜有声的最高境界。
宣柯一开始不同意,拿他的话说就是有什么课是不能翘的,再次对他进行说服教育还是不同意,说是怕圈长她们照顾不好我,给我吃错药或是吃错饭,最后我毛了,咆哮:“拜托,你三天没洗澡,身上有味道!”
他两个眼睛牢牢地盯着我,冷笑:“你别忘了,直到刀口拆线之前你都不能洗澡,还敢嫌我臭?”
“你……!” 我又一口气呛在胸口,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下文。
林岚一看,赶紧圆场:“宣柯你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小乔还不是心疼你,怕你累着才这么说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我也固执地看着他,最后他转脸对圈长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点事交代。”
我心想,这小子可够火眼金睛啊,一下子就把她们三个里头最可靠的那个给选去了。
于是乎,陪护我的重任就变成了轮班制,当时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是另一轮杯具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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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林岚的那天,来的竟然是林天泽。
当时我那个囧啊,手术以后我就一直挂的空档,在宣柯面前我也认了,毕竟手术当天我脱下来的衣服都是他给收拾的,但是在林天泽面前,尽管我穿着宽松的病号服,但还是灰常担心会出现激凸的杯具。
“林岚这傻丫头把脚给崴了,所以今天我替她来陪床。” 林天泽拉了把椅子坐下:“这是给你的探病礼物。”
我点头哈腰地接过来:“天泽哥哥,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反正我今天没事儿,再说这是林岚的活儿,她来不了自然得我替她扛。” 林天泽看我手不方便,就替我拆起礼物来:“我觉得送果篮鲜花之类的太老套了,不如送个你想要的。”
盒子打开,里头静静躺着一只透明的玻璃兔子,他说:“上次你喝醉的时候嚷嚷着很多想买的东西,我只听懂了第一个,不过玻璃的没什么收藏价值,这是水晶的。”
看着那只兔子,有很多压抑的记忆在瞬间扑面而来,我忙着逼退它们所以忘了反应,直到林天泽再叫了声:“小乔?”
“哦,谢谢天泽哥哥。” 我挤出个欢喜的笑容:“我太喜欢了,你怎么就能那么贴心呢?”
林天泽笑了笑:“喜欢就好,那天我还听见你说要买什么凹凸曼,那个是奥特曼吗?”
我摆摆手,扫盲:“outman已经out啦,可以合体的凹凸曼才是王道。”
“哦。” 林天泽瞅着我,恍然大悟:“原来凹凸曼可以合体。”
“厉害吧?” 我冲他挑挑眉,正得意呢,忽然感觉身体下面一热,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也顾不上矜持:“我要上厕所。”
“你慢点儿。” 他赶紧扶着我手,我推开他:“没事儿没事儿,我自己去行了。”
“不行,万一你要在路上摔了,我怎么跟你男朋友交待?” 他坚持地跟在我左右,两个手隔空护在我旁边,生怕我摔倒。
我也顾不上跟他客气,扶着输液架忍住疼就往厕所急走,进去以后一看,果然她来了,我悲摧地握拳望天,唉,你说现在这大姨妈,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
扯了老长一截卫生纸垫上,我寻思着得去问隔壁床大姐有没有卫生巾,毕竟我对我的大姨妈非常了解,她总是来势汹汹。
好容易挪回病房,靠!大哥告诉我大姐一个人遛弯儿去了,我这对着大哥也问不出口,然后还不敢坐下,于是林天泽针对以上现象自然地就产生了疑问:“小乔你怎么了?”
“我……我……” 我垂着头,说不出口又坐不下去,只能僵在原地。
“你不回床上躺着啊?”
“我……” 我一咬牙:“我就喜欢站着!”
他愣了一下,笑:“那我陪你站着。”
-_-||| 我心中那叫一个郁结,病房里扫了一圈,其余的看上去都像是绝经期妇女,唉,只能去护士站了。
林天泽背后灵似地跟着我:“你要去哪儿啊?”
“那个,去护士站找个人。” 我都虚弱了:“你就在这儿等吧。”
他摇头:“找谁?我替你去。”
我额角抽搐,我能让你帮我去借卫生巾吗?!“这还非得我本人去不可。”
“那我陪你。”
-_-||| 好容易找到我的护士姐姐,我凑在她耳边小声,跟着她带我进房间拿了一片卫生巾塞我病号服口袋里,等到我再出来的时候,林天泽忽然就什么都不问了,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又护送我上了一次厕所。
我心里都要哭了,你说我最近没干别的,尽忙着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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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章子怡的讹捐门扯到美国的猛禽F22再扯到汤臣一品16万一平的脑残房价,我暗自庆幸平时除了上□□传个艺术片以外,也用非常具有前瞻性的眼光浏览了□□新闻,不然现在岂不跟个白痴似的。
就在林天泽要扯到北京周口店猿人遗址的时候,林岚格外适时地打来了电话,我接起来咆哮:“你丫就非得打视频的啊?钱多烧的是不是?”
林岚在那头楚楚可怜地眨巴大眼睛,以非主流角度望我:“人家,人家是想让你看一下人家的脚嘛。” 说完把手机摄像头对准她的脚踝:“你看,都肿成这样了。”
我一看,还的确肿得跟个猪腿一样:“你咋弄的啊?怎么那么笨。”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把肥皂水给泼楼道口了,老娘一个没注意就壮烈了。” 林岚说着扁起嘴装可怜:“对不起嘛小乔,我已经叫我哥过去陪你了,他到了没?”
我把摄像头扭过去对准林天泽,林天泽笑着挥了挥手:“放心吧林岚,我会替你看好她的。”
挂上电话以后,林天泽说:“林岚很喜欢你,你们宿舍几个姐妹她最常在我面前念叨的就是你。”
我脸微微有点热,学蜡笔小新挠头:“嘿嘿,其实人家也没有那么好啦。”
“我也很喜欢你。” 他忽然说,我僵住,抬头,看见他笑了:“你别误会,我不是指那种喜欢。”
我顿时捂着胸口大喘气:“吓我一跳。”
被宣柯表白就已经够shock了,要是再被翘臀哥哥表白,我觉着我就该去买个彩票啥的了,这狗屎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坨啊!
“我想我知道林岚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林天泽微笑地望着我:“因为你跟我们一样,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家里都是只有老妈,所以某种程度上我们算是同类。”
我点了点头,笑:“我跟林岚有的地方确实挺像的,就好比说我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类型。”
“是啊,所以我想你这次生病肯定也没跟乔阿姨说。” 林天泽一脸了若指掌的表情:“你是打算寒假回家被你老妈发现的时候再说是吧,要是她没发现,你就不会主动告诉她。”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像是被剖开了摊在他面前一样,毫无秘密可言:“看来林岚以前也干了一样的事,要不然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天泽笑了:“就是因为你们很像,所以她会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小乔,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
喜欢一个人,是需要理由的。
我反复想着这句话。
曾经的曾经,我也那么认为。
总是在思考,如果需要理由,那么值得被人喜欢,值得被人爱的理由,是什么呢?
优异的学习成绩?姣好的面容?婉转的嗓音?魔鬼的身材?丰厚的家底?抑或是一颗善良的心?
我相信只要肯如此去穷举,通过方方面面的属性,人是可以被定义,甚至被比较的。
那么两个人中间,更好的那个是不是就一定会被喜欢?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发现答案是:不是。
人不是因为好所以被人喜欢,而是因为被人喜欢了,所以对喜欢你的人来说,你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