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终于逃了出来,想到与薛若云一场难解的误会,并且她很快就会嫁给萧蒙,心中不禁大痛:“若云此刻定是失望伤心至极,对我是恨之入骨了吧。我真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对她讲出实情呢。这下,真是百口莫辩了,再解释她也不会再相信我。而萧蒙、东方宿得知我练了修罗刀法,岂会再放过我。”
胡天算是彻底地卷入了这场江湖纷争,再也无法置身于外,稍有不慎,便有惨死之祸,而后世所学,此刻只怕难帮上什么忙,绝望之际,又将胡天心底傲气激起:“好,你们尽管来吧,我胡天怕谁来,有种拼个你死我活,我手中的刀也不是吃素的。”幸好,胡天并没有失去理智,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在这个世界,比的是谁的拳头硬,谁武功高,谁就有说话权。眼下之计,只有一边躲避魔教的追杀,一边苦练武功,若是修罗功大成,东方宿加上萧蒙一齐来到,又有何惧。
接下来,胡天仍想安顿好胡母他们,打算将他们迁往苏州胡老爷老家住,川西风云突起,不是久留之地,日后怕是被正邪之争祸及。
胡天辗转回到茂州,认出回家的街道,心里一阵亲切感油然而生。胡母他们是胡天在这个世上仅有的几个亲人。走到家门口,见家门紧闭,上了大锁,当街的医铺也没开,心中大奇:“难道胡母他们已经搬走了,他们只道我一去不复返了吗。但这宅子为何没有转手他人,好像有几个月没人住似的。”
胡天便问隔壁开绸布坊的老板:“这胡家几时迁走了吗。”
“不知道啊,不知道。”
胡天见他说不清楚,再要问那人已转身进里面去了。胡天没法,只得找处饭馆先填饱肚子,然后再去州府衙门问问掌管户籍的官员。他们必然知道城内百姓的出入。匆匆忙忙吃了几碗饭食,胡天将行囊负在背上,把宝刀别在腰间,认得路往州府衙门走去。转过几条街,碰到几个顽童用石头投掷两个头发散乱的女叫花子,叫花子不住地闪躲逃避,顽童们却不依不挠,欢快地笑着、闹着。胡天见叫花子们可怜,就喝住那几个顽童:“快停下,回去你爹娘拿鞭子抽你们。”
那几个顽童却是不知好歹:“你这个外乡人,多管什么闲事!”
“去去去,你们这些瓜娃子。”但将他们赶散,复又聚拢来。
胡天心里有气,但对几个十一二岁的顽童又能奈何,难道出手帮他们爹妈去教育一番,况且身上有事,确实也管不了太多闲事,便匆忙而过。胡天忽然觉得那两女叫花子的目光在投向自己,似是求助。但抱歉呢,爱莫能助。胡天不自主地回看那两叫花子,这一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不由地心中又惊又痛,当下挥手赶去那几个顽童,走到两女叫花子跟前,张眼仔细看去,这没眼花,没看错,竟然是胡母和芍药两人。
看见她两人衣衫褴褛、头发污秽不堪,双颊更是深陷,缺乏营养,不禁心酸不已,扶住他们肩膀问:“母亲,妹子,你们,你们怎么沦落至此,不是还有家当吗,不行屋子卖了过日也行啊。还有,其他人呢,杏花,老陈呢?”一连串的疑连珠发出。胡母抱住胡天,已是泣不成声,芍药也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胡天安慰她们说:“先不要说什么吧,我带你们去吃些东西,填饱肚子,换了衣服再慢慢讲述不迟。以后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吃这般苦的。”胡天身上还有些银两,就在路边包子铺买了几个大肉包和豆浆,让胡母和芍药吃饱。又领着他们去裁缝店,想挑两件衣服。裁缝店老板见胡天领着两个叫花子上门,说是要买衣衫,竟当面拒绝他们入内:“不行,本店不接待叫花子,客人去别处吧。”
胡天积怒已久,再也按捺不住,拔出腰间宝刀来,将店门口一衣架子一刀劈个破碎,大声说:“今天你要不卖我衣服,这衣架子就是你的模样。”
