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
一声闷响从门外传来，兄妹三人皆是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往门口看去。
不知何时进来的季老爹，正阴沉着脸一语不发的站在灶间外。。。
兄妹三人一见，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必刚才几人的话都被阿大在门外听了个大半。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门口的汉子，神色很是紧张。
在季秋看来，季老爹虽为人朴实，却还有些死脑筋，对于经商这件事是极为抵触的，否则也不会一辈子都守在这黄土高坡上，土里刨食。过着丰收吃饱，旱涝吃少的日子。
“阿大！”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季家三兄妹出声唤道。
“你们都给我过来！”季老爹冷冷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三个孩子，转身往堂屋里走去。
季秋三人对视一眼，赶紧快步跟上。
季秋自从在这个时空醒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季山这副模样，一时心里也有些打鼓。
进了堂屋，季山走到上首的一张桌子旁坐下，顺手扯下了头上的黑布巾抖了抖，扔到桌上，末了垂着头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兄妹三人并排站在一起，心里都有些忐忑。季冬生怕妹妹吓到，悄悄的握住她的小手聊作安慰。
季秋冲阿姐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阿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大妹和幺妹出去卖汽水的。”沉默良久，季礼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第一个认错。
“不，阿大，这跟二兄没有关系。是我，是我非要带幺妹去的，您不要怪二兄。”见季礼上前认错，季冬顿时急了，连忙放开季秋的手，抢上前急急的解释。
季秋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明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主意，可是哥哥姐姐们却争先恐后的上前认错，生怕自己受到惩罚。
这种时时被家人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相较于季家兄妹，季秋这个‘外来户’对季老爹的惧意倒是少了很多。她上前几步来到季山身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不住摇晃着。
“阿大，这件事情都是我的主意，跟二兄阿姐他们没有关系。他们都是因为疼我，耐不住我的央求才帮我的，您不要怪他们，好不好？”
对于撒娇卖萌，季秋并没什么心理压力，虽然前世自己已经活了三十多岁，然而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是一个孩子。这些天她习惯了与这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很是享受他们对自己的这份宠爱，也乐于做个孩子。
“唉！”季山本想训斥儿女一句，然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张了张口，到底将训斥的话吞了回去，化成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伸手轻轻的拍了下季秋的手背，一脸疼惜的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小女儿，叹气道，“都是阿大没本事，让你们跟着受苦了。”
季老爹的声音沙哑无力，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坚持了几十年的东西突然被打破了，就像是一个吹的鼓胀的气球，突然被针给扎破了，一下子便瘪下来。
前几天小女儿闹着不吃饭，后来虽然没有再说不吃，但他看得出来，女儿很不喜欢家里的吃食，每次都只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才硬着头皮吃的。
季山觉得儿女会想到出去赚钱，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连儿女最基本的衣食都无法保证，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孩子们呢？
“阿大。”见老爹陷入自责之中，季礼本想说些什么，却是被季山挥手打断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究竟背着我在做些什么，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一点，不管做任何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昧良心的钱无论如何咱们都不能赚！”
许是想通了什么，季老爹的语气虽还有些僵硬，却只是叮嘱了儿女两句，不再反对。
