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习习,冻的何奇脸上生疼。他从永寿宫出来后,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到门口时,何奇突然站住了,他分明记得刚才出门前将蜡烛熄灭,为何此时屋中却有光亮?何奇悄悄走过去将门推开,只见魏清荷坐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手中拿着火钳拨弄着铜盆中的炭火,弄得屋子里倒是暖洋洋的。
魏清荷见何奇进来,忙起身道:“今日寒风凛冽,内务府的廖公公给了小弟一袋子上好的木炭,小弟想着兄长屋中寒冷,所以特地拿了一些过来。”
何奇一边将皮袄脱了,一边道:“贤弟真是有心,为兄感激不尽。”
魏清荷道:“小弟来了之后,见屋中无人,本想在屋外等候,怎奈外面实在是冷得刺骨,所以便私自进来了,还望兄长谅解。”
何奇道:“你我兄弟之间客气什么,难不成我还想把你冻坏了不成?”
魏清荷笑了笑,说道:“这大半夜的,兄长干什么去了?”
何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支支吾吾的道:“这......去解手罢了。”
魏清荷笑道:“原来如此,想必最近兄长怕是脾胃不和吧?”
何奇道:“为何这么说?”
魏清荷道:“小弟在此已经等候快半个时辰了,兄长若不是脾胃不和拉了肚子,何以会这么长时间呢?”
何奇只得笑道:“可不是吗?这段时日总也觉得不舒服。”
魏清荷笑了笑,说道:“既这样的话,小弟明日派人送些白术丸过来就是了。”
何奇道:“不必麻烦,不必麻烦。”
魏清荷道:“兄长不要小瞧这些小毛病,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便是这小小的蚂蚁日积月累所致。脾胃的毛病虽小,然时间一长,必然会导致五谷之精无法消化,既不能消化,五脏六腑便得不到滋养,不能滋养,运行必然受限,一旦受限,身体便会出毛病的。”
何奇笑道:“到底是大夫,我说一句,你竟说出这么些,而且句句言辞恳切,看来为兄不得不听了。”
魏清荷道:“我与兄长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意气相投,我也看出兄长是一个老实厚道的人,所以才与您结拜为兄弟。即为兄弟,就应以诚意相见。这宫中处处有玄机,时时有危难,人心险恶,尔虞我诈,能出淤泥而不染者,实在是屈指可数啊。”
何奇笑道:“我看贤弟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魏清荷站起身道:“兄长过誉了,小弟实不敢当。天色不早,兄长早些休息吧,小弟告辞。”
何奇道:“贤弟不多坐坐了?”
魏清荷出了房门,回身看着何奇说道:“不坐了,兄长歇息吧。”说完就要将门关闭,谁知要关还没关时,魏清荷又淡淡的说道:“兄长在魏某心中一向是个善良的人,也就是因为如此,魏某才会竭力为兄长医治身上的病症。在这皇宫之中,坏人无数,好人几乎不见,零星的几
个好人,要么死了,要么也跟着变坏,魏某不求其他,只希望兄长能够多多保重,千万不要因为一念之差,误了身家性命。所谓‘回头是岸’,只要兄长悬崖勒马,必定会逃过劫难,一生平安,切记,切记。”说完将门关闭,转身去了。
何奇听了这话不对,急忙追了出去叫道:“贤弟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魏清荷没有说话,只是迎着寒风往远处去了。何奇看着魏清荷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急忙回身进了屋,掀开床上的枕头,只见那一大一小的瓷瓶仍然原封未动的放在那里,何奇长舒了一口气,呆呆的坐在床沿上,看着铜盆里那烧的通红的木炭。
魏清荷出了画院,径直往南走去,一路上只觉得寒风刺骨,冷的要命,偏偏又忘记拿着灯笼,所以只能小心翼翼的慢慢前行。正走时,就见西边的景运门内走出一人,那人身披大氅,步履婀娜,像是个女子,手中的灯笼被风一吹,来回摇摆。
魏清荷心中纳闷道:“都这般时分了,宫内为何还会有人走动?”于是便停下来偷偷的观察。
那女子四处张望了,确定附近无人,便快步向南去了。魏清荷见了,更加疑心,于是便跟在了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往南走去,路过箭亭,绕过文渊阁,走过文华殿,那女子向东一拐,便径直往东华门去了。
魏清荷知道东华门有御林军把守,所以便停下脚步,躲在文华门前的石狮子后面不敢做声。
那女子到了东华门之后,便被把守的御林军拦住,一伙人说了什么,魏清荷也听得不真,只看到那女子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递给御林军,御林军见了腰牌,顿时恭敬起来,然后便命人将东华门打开,那女子重新将腰牌收了,便急匆匆的出了东华门。
魏清荷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没有认出那女子是什么人。皇宫守卫森严,很少准许宫中之人深夜出宫,那女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在这般时分独自走出皇宫,她到底是去干什么?魏清荷想来想去,终究没有头绪。突然一阵寒风吹过,魏清荷浑身一阵哆嗦,才想起自己该回屋温暖一下了,于是赶紧转身顺着文华殿的高墙走了回去。
第二天晌午,魏清荷听说太后身体欠安,于是便背着药箱往慈宁宫去了。刚巧迎面碰见了从钟粹宫出来的姚太医,魏清荷忙笑着说道:“姚大人辛苦。”
姚太医笑道:“魏大人辛苦,这是去哪儿啊?”
