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怎么了?”
皇甫忪吃了一惊,一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幽州可是他的最后一条后路,如果幽州也出事,那的处境就危险了。
谋士高昂是皇甫忪的重要幕僚之一,跟了皇甫忪近十年,劝说皇甫忪娶罗启凤为妃就是他的主意,正因为娶了罗启凤,才使皇甫忪得到了时任齐青节度使罗傋扼全力支持,皇甫忪由此对高昂极为信任,这次和雍州联合攻豫也是高昂大力劝说,皇甫忪才下定决心。
高昂躬身道:“我听说皇甫无晋派齐郡长史郑源去幽州劝说刘汉章,我感觉有点不妙,请殿下立刻送信给刘汉章,一定要稳住他。”
皇甫忪大怒,“郑源这个浑蛋,我待他不薄,将他从县令提升为史,他竟敢背叛我助敌!”
“殿下,他既然投降了皇甫无晋,肯定还想向上爬,这个是正常,殿下请不要管他,关键郑源是刘汉章妹夫,我很担心刘汉章受郑源所劝,投降了皇甫无晋,幽州就危险了。”
皇甫忪沉吟一下道:“刘汉章跟我多年,应该不会背叛我。”
高昂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事关每一个人家族命运和前途之时,是不会考虑什么交情,齐王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皇甫恒为储君东宫太子,他登基是名正言顺;皇甫恬的母亲是皇后,申皇后扶他登基,也能说得过去;而皇甫无晋是晋安皇帝嫡孙,有太皇太后支持,他登基也是情理之中,惟独齐王是偏妃之子,封为藩王,无论从哪一点说,他登基都难以服人。
如果他实力强大,或许还有人支持,可现在他老巢都被人端了,支持他的人恐怕就更少了,远的不少,就说郑源,一直对他表示忠诚,可真的事到临头,便立刻投降了皇甫无晋,还积极替他做事,这说明齐州的官员们并不是真心支持齐王,只是慑于他权势而违心答应,如果齐王连这一点都看不透,也太令人失望了。
虽这样想,高昂却不敢明说,只得含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殿下还是写一封快信给刘汉章,这样稳妥一点。”
皇甫忪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好吧!我马上就写。”
停一下,他又问:“我想问先生,我现在是撤军回齐州,还在留在豫州?”
“殿下自己觉得呢?”高昂反问道。
“说实话,我心里很矛盾,我很担心家人。”
皇甫忪眉头紧锁道:“我知道将士思归,可是我一走,辛辛苦苦占领的豫州土地就归了雍京,我心中不甘,更重要是,我若被皇甫无晋击败,我就完了,再无立足之地,心中很乱,请先生教我。”
这个问题高昂也想了很久,他便语重心长道:“首先我认为王妃和世子无恙,应该是在赶来洛京的途中,只是无法传递消息,如果王妃和世子被俘,我们就应该马上知道,皇甫无晋肯定会用他们来打击殿下的威望。”
皇甫忪想了想,应该是这样,只要王妃在济南城破时没有被抓,就应该能逃脱,他觉得被俘的可能性不大,一颗心也稍稍放下。
“然后呢?请先生继续说。”
“然后,我以为现在有上中下三策可选,由殿下决定。”
皇甫忪有了兴趣,他坐下来道:“你说,我听着!”
“我先说上策,上策是殿下可以分兵两路,一路少量军队北上幽州,阻止刘汉章投降,另一路由殿下率主力撤回东郡,准备迎战皇甫无晋。”
说完上策,高昂看了看皇甫忪,皇甫忪没有表态,催促道:“先生请说完,我一起考虑。”
“好!我再说中策,中策是殿下还是派少量军队北上幽州,主力则继续攻打洛京,务必拿下洛京,然后依凭洛京对付西进的皇甫无晋,而下策就是直接撤回大军,直扑齐州,如果刘汉章没有投降,那命他从幽州南下,两军配合一举夺回齐州,这三策殿下可选其一。”
皇甫忪沉思片刻,他有些奇怪地问道:“先生为何把夺回齐州放到下策,难道这不现实吗?”
高昂摇摇头道:“这里面首先有一个问题,幽州能否保住,如果保不住,那殿下回齐州就会面临楚州和幽州的联合夹击,以皇甫无晋水军的强大,殿下认为自己有几分胜算?如果幽州未降,那为什么要在齐州境内作战,在豫州迎战皇甫无晋主力,不是更好吗?皇甫无晋战败,我们一样可以夺取齐州,而且还能保住豫州。”
皇甫忪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这个下策确实没有必要,可以放弃,他又问:“那上策和中策,先生建议我选哪一个?”
“我建议殿下选中策。”
“为什么?”
