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看着躺在面前的两个女人,两条右臂的手肘上,均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
“南娘子,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哪个帮派会有这样的标记吗?她们二人都有,又都是在手肘上,这不会是巧合。”
女子的手臂不会露在外面,尤其还是手肘这个位置, 即使是她们身边侍候的人,也不一定能够留意到。
南萍也觉奇怪,她摇摇头,只听说过有在身上刺字刺图案的,还是头回看到有刺颗痣的。
没错,这不是真正的痣, 而是加了颜料刺上去的,乍看是痣, 仔细看才能看出区别。
明卉想了想, 又道:“青锋门有标志吗?”
南萍再次摇头,青锋门为了钱财什么事都肯干,虽然有个要还债的名头,可还是为名门正派所不耻,几十年来,青锋门的弟子自成一体,很少与其他江湖人交往,因此,南萍这样的江湖老手, 也没有听说过青锋门有何秘记。
明卉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她对那个脏孩子,也就是朵朵说道:“你去把陷阱里的纪宝淑带过来。”
纪宝淑是三人中的师姐, 为人沉稳, 自不是刘宝昌那样一点就着的人。
好在纪宝淑中了迷香, 这会儿还在睡着, 朵朵把她扛进来,放在假李氏和欧妈妈身边。
夏日衣衫单薄, 明卉将她的衣袖卷起,右臂的手肘上,赫然也有一颗红痣!
“把刘宝昌也带过来。”明卉又道。
朵朵出去,很快便把睡得像猪一样的刘宝昌也扛了进来,瘦小的朵朵扛着一个比她大了好几号的人进来时,看上去是那么的可怜无助。
不过,只要想到这个小孩刚刚吃了二十多个大包子,也就不觉什么了。
朵朵把刘宝昌放在纪宝淑身边,南萍抢在明卉前面,把刘宝昌的衣袖撸了上去,世子夫人还是年轻媳妇,这事不能让她亲自动手。
明卉倒没在意这些事,她的注意力都在刘宝昌的胳膊上。
右胳膊上没有,再看左胳膊,依然是手肘后,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男左女右,男人是左臂,黑痣,女人是右臂, 红痣。
明卉呵呵地笑了出来, 假李氏和欧妈妈都是青锋门的,除非她们也是被雇佣的,否则她们和刘宝昌等人一样,全都被宗门给骗了!
毕竟,正常人见了面,谁也不会撸袖子检查对方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红痣黑痣吧。
什么雇佣,也就是骗骗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弟子而已,不,他们也不是弟子,只是工具,用来实施阴谋的工具。
明卉在诏狱里混了些日子,看过飞鱼卫审讯犯人的手段,也学会了一些,接下来便用到了这四人身上,可惜,她的经验还是不够丰富,四人之中,只有刘宝昌招供了,但没有多少有用的东西。
毕竟,他的火爆脾气和那个急性子,注定他只能做个冲在前面的炮灰。
没有哪位将官,会把重要的情报告诉炮灰的。
刘宝昌说他是到了沁州才和欧妈妈见面,以前没有见过这个人,至于假李氏,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见过。
至于青锋门内部的事,刘宝昌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他在青锋门二十年,从未见过门主。
只有长老和门主的内室弟子,才能见到他老人家,在刘宝昌这种末流弟子心中,门主就是神仙般的人物,不是他这等凡夫俗子能够得见天颜的。
青锋门的每一位弟子,都对宗门忠心耿耿,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全都受过宗门的恩泽,刘宝昌是被汤宝芝从恶丐手中救下带进宗门的,其他人的情况也大同小异,纪宝淑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女婴,霍宝常是师傅从善堂里收养的孩子,他们被宗门抚养长大,是宗门给了他们新的生命,他们从小便被灌输,长大后要回馈宗门的养育之恩。
青锋门除了那位神秘的门主,还有四大长老,每位长老都有分管的弟子。
青锋门分为四小门,四小门分别在四个地方,刘宝昌他们几人,都是由狄长老分管,因在瓜步山,故得名瓜步山门。
同理,还有铜官山门、韭山门和武歧山门。
四座山分隔数百里,相互之间的联系只限于四大长老与亲传弟子之间,如刘宝昌他们几人这样的普通弟子,是没有机会与其他山门的弟子接触的。
另外,刘宝昌供出了他的师父,以及狄长老的五位亲传弟子的名字。
而假李氏和欧妈妈,则是一言不发,后来明卉索性重又用布堵了她们的嘴巴,以防她们咬舌自尽。
魏大人和那两名衙役也被悄悄带了回来,魏大人是朝廷命官,再说此人深知明家的秘密,明卉非常谨慎。
明卉把那个孩子带进小黑屋里,屋内没有点灯,孩子刚从外面进来,眼睛一时无法适应黑暗,吓得哭了出来,魏大人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喊道:“源儿,是你吗?”
源儿一怔,立刻朝着声音的方向跑了过来:“爹爹,爹爹!”
魏大人一把抱住他,老泪纵横。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魏大人已在黑暗中枯坐许久,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能看出大致的轮廓,那人个头不高,也不强壮,梳髻。
“魏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与匪人勾结,你可知罪?”
在山神庙里被人制住的那一刻起,魏大人便知道自己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这些人绑架外室和儿子,并非只是为了区区五百两。
他们要的是他,是他这个人。
什么绑架,什么赎银,什么山神庙,别人做了圈套,只等他钻进来。
魏大人苦涩一笑,可即使他提前知道又如何?
即使他知道这是圈套,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钻进来。
因为他的源儿在这里,为了源儿,他可以忘记江家对他的恩情,他可以不顾明峦对他的重托,为了源儿,他更可以舍弃相伴多年的结发妻子!
这一切他都可以抛弃,那么,舍去他的官位,舍去他的前程,又有何惧?
他已经替别人养了那么多年儿子了,为自己儿子做点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