魏清荷道:“刚才慈宁宫的太监徐公公派人来说太后身体不适,让我去瞧一瞧。”
姚太医道:“太后虽说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这小病接二连三的,老人家估计也吃不消了,俗话说‘久病必虚’,该补的时候还是要补的,别耽误了才是。”
魏清荷道:“学生知道了,多谢姚太医提醒。”
姚太医点头道:“那老夫就不打扰你了,告辞。”说完两人错身而过,各奔东西。
但就在姚太医和魏清
荷擦身而过的瞬间,姚太医突然闻到一股香气,这股香气虽然微弱,不易察觉,但其软绵绵的感觉却让姚太医永久难忘,他知道这香气是什么,于是回过身来一把抓住魏清荷的手臂道:“魏大人留步。”
魏清荷吓了一跳,看着姚太医说道:“姚大人有事?”
姚太医说道:“魏太医从哪里得到此香的?”
魏清荷故作疑惑道:“学生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姚太医道:“不要装糊涂,这香你是从何处得来?”
魏清荷道:“学生越发不明白了。”
姚太医看看左右无人,于是咬牙说道:“你是太医,还与我装什么?这其中利害,你会不知道?你若不说,咱们就去找太后当面对质。”
魏清荷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姚太医,当真瞒不过你。”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带有塞子的葫芦递给姚太医。
姚太医接过葫芦,将鼻子凑过去闻了一下,摇头道:“你啊你,要这东西做什么?知不知道这东西是宫中禁品,私藏着会被杀头啊!”
魏清荷道:“学生就是想趁机丢掉的,但还没来得及扔,就被您知道了啊。”
姚太医道:“你告诉老夫,这东西是从何而来?”
魏清荷道:“大人若是有心放学生一马,就不要多问了,学生保证一定会将此物毁掉。倘若大人想将此事告诉太后的话,那就请大人马上随学生一起前去慈宁宫,学生定会当面领罪。”
姚太医看了看魏清荷,说道:“既然魏大人断定会将此物毁掉,那老夫也就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吧。不过老夫奉劝魏大人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后万万不可再将此等物品带入宫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魏清荷长舒一口气道:“多谢姚太医,大恩大德,今后自当报答。”
姚太医摆手道:“老夫什么也不知道,你报答什么。”说完便转身去了。
魏清荷见姚太医走得远了,于是转身往慈宁宫去了。到了慈宁宫外,魏清荷看了看西边的宫墙,他知道,此宫墙之外就是皇宫内的金水河,顺河流而下,便是皇宫外的护城河。魏清荷于是从怀中掏出葫芦,用力朝墙外一扔,就听“扑通”一声,葫芦便落进了金水河里。魏清荷暗自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慈宁宫。
魏清荷来至慈宁宫的东暖阁外,只见太后正躺在榻上打盹儿,小玲则跪在一旁给太后捶着腿。魏清荷于是招手示意小玲过来,小玲于是轻轻走出暖阁道:“魏大人什么事?”
魏清荷道:“徐公公找我,说是太后身体欠安,你知不知道?”
小玲听了这话,忙小声说道:“魏大人小声些,随奴婢来。”说完掀了软帘来到回廊之上。
魏清荷跟了出去,说道:“怎么了?不让说吗?”
小玲道:“谁说不是呢,都硬撑了好几天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的,这不是刚躺会儿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