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只窜起了半尺不到,就被一股锋锐的气息迎头兜住,重又跌回了地上。
火辣辣的灼痛从头顶传来,它抹了一把脑门,满手鲜血!
它惊骇的看向脚下,那是七支杏黄色的三角形旗子,每一面都不过巴掌大小,精铁打造的旗杆插进冰面,还在轻轻颤动着,旗上描绘着朱红的纹路,不知是些什么。
它一脚朝旗子踢去,不料旗上散发出的锐气将它狠狠弹了回来,脚反而差点踢折。
它心知不妙,扭身探手向杨树林抓去。
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显然都是阴阳先生,不是它能硬抗的,抓住杨树林做人质,它或许还能保命。
可惜,它探出去的手,就像是抓在了烧得通红的铁网上,只伸出半尺,手掌就闪现数道血口,伤口处鲜血直窜。
它不顾伤势拼命往下抓,却烧得伤口滋滋作响,冒起了黑烟,疼得它不得不抽手后退,那钻心的灼痛让它忍不住嗷嗷吼叫起来。
而那圆脸男子却对此视而不见,上前架起杨树林。
杨树林惊诧的问:“吴老师,你们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吴擘和戚七,吴擘笑道:“是我让你们来游园的,当然得跟来看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回去怎么向你们的父母交代?”
杨树林当然不会相信他这话,刚才他跟戚七说的话已经出卖了他。
不过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他虽侥幸得救,余大力和赵丽媛等人还生死未卜。
好在戚七已经弄醒了余大力,这家伙直到醒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谢盈居然变成了厉鬼,他惊得直跳脚,大呼小叫的嚷嚷起来。
杨树林见余大力没事,赶忙提醒吴擘:“赵丽媛他们……”
吴擘笑了:“放心吧,早把他们接出去了,他们被这家伙圈进了迷宫,不过人都没事。”
杨树林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但转头再看厉鬼,他心里莫名的一阵刺痛:“谢盈她……”
吴擘笑得更夸张了,把他交给余大力扶着,自己则转身面对还在锤死挣扎的厉鬼:“它可不是谢盈,应该说,它是谢盈的弟弟。暗怀鬼胎这词你知道吧,说的就是她们姐弟了。”
“暗怀鬼胎?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猜错,谢盈她妈怀她的时候,怀的其实是个异卵双生的龙凤胎,只不过男婴在母体内便成了死婴,因为从未见过天光便已死了,一缕阴魂积怨极深,死后阴魂便附在谢盈身上,跟他姐姐共用了一个身体,这种情况就叫暗怀鬼胎,你也可以叫它先天厉鬼!”
杨树林听得心惊肉跳,难怪他一直没看出任何破绽,感情这家伙根本与谢盈就是一体,掩藏得可真够深的,一出生就是厉鬼,实在耸人听闻。
它害死殷杰、岳霖霖,甚至连它爹都不放过,现在又想杀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些事谢盈到底知不知道?
吴擘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解
释道:“鬼胎虽然罕有,却也不是个例,常人称之为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这种情况下,通常寄主都不知情,鬼胎发作时他们一般都处在昏迷状态,醒来的时候对之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杨树林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谢盈不会那么恶毒。
吴擘瞥了他一眼,淡然道:“但寻常鬼胎,也就能发发疯,操纵寄主害害人而已,像谢盈这么严重的十分少见,鬼胎壮大到这种程度,能奴役怨魂厉鬼的,万中无一。它几乎已经拥有了鬼王的道行,若再任它壮大下去,离鬼王可也不远了。”
听到奴役怨魂厉鬼,杨树林突然醒悟过来,他记得姑获鸟说过,诱惑它对他下手的就是个女人,这鬼胎虽然是个男的,声音却像极了女人,看来姑获鸟会盯上他,八成也是这家伙捣的鬼。
吴擘正色道:“说来也是我的过失,我虽然怀疑过她,但一直都没想到会是鬼胎作祟,鬼胎不发作的时候,谁也无法辨识,要不是七哥发现了端倪,恐怕你们今天就麻烦了。”
杨树林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挪到了鬼胎上,却见戚七已经在那七支小旗子周围撒上了石盐,并在它面前的地上铺开了一张红布,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摸出了香炉、瓜果糕点、居然还掏出了一瓶二锅头,一副给死人上坟的架势。
杨树林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戚七实在太让人捉摸不透:“七叔,您要怎么处理这邪祟?”