高昂阴阴一笑道:“很简单,皇甫无晋肯定不愿意同时对付雍州和殿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西凉军一定会事先有所行动,逼雍州军撤军,那时如果殿下击败皇甫无晋,不仅可收回齐州,而且连整个豫州都属于殿下,雍州最后给殿下做了嫁衣。”
皇甫忪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赞道:“先生果然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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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郡,自从楚军奇袭齐州后,幽州守军刘汉章便率十万大军驻兵在河间郡观望齐州动向,一方面是他没有得到皇甫忪的命令支援齐州,另一方面,他也很担心自己的军队能否渡黄河成功,楚州强大的水军使他停住了脚步,将十万大军驻扎在长芦县以北的永济渠附近。
刘汉章是鲁郡博城县人,今年五十岁,出身鲁郡大族,从军三十年,在齐州军内资历很深,他从校尉做到都尉,后又升为济南将军,五年前出任齐青节度副使,被齐王皇甫忪拉拢,转而向他效忠,皇甫忪攻下幽州后,便命他为幽州总管,统帅十万军队驻扎幽州。
刘汉章的妻儿都在济南府,听说济南府失陷,他心中焦急万分,已经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这天下午,刘汉章正在大帐内给皇甫忪写信,他刚刚接到皇甫忪的来信,希望他能继续效忠,不要被眼前的局势吓倒,皇甫忪告诉他,会很快夺回齐州。
刘汉章虽然暂时稳住焦急的情绪,但他心中还是很担心家人安危,他希望皇甫忪能想办法替他赎出家人。
就在这时,帐外有士兵禀报:“禀报刘总管,大营外来一人,自称是大人的亲戚,叫做郑源。”
刘汉章一愣,随即大喜,“快!快请他进来。”
郑源是他的妹夫,又是齐郡长史,他一定知道自己家人情况,片刻,一名穿着白色锦袍的中年文士被带进了大帐,来人正是齐郡长史郑源,四十五六岁模样,身材中等,留有短须。
郑源是进士出身,一直在齐州为官,混得却不好,入仕途近十五年,才当上历城县县令,去年被皇甫忪推荐为齐郡长史,他的妻子刘氏就是刘汉章三妹。
一进帐他便笑道:“大哥为家里人担心坏了吧!”
刘汉章一把拉住他道:“你快告诉我,我家人怎么了,母亲有没有事?”
刘汉章的母亲今年七十岁了,也在济南城,刘汉章不仅担心自己的妻儿,也更担心自己的母亲。
“大哥放心吧!大哥府邸有军队把守,不准人进去打扰,临行前我和三娘还特地去看了老母亲,她身体很好,让我给你带个口信。”
说着,郑源取出一只玉镯放在桌上,这是信物,刘汉章认出这是母亲之物,他有些惊讶道:“玉娘没有信吗?”
玉娘是他的妻子,母亲有什么话,妻子应该写信才对,怎么要带口信,郑源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笑道:“大嫂的信是有,不过她正好在益都县,没有和老母亲在一起。”
刘汉章点点头,他的长女嫁给了益都县令周孝文,刚刚生下了一个儿子,估计妻子是去看外孙,“那我母亲的口信是什么?”
“老母亲说,让你要识时务,效忠大宁皇帝。”
刘汉章沉默了,母亲的意思他明白,是要他站好队,不要效忠错了人,他又慢慢拆开妻子的信,妻子在信中只有一个意思,让他不要进攻齐州,否则全家性命难保。
“大哥,你怎么不问问我?”郑源笑了笑道。
“你?问你什么?”
刘汉章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妹夫,他忽然明白过来了,郑源一定是投降了皇甫无晋,所以他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才过河北上,刘汉章不由冷笑一声,“我不用问你,你肯定投降了皇甫无晋,没错吧!”
“没错,我确实投降了他,不仅是我,齐州大部分地方官都表示愿意效忠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他是晋安皇帝的孙子,大家都认为他将是大宁王朝的皇帝,而且他是苏逊的女婿,以苏逊在齐州的声望,恐怕能拒绝他的人不多,连我都自称为苏逊的门生。”
刘汉章还是摇了摇头,“他是晋安皇帝的孙子,我承认他可以名正言顺登基,但现在就说是大宁王朝皇帝,似乎还早了点,至于苏逊的女婿,那是你们士人看法,和我无关。”
“大哥,你还是糊涂啊!没有明白老母亲的意思,老母亲的意思,就是要你不要再效忠齐王,你还不明白吗?齐王虽有野心,但他凭什么登基?天下没有人服他,他想登基只是痴心妄想罢了,而洛京皇甫恒覆灭在即,大臣都逃亡殆尽,当然不会再效忠他,剩下的就是雍京和皇甫无晋,难道大哥想效忠申家吗?”
刘汉章有些动摇了,并不是郑源说服了他,而是他的母亲和妻儿都在皇甫无晋的手上,他冒不起这个风险。
“让我再想一想!”
“好吧!大哥尽管想。”
郑源取出皇甫无晋给他的檄文,“你自己看看吧!赵国公,范阳节度使,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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