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骏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老费啊,经你这么一说,江都的风气可真是坏透顶了呢。”费仁义说:“马书记,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我真不该拿钱去跑官啊!”马骏摆摆手,说:“费仁义同志,你这样做,很明显是违了纪。”费仁义说:“我知道,请马书记处分我。”马骏说:“看在你坦诚地告诉我实情的份上,我会从宽处理的,不过,我有个条件。”
费仁义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答应不迭。马骏说:“明天一大早,你把情况向县纪委反映。”费仁义嘴巴张得老大,他问:“马书记,您让我向纪委反映什么情况?”马骏说:“刚才,你不是一五一十地说过吗?你就把这话,向赵国峰再说一遍就行了。”费仁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说:“这怎么行呐,看来马书记是不想我放过我啊,这事怎么能向纪委说呢,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就是自投罗网哩。”
马骏问:“你放心吧,你反映归反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县纪委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费仁义不解地问:“马书记,您为什么这么有把握?”马骏反问道:“你说说,这事仅仅是反映你个人的事吗?有的人会让你反映的事情浮出水面吗?”费仁义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问:“马书记,您让我这样做,是为什么呢?”马骏的脸一沉,说:“你哪来这么多问题?我自有安排。”
接着,马骏又安慰了费仁义一句,说:“你尽管去纪委反映问题,既然我说了对你的事从宽,就一定能够坚守承诺,如果你服从安排,我从轻处分你就是。”费仁义见马骏这样说,也不再深问,这时马骏的手机响起来了,是组织部长刁春芹打来的,本来马骏请她过来一趟,当时刁春芹答应了,可是这回她在电话里喘着气说:“马书记,非常抱歉,我恐怕现在出不来了。”
马骏不明原因,也不好细问,只是说:“刁部长,不方便出来就算了,本来我想找你谈谈河边镇的事的。”见马骏要谈工作,费仁义连忙告辞走了。马骏又问电话里的刁春芹:“我们就在电话里讲几句好不好?”刁春芹说:“当然行啊,马书记请你作指示。”马骏说:“明天早上的常委会,会研究河边镇班子的问题,关于何发魁同志的任用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刁春芹说:“我没意见。”马骏皱了皱眉,问:“春芹同志,这话是什么个讲义?”刁春芹说:“马书记你别多想,何发魁同志的事,你拿主意就行,我坚决响应就是了。”马骏心下十分不悦,没想到这个组织部长居然如此作答,他有种无语的感觉,这个组织部长,怎么一点主见都没有?马骏挂了电话,想起王重山的女儿王全芳是帽子厂长的顺口溜来。
关于何发魁的问题,马骏的这步棋因为刁春芹的毫无主见而落了空,他不得不在第二天的常委会召开之前把仰望新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让仰望新如此如此,仰望新老大不乐意,他越来越不清楚马骏的意图,马骏的所作所为太让他失望了,虽然不乐意,但是他不敢得罪马骏,只得照办,于是在常委会上仰望新提出,将何发魁调离河边镇,到县科协任主席。
此言一出,孙齐云第一个出来反对,他说:“仰县长,何发魁同志是个不错的同志呢,虽然在群众聚集闹事的处理上有不足之处,但是暇不掩瑜啊!这些天呢,我了解了一下,市报、县报、电视台都给予了该同志很高的评价,什么是口碑,这不就是吗?对于这样的好同志,怎么能把他放在一个不太重要的地方呢?嗯?”
孙齐云的话还没有落音,纪委书记赵国峰就接过话茬,又把何发魁狠狠地表扬了一顿,甚至不惜说:“我在江都纪委书记任上干了六年,从来没有人举报或反映何发魁同志有什么□□行为,这可是一块真金咧。”正说着这话,常委会议室的门推开了一条缝,一张因紧张而通红的脸在门缝外朝赵国峰,那人一个劲地使着眼色,赵国峰有些不快,他站了起来,对马骏说:“马书记,我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回。”
孙齐云正为何发魁的事而操心,见赵国峰在这个时候走,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更何况是赵国峰这样的重量级,他有些不悦地说:“老赵啊,其它的事,让别的同志做就行,马书记不是在上次宣布了纪律了吗?”马骏瞟了一眼门缝,知道在这个时候敢来常委会议室叫人,肯定是发生了重要的事,很有可能是费仁义按照自己的授意去反映问题了,纪委的人觉得非凡小可,所以壮着胆子来常委会议室找他们的书记作主来了。马骏做了个手势,说:“老赵有急事就去吧,我们休息一下,等你回来。”
赵国峰在一刻钟之后才回来,脸庞还红红的,余怒未熄的样子,马骏暗自笑了笑,也不管他,说:“老赵回来了,我们接着开会吧。”赵国峰同孙齐云交换了一下眼色,问:“刚才我说到哪里了?”县办主任崔金明说:“说何发魁同志的事咧。”赵国峰拍了拍脑门,说:“是啊,何发魁同志是个不错的同志,对这样的好同志,我们要重用啊!”
崔金明连忙附和,宣传部长谢水华也发表赞成,唯有于向明不动声色。马骏扫了他一眼,说:“老于,你分管组织这块,你谈谈你的意见吧。”于向明打了个哈哈,说:“大家都讲了很好的意见,我就不说了吧。”孙齐云说:“我说老于啊,你跟何发魁同志可是曾经同事过的。”于向明说:“何发魁同志有些毛病,但是是个干事的人。”
于向明果然老奸巨滑,他仿佛看出来了马骏的计划似的,这让马骏不由得有些担心,心想何发魁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在这次常委会上形成结论,不然,若是于向明在会后把他识破了自己用意的事情向几个人一通气,自己这招声东击西之计可就玩砸了。马骏故意铁着脸,装作十分郁闷的样子,对刁春芹说:“春芹同志,你的意见呢?”