戚七就像没听见一样,头都不回一下,兀自摸出一沓黄纸抖开,掏出打火机点着了。
此时鬼障已经退散,四周又恢复了冰湖的景象,戚七燃起的明黄色火苗,在冰湖的夜风中猎猎舞动,照亮了众人的脸孔,让疲惫的杨树林生出一丝暖意。
可这种暖意,却逼得鬼胎发了疯,它尖叫着乱冲乱撞,撞得头破血流仍不肯停止,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杀了我啊,你们杀了我啊!我死了,谢盈也要死!”
杨树林和余大力都吃了一惊,同时朝吴擘看去。
吴擘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叫生祭,是剥离鬼胎的唯一办法,的确有可能连谢盈的魂魄一起超度了,但鬼胎与寄主同根同源,想超度它必须冒这个险。”
“冒险?谢盈有几成把握挺过去?”
“生死在五五之数,要看谢盈的心志如何了。”
余大力一听就急了,抬脚就要冲上去:“不行,不能拿谢盈冒险。”
杨树林一把抓住了他:“不赌这一把,谢盈就算活着,也只会生不如死。”
吴擘却摇着头接过话头:“你错了,要是任鬼胎壮大,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完全占据谢盈的身体,谢盈一定会死,而且魂魄会变成滋养它的养料,如果它成了鬼王,就再也没人能制得住它了。”
余大力颓然止步,直勾勾的看着鬼胎,不知如何是好,但那痛苦的神情,看得让人揪心。
杨树林心里暗叹,若是单论对谢盈的爱意,余大力可能比他爱得更深。
谢盈从来不是
那个一见面便闯入他内心的女生,他之所以接受她,一来是被她的痴心打动了,再有就是男人的本能作祟,总想着把她抱上炕头,这或许对她不太公平。
正想到这里,鬼胎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嚎,他循声看去,只见鬼胎脚下竟然冒出了熊熊烈火,只不过这烈火并非实质,而是一片片跳跃、撩动着的光影,看上去格外明亮耀眼,但鬼胎却在光影中跳脚哀嚎!
随着火光上窜,它全身都被包裹在赤红火舌之中,那丑陋的脸,像被丢进火堆的蜡烛一样融化、消散,阵阵青烟从它七窍里窜出,它痛苦的抱着头,发疯似的撞击小旗子形成的牢笼,可惜,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摔跌回去。
剧烈的挣扎间,它七窍内窜出的黑烟越来越多,渐渐凝成了厉鬼的模样,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着,尽管它极力挣扎,却还是一点点脱离了谢盈的身体。
而谢盈,却渐渐恢复了本来的容貌,紧接着缓缓向地面倒去。
黑烟凝成的鬼魅神情癫狂而狰狞,被火光烧得扭曲颤抖,穷凶极恶的诅咒着戚七等人,可是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无声无息的化作一股飞烟,消散在了夜幕之中。
戚七这才拔出那七支小旗子,珍而重之的收好,随即拎着没用光的半瓶二锅头站了起来,仰脖灌了一大口酒,终于说出了现身之后的第一句话:“行了,死透了。”
“谢盈死了?”杨树林脱口问道。
戚七白了他一眼:“对,还不赶紧给她收尸!”
杨树林和余大力全都神色惨变,急忙上前查看,但杨树林一探她鼻息,竟然还有热气,虽然微弱,可至少命算是保住了,两人这才转忧为喜,连忙向戚七拜谢。
戚七哼了一声,仰头看星星,只以鼻孔冲着他们。
吴擘笑道:“你们七叔最见不得别人重色轻友,没看他都这个岁数了,还单着么?”
杨树林立即心领神会,吴擘这分明是说,戚七是老光棍一条,你就别在他面前秀恩爱了。
此时杨树林和余大力几乎都站不稳了,只能把谢盈交给吴擘背着,四人快速离开了冰湖,毕竟冰湖上尸体堆积,不是久留之地,至于警察发现这些尸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就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了。
四人汇合了赵丽媛等人,赶回了戚七的住所。
直到进了屋,谢盈仍旧昏迷不醒,以谢盈的情况就算去了医院,医院也照样是束手无策。
杨树林也已精疲力竭,但好在没有硬伤,只要静养就能复原。
经此一事,他越发觉得惭愧,吴擘显然不是奸恶之人,他之前误会了吴擘。
但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无法释怀,必须找吴擘问个清楚。
趁着吴擘还没走,他拉着吴擘到了客厅坐下,低声道:“之前学生误会了老师,在这儿跟您道歉,老师的救命之恩,学生必不敢忘。”
吴擘洒然一笑:“做这一行,只求问心无愧就好,至于别人怎么看,何必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