“这,爷你几位请进,衣服任挑。”真是恶人还得恶人磨,讲道理有用,练武功干嘛。胡天体会到了拳头硬的好处,也不客气,在店里选了几件合身的衣裳,就让胡母和芍药在店内打水洗了身子换上,出来时,虽仍是形容枯槁,但已经大有改观。
“多少钱?”胡天问。
“爷你看着给吧,没有下次拿也行,不急不急。”店主陪着笑脸说。
胡天不想多看他恶心的笑脸,丢他一两碎银子,和胡母、芍药出了裁缝店。
坐在街边石凳子上,胡天这才问:“母亲,你们为什么会如此,现在能跟我说说吗。”
芍药正要说,胡母连忙摆摆手止住她说话,“天儿,你能平安回来,为娘已经高兴坏了,就是现在死去也不觉得悲苦了,不要管其他的了好吗,我们走吧,带着你爹的遗骨回苏州去。”胡母期盼着说。
胡天看出她们有难言之隐,不问个究竟,怎生放得下:“母亲,管不管是另一回事,但我长大了,很多事我都可以做主。胡家的事,我有权知道实情。”
胡母低头不再言语。芍药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胡天听着听着,不禁义愤填膺,气肺都要爆开来了。
原来,胡天走后不久,芍药掌管医铺,生意日渐红火,但却惹得城内其他药铺郎中嫉妒,有人就撺掇朱半城,让他占了胡家的房屋产业。这朱半城正是请胡天救治过小老婆的人,在城内财势熏天,是个见利忘义、有利必往之徒,见胡家没有男人主事,早有侵吞之心,便设局将个快死之人送至店内让芍药医治。芍药也知道病人已经油尽灯枯,回天无力,就不想医治,但拗不过病人几个所谓亲人的“苦苦哀求”,开了几个续命的方子让他回去吃,没两天,那病人自然是断气归西,一命呜呼。这本事不治病症所致,但那些家属却不依不饶,强赖芍药医死了人,抬了尸体到铺子里闹。后来告到府上,知府又是被朱半城买通的,判决下来,芍药庸医害人,革除医病卖药的权利,家产充公官卖,将胡母、芍药赶了出去。房屋自然是朱半城“买下”,又见杏花有些姿色,便强占为己有,抢入朱府,百般**。老陈夫妇俩没法儿,见铺子散了,朱半城是惹不得的人物,就回了老家抱孙养老去。
想不到医闹古代就有,花样手段还出奇**同。胡天听完芍药的叙说,提刀就要去找朱半城算帐,胡母忙拦腰抱住说:“我儿,他家权大势大,我们外来人,无亲无友,惹他不起,若你更有什么闪失,为娘还怎么活啊。”
胡天才强自按捺下心中怒火,说:“可难道让这些贼人逍遥自在吗,他们能害得我胡家,必然还会害其他人,利欲熏心,欲壑怎填?吸血鬼是不会忍得住不吸人血的。”顿了顿,又安慰胡母说,“母亲,我现在已身具武学,并不怕他们,我去找他们理论一番可以吗,或者我去报官。”
“没有用的,知府刘学已是被他们买通,你到得衙门,必遭他们所擒,到时出来更难,然后他们在牢里使个坏,给你安几个罪名,加害于你,我们没有靠山,救你不得,那可怎办。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茂州吧。我儿,只要你和芍药的医术在,我们还可以起家的。”
胡天知道老太太绝不肯放自己去冒险,就妥协说:“那好吧,母亲,我带你们离开这里。”胡天买了好些干粮,带在身上,沿途备用,无钱雇车马了,只得步行。
出了茂州城,胡天说:“母亲,目下无钱,父亲的遗骨只有来日再来迁了。”
“老爷九泉之下,自能体会我等的难处和你的苦衷。”胡母说。
一路向东沿官道而行,走到一处镇上,天色向晚,胡天就找了小店借宿一晚。安顿好她们后,胡天说:“母亲,我有个朋友就在左近,此时不见,以后就没机会见了,晚上我想要去拜会一下,明日还回来这里一起赶路。”
“我儿,你去吧,于路小心,明日为娘在这等候你。”此地距茂州城已有五六十里路,胡母当然想不到胡天还会折回去找朱半城他们算帐。
五六十里路,对于轻功高手来说,跟五里差不多。再进茂州城,已是夜里,几丈的城墙翻越过去更不在话下。胡天换了夜行衣,蒙了脸,左躲右闪地进入朱府。胡天伏在屋顶,察看朱府内的周遭环境。朱半城此时仍在客厅设宴招待客人,听他们杯来盏去,喝酒行令,甚是热闹。胡天揭开一块瓦来,往下偷窥,认出肥胖的朱半城,坐于下首,上首坐着位白面官员,其他坐着的看起来都是富户豪绅,朱半城后面站着一位女子,正在低头倒酒夹菜,仔细看来竟就是杏花。厅内人多,胡天不能轻举妄动,只好躺在屋顶,等待时机。