刁春芹有些坐立不安,她见一把手的意见与其他几个除仰望新之外的常委相左,不敢说一句话,怕自己得罪任何一方,于是支支吾吾地说:“马书记的意见很明确,孙县长、于书记、赵书记也讲了很好的意见,我完全赞同。”马骏气得想骂娘,心想你这样的组织部长真是世上罕见,这个表态真他娘的扯蛋,依着马骏在泽西时的威望,马骏当场就会拍桌子骂人。
孙齐云很高兴看到这一个场景,他面露得色地打量了一下马骏,见马骏面孔铁青,心下窃喜,别看你是一把手,在我们江都,你这个一把手又怎样?瞧见了没有?这就是□□的力量,不是猛龙不过江啊,咱们江都这条江,就算是猛龙,咱也能让你生生地呛几口水,看你还得瑟不?孙齐云看了马骏一眼,说:“马书记,大家的话,你也听见了,当然,你是班长,关于何发魁同志的问题,最终还得由你来拍板。”
马骏说:“我想听听你具体的意见。”孙齐云说:“别了,马书记,干部的任用问题,是党委要操心的,我把经济抓上去就行了。”马骏说:“你别忘了,你还是县委副书记呢。”孙齐云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他说:“既然马书记坚持要听我的意见,我就说说吧,老于虽然刚任县委的副书记,但政法委的工作他还兼着,老于跟我说过几次,工作压力实在太大,我的想法,让何发魁同志挑起县公安局的担子来,老于,你看我这个想法可行不?”
于向明带头响应,几个常委齐声附和,马骏继续沉着脸,说:“既然大家都认为应该重用何发魁同志,那么我无话可说,就这么定了吧,何边镇的镇委书记,让费仁义去,卫生局局长一职,暂时由副局长牵头抓一阵,等疾控中心大楼的事处理完后,我们再商议负责人的事情。”马骏让费仁义到河边镇任镇委书记的事,提的太突然,简直让孙齐云他们措手不及,不过,赵国峰一反常态地表示了支持,这又让孙齐云吃了一惊。
赵国峰一个劲地朝孙齐云使眼色,孙齐云见有些蹊跷,于是说:“我看费仁义同志未必肯去呢,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回的城,现在又把他回到镇里去,干老本行,他愿意吗?”马骏说:“实在不愿意,咱们可以升他一格嘛。”赵国峰说:“如果费仁义同志愿意到乡镇去,特别是到河边镇去,我看必须给他一个好的说法,马书记所提的升格的事,我非常赞成。”
赵国峰这反常的调子,让众人错愕不已,趁着大家错愕的当儿,马骏一锤定音,说:“如果大家没有不同的意见,我看就这么定了吧,春芹同志你负责给市里打报告,老于,你明天叫费仁义同志来一趟,我们一起找他谈谈。”会议一散,孙齐云就把赵国峰拉到了一个无人的办公室,低声问他:“老赵,今天你是怎么啦,这样大的事,我们要先商量一下啊!”
“老孙呐,你可能不知道吧,费仁义今天找过我了,就是刚刚开会的时候,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我吗?这家伙,居然找我反映他花钱买官的事呢!”赵国峰的这句话虽然话音很低,但是还是如同一阵突起的狂澜,把孙齐云打得晕头转向,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费仁义真会找你反映花钱买官的事?”赵国峰说:“老孙,我几时说过瞎话了?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
“他娘的,活见鬼了。”孙齐云用力地甩了一下胳膊,好像这鬼就趴在他身上似的。赵国峰说:“他现在还在我办公室里呆着呢,好像非要我现在就查他的样子。说实话,我在纪委工作这么久,今天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平时只有我请人喝茶问罪,哪有在毫无风吹草动的情况下就主动请罪的?老孙呐,你说说吧,我们应该怎么办?”
孙齐云气躁躁地在办公室里踱了一会儿步,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看来这个马骏给咱们解了围呢,把费仁义提为副处,再调下去,他肯定愿意的,这样一来,他就不会来这个鬼招式了。好啊,好啊,难怪你今天反常地为马骏抬轿子呢。”赵国峰说:“只要这个费仁义不闹,事情就好办,所以我就来个顺坡下驴。”孙齐云朝赵国峰竖起大拇指,说:“老兄,真是高明啊!”
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马骏的办公室里,仰望新对马骏的计谋也是赞赏有加,他说:“马书记,您这招太绝了,孙齐云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您这招声东击西之计把他们玩得个团团转呢,现在他们可能还在洋洋得意呢。”马骏淡淡地笑了笑,说:“望新同志,咱们也不要过早地高兴,这仅仅是咱们的第一回合,以后,随着行动的进一步深入,形势会越来越严峻,以后,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呢。”
仰望新笑着说:“马书记,有您这样足智多谋的领导,我还担啥心,跟着您走,我有信心把江都的黑暗驱散。”马骏说:“乐观归乐观,但决不可掉以轻心,你现在回去后,就去找何发魁,让他认真思考一下,如何在公安局打开局面,县公安局在于向明的手下经营这么多年,不说是铁板一块,最起码是耳目众多,这给我们的深入调查会带来极大的阻力和不确定因素,因此,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当然,何发魁能不能胜任,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仰望新的脸色沉了一下,他说:“是啊,我还没想到这点呢,看来老何要放开手脚,不是一件易事啊!马书记,您就扶他上马,再送他一程吧。”马骏想了想,说:“中午你把他叫上,我们一起找个地方坐一坐,看看下一步棋咱们应该怎么走。”仰望新说:“好的,我这就通知他,他要是知道您的这招声东击西之计,说不定会高兴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