“阿大，您就放心吧，我们都是您的儿女，您还能不了解吗？我们赚的都是自己的辛苦钱，绝对做不出昧良心的事来。”季秋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心里欢喜，只要老爹不反对她挣钱就行。
这般想着，她又赶紧将自己这两天卖汽水的事情如数家珍般的说给老爹听了。当然，差点被马踩到这件事情肯定是要瞒着的。
季山见到小女儿双眼冒光，眉眼含笑的模样，不由怔了怔。有多久没有看到这般富有生气的小女儿了？
待得转头再看向一旁的大女儿，同样也是一副兴奋莫名的样子。显见，对于自己一次能够赚到这么多钱，大伙儿还是挺高兴的。
季山想了想，冲着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季礼说道：“礼儿，至于卖汽水这件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再掺和了，等你娘的百日祭一过，你就给我回学院读书。”
在他看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至于做生意，能允许两个女儿出去卖东西，已经是他最大的底线了，毕竟商贾的地位实在太低了。
“那是自然！”还未等季礼说话，季秋便接过了话茬，“阿大，以后二兄的束脩就交给我了。我说过一定会让咱们一家过上好日子的，阿达要相信我！”
一家人都是被她信心十足的模样都笑了，于是先前的那点儿分歧也在笑声里跑掉了。。。
初春的天气，虽说不上多么燥热，然一直忙碌在阳光之下的人们，仍旧是热出了一身的汗。
方勇提着一桶子汽水刚回到住处，便被几个兄弟看到了。
“勇哥，你这是？”一个与方勇交好的兄弟叫方勇提了一个大桶回来，不由好奇的问出声来。
“弟兄们，拿几个大碗来，给你们尝尝这新鲜玩意儿。”方勇闻言哈哈一笑，将手里提着的大桶汽水放在了桌子上。早有机灵的兄弟去取了粗陶大碗，每人分了一只。
“啥好玩意啊，快让大伙儿尝尝？”之前说话的护卫，挤上前就往桶里看去。
“嘿嘿，一会儿尝尝你就知道了，包你满意。”方勇笑嘻嘻的卖了个关子，顺手接过另一个汉子刚端过来的大碗，舀了一碗递到那人跟前，“来，尝尝。”
“好，那我先尝尝。”那人说着接过大碗，先是轻啜了一口，砸吧了下嘴，然后便是一饮而尽。
“怎么样？怎么样？”周围的兄弟越聚越多，众人大多盯着先喝的汉子，一脸希冀的问。
那人微眯了下眼睛，一脸回味的道“这味道，好特别，酸酸甜甜的，又这般冰凉解渴，过瘾！我说勇哥，你这是从哪弄的这东西啊？”
“给我来一碗。”
“我也要一碗。”
其他护卫一见那人这么说，于是争先恐后的上前来，唯恐到自己这就没有了。
对于他们这些护卫来说，每天的活动实在是太少了。除非主子出门，或者是有其他吩咐，否则每日除了固定的几个时辰会练武外，基本都是在屋里睡觉。难得今日有个新鲜玩意儿，于是人人都乐于凑个热闹。
“咳咳！”就在众人喝的畅快淋漓时，两声轻咳从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一看，都被站在身后的少爷吓了一跳，纷纷放下手里的碗，收起了之前笑闹的姿态，恭敬行礼，“少爷！”
来人正是方天朗，方才槐院那边遣了丫头过来传话，说是老太爷醒了，叫自己过去用膳，没想到路过前院时听到这边闹哄哄的，便忍不住过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方天朗点点头，皱眉看着众人手里的大碗，一脸不解。
“少爷，您也来碗尝尝？”方勇笑着端了一碗递给方天朗，“这是昨日被马惊了的小姑娘弄的，据她说这叫汽水。”
“嗯？”方天朗想起昨日那个脾气很是火辣的小丫头，一边接过大碗，一边问道“叫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人家小姑娘并不愿收咱们的银子。”方勇将今日去找季家姐妹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正好这汽水解渴，我就把那银子当做订金，每日都买两桶回来给兄弟们喝个新鲜。“
“嗯，将这汽水提着，跟我去槐院。”方天朗喝了一口汽水，觉得味道不错，招呼了一声便往内院走去。
“这是，少爷。”方勇看了一眼已然被护卫们喝了一大半的汽水，本想说等下次季家送了新的来再送到槐院，却见方天朗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得应了声，赶紧跟上。
槐院位于宅院的东北角，是个妆点极简单大气的院子，每次老爷子到此，都是住在这里。
院子的墙角有棵古老的槐树，此时正值初春，远远看去，它的身上像是长着好多结巴，鼓鼓囊囊的，就如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很有些桀骜的姿态。
槐树的下面是一方小石桌，石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石桌旁是四张小圆凳子，而另一边却是一张老藤椅，一身着淡青色缎子衣袍的老人正静静的躺在藤椅之上闭目养神。不用说，此人正是方家老太爷。
“来了？”听到脚步声靠近，方老太爷并未睁眼，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嗯，来了。”方天朗走到老太爷身边，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老人，许是昨日赶路太过疲惫，老人即便歇息了一晚，这会儿脸上仍旧留有几分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