只听朱半城满脸堆笑地向上首那人敬酒说:“知府大人,再满饮这杯,大人治下有方,茂州城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啊。”竟然就是知府刘学吗,真是天予其便啊,胡天心里暗暗称好。
胡天见那刘知府一脸奸相,朱半城满脸谄媚之色,其余土豪劣绅个个溜须拍马的,甚是讨厌,十分想立马就跳下去将他们一个个砍了。但胡天毕竟是理智的人,不想伤及无辜,仍按捺住心中怒气。胡天见他们喝个没玩,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忽心生一计,心想:“有了,我暗中下毒把那可恶的知府毒死,这不是刚好嫁祸朱半城吗,而谁都不会想到是我胡天搞得鬼,真是一举两得。”胡天不愿惹上官府,却又不能放过这个贪赃枉法的知府,想到胡母和芍药被害的可怜处,杀心顿起。
胡天从背囊取了点无色无味的剧烈毒药来,却不知怎么把毒药送到刘知府的嘴里,毕竟相距这么远,不会弹指神通、摘叶飞花伤人之类的武功,很难精确定点下毒。若是一股脑地弹到酒菜上,只怕将一桌人毒死了,朱半城和刘学自然该死,其他人却不一定有必死之罪。
胡天忽见杏花转身出屋去添酒,灵机一动,于是轻轻纵下屋顶,尾随其后,等她进了厨房,就现出身来说:“杏花,是你吗。”
杏花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位蒙面人,正想大叫,嘴巴已被胡天紧紧捂住。胡天把面巾拿开说:“不要声张,是我,胡天。”
杏花见真的是胡天,积累多日的委屈涌出,流下泪来,说:“少爷,你,你怎么来啦。呜呜……”
“先不要哭,我要救你,想不想离开这?”胡天见她颈脖、手背几处瘀紫,显然是受了不少苦。
“少爷,婢子不能拖累你,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我们逃不走,跑不了多远的。”
“我有一个计策,但是要你去冒险,若成功的话我们就可以脱身,你敢不敢试一试。”
“少爷你说,什么危险我都不怕,我,我本来也不打算活了,只是我不能连累你。”
胡天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胡天将怎么样对刘学下毒,栽赃陷害朱半城的计策仔细地说了。
“这能行吗,少爷。不过,只要能害朱半城,我愿意去试试。”
“可以的,我这毒药无色无味,绝不会被发现,而且他们个个已是喝得高了,谁会注意你下没下手脚。但记住,只毒刘知府,朱半城惹上官司,定会被判得家破人亡。”
杏花答应了,装了满满一壶热酒说:“少爷,接下来该怎么做。”
胡天将毒药涂在她右手食指尖,说:“给刘学倒酒时,只要让酒沾上这指尖就成了。倒完他的后,再倒其他人的酒。如果他们怀疑你,你就一口咬定是朱半城指使的。人证物证都有,朱半城百口莫辩,想抵赖也不能。在座的人怕引起烧身连累自己,定会揪着他去出首报官。”
“这样的话,他们也会把我抓起来,只是我不怕,能害死这贪官,能和朱半城这狗贼同归于尽,我死也瞑目了。”
“我仍有一计,可助你脱身,我这有无毒的红药粉,你可以含在口中,和着口水流出,跟吐血没两样,你指认朱半城是主谋后,就把这红药吐出来,顺势倒在地上装死,并且还要骂朱半城好狠心,要杀你灭口。到时厅内必会大乱,我便装作家丁来收拾尸体,就可以趁着内乱,混水摸鱼逃出去。”
“好计,我这就去做。哼,朱半城,你辱我之罪,今日得报了。”
“杏花,老爷催你上酒,你磨蹭什么呢?”外面一个婆子喊。杏花忙抹干眼泪,重整欢颜,答应一声出去了。
等杏花走后,胡天也扯下面巾,装着家丁模样,去那客厅外等着。
杏花进屋后,过不多时,果然厅内大喊:“大人,大人,你怎么啦!”“哎呀,知府大人死了。”“大事了。”又有人说:“朱员外,这这,你可逃不了干系,我们见官去。”“对对,见官去,我们出首。”“我看知府大人面色青黑,像是中毒而亡,朱半城,你怎敢害死父母官。”其他人欲推脱责任,当然众口一辞咬定是朱半城害人,毕竟是在他家,不是他还会有谁。
跟着听见朱半城大声分辨说:“诸位听我说,这其中必定有诈,我看定是这贱婢杏花搞得鬼,她恨我玩了她,所以故意陷害我,大家把她擒了去告官。”朱半城也是情急生智,先找个替死鬼再说,管她是不是冤枉的。
“不不,是朱半城指使我去做的,他说刘知府挡了他的财路。”
“胡说,我爱戴知府大人还来不及,怎敢害他,况且,我要害人怎么会在自己家里。”跟着“啪啪”两声,似是杏花挨了巴掌。
“哼,你下的是****,说是让知府大人回家再发作,只是殊不知,喝酒太多,催发了药性。”是杏花的声音,“朱半城,你,你好毒,你要杀人灭,灭口……”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杏花的表演可谓逼真。
胡天见计谋成功,就趁机进厅里,高声大喊:“老爷,老爷,出了什么事么!”看到地上的死人说,又假装大叫起来,“啊,这婢子害了心病死了么,我把她搬出去埋了。”说完也不看他们,抱起杏花,径直走出大厅。
朱半城看出不对,大叫:“别走,别走,把她留下。”但胡天管他个球,抱着杏花直直地走出大厅,使上轻功瞬间消失在夜幕中。朱半城待要追出去,已被其他几个地主老财揪住不放。干系身家大事,岂能放他走。顿时惊动府内家人,乱作一团,而杏花的“尸体”早已不知去向。
胡天带着杏花,连夜出城,使轻功回到胡母他们借宿的店里,这时天还没大亮。胡天隔窗叫醒胡母和芍药说:“母亲,快起来洗漱,要赶路了。”
胡母、芍药穿衣起来,开门见杏花也站在门外,三人悲喜交集,抱在一块哭了起来。许久将息,胡母问起,才知胡天夜间没有探望故交,而是折身回了茂州救杏花出来。只是其中毒死知府陷害朱半城的一节隐过,只说是偷偷将杏花救出来的,朱府的人一概不知。
事已至此,胡母将信将疑的,几个人草草吃了东西,急急忙忙地择路往东边走去。一路无话,行到一江边,打听着是绵水,可以坐船赶路出川,甚是方便。几人就雇了条船,顺水而下,此时胡天囊中已没剩多少银两,暗暗发愁,去苏州这几千里的路程,怎生用度。但看到江边景色甚好,心情又是开朗起来:“到了大城,再想办法挣点外快吧。”
这时,杏花却扑通跪在胡母面前,哭泣着说:“老夫人,少爷,杏花已经被那朱半城狗贼玷污,是不洁之人,没脸再服侍你老人家了。杏花在此谢过胡家这十几年的收留之德,今生不能报答,来世做牛做马再伺候老夫人。”不等胡母挽留,转身便往江里跳。
胡天早听出她的意思,等她跃起,没落到水中时,已一手把她拉住,劝她说:“杏花,你怎么这么冲动,这一切都是那朱半城狗贼作的恶,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寻短见。”
胡母、芍药也都解劝几番,杏花这才回心转意,对胡母之慈、胡天之量甚是感激,从此死心踏地的服侍胡母。
收拾了刘学和朱半城两人,救得杏花,胡天心情变得轻松了很多,看看没什么事情,就枕了背囊在甲板上躺下小憩。看着天上云卷云舒,想到来这个古代世界已近一年,所遇事之奇,仍感犹如梦中,也许,永远也回不去后世了。幸好后世的自己没有成婚生子,要不然有愧于他们啊。又想到薛若云,不免心中叹息,哎,本来按剧情发展,该有一段爱情佳话的,没成想故事都还没开始,就一切结束了。薛若云会嫁给萧蒙,视胡天为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胡天知道薛若云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她可能对于当初放走胡天而无限后悔,会用尽办法找胡天报仇。当然,死在她手上虽然够冤枉,但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胡天可能还没见到薛若云,就已经被魔教众杀手乱刀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