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被刘希东盯得心里直发毛,也不知老爷子心里在琢磨啥,赶紧找了个由头岔开话题:“有件事我想问问姥爷,你看靠山屯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
“咋了,问这个干啥?”
“方子的怨魂临走之前跟我们说,他回到屯子之后感觉心神不宁,请我们帮忙关照屯子里的乡亲。我们就奇怪啊,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啥能让他心神不宁的?”
刘希东沉默了片刻,看了看二人:“这么说,你们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儿的了?”
二人心知有异,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对视一眼后,只能点了点头。
“你们俩的火候还是不够啊,看风水光凭眼睛可不行,还得靠听,靠琢磨!”
刘希东轻叹了一声道:“本来靠山屯的风水没问题,屯子里的人在那一片住了不知多少年了,要是有问题也不会直到最近才发作。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先是住在岭上的黄皮子遭了殃,八百多口子死了个绝户,然后又招来了飞僵这样的邪祟,延祸靠山屯?”
杨树林和刘山宗虽然也觉得此事古怪,但只当这一切都是巧合,并没细想。
“黄姥姥那一大窝子,不是因为招惹了金秃子,才被金秃子给祸害死的吗?”
刘希东不答反问:“黄皮子住在深山,金秃子远在镇里,一边是荒野游仙,一边是奸商富户,本来八竿子也搭不上一点关系,怎么就突然结下了冤仇?”
不等二人答话,他感叹道:“风水气运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你若是不信,它偏偏就邪乎得很,让你想不信都不行!我到屯子的时候就听他们说,今年的天气古怪,镇里雨水不小,可仙姑岭这一片却偏偏旱的厉害,种的苞米、大豆收成都不怎么样。”
“我就留上了心,跟山宗上山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岭上那几口老泉,发现其中靠西、西北的两眼泉水不知什么时候干了,原本好好的七窍玲珑玉华罩,现在只剩下五窍,偏又赶上干的那两眼老泉都在秃秃的石崖上,水一干,秃崖的凶相便显露出来,成了老貘望天的格局,还是一只瞎了双眼的老貘,这等大凶之势,沾上边的都得死绝户喽!”
杨树林压根没听他提过这两种风水局,忍不住追问:“七窍玲珑玉华罩是什么?”
“七窍玲珑玉华罩是说一座山有七口泉眼从不同方向喷涌而出,而山顶草木葱郁,好似玉华盖顶,这在山势风水上讲是难得的吉壤,若是先人葬在此地,子孙后代不仅能受其福荫而人丁兴旺,且多出达官贵人。”
但说到此处,刘希东又叹了口气:“可惜啊,再好的风水也禁不住风云变幻,就像占了龙脉鳌头的王陵,终究有一天会因为斗转星移而变成穷山恶水,子孙的气运自然也就断了。”
“仙姑岭的山势本就如同一只蹲伏在地的狗熊,而山崖上的那两口泉眼就好似这狗熊的双眼,有水的时候将山崖掩盖在水后,看不出什么,可水一干,险恶光秃的面貌便显露出来
,恰似一只瞎眼的狗熊在望天嘶吼,有恨天不公之势,岭上风水立马变得穷凶极恶,葬人于此,多生尸变,子孙也会因此灾祸连连。”
杨树林和刘山宗听得咋舌不已,虽然他们早知道世易时移,风水易变的道理,却没想到仅仅是两口山泉的变化就能让风水彻底颠倒。
不过杨树林却听出了刘希东话里有话:“姥爷是说这山上本来有墓?”
刘希东摇了摇头:“这我也说不准,岭上现在已经盖起了山庄,即便有,也早被毁坏殆尽了,谁还能看得出什么?我现在就怀疑金秃子看上此地,到底是想开发山庄,还是借着盖山庄的名义挖坟盗墓,那两口泉眼是不是因为他们掘了人家的坟,坏了风水才干的!”
“这事吴擘肯定知道!”刘山宗语调沉冷的说道。
杨树林无言以对,经过在哈市的一番波折,他本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吴擘,可此时再看,吴擘的言行似乎又有些古怪起来,可能还帮金秃子盗过墓……
但吴擘到底是什么人,他暂时没兴趣琢磨,转头问道:“要是按姥爷这么说,靠山屯的人岂不是危险了?”
“现在还不好说,如果明年开春雨水丰沛,岭上那两口泉眼能再度喷涌,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可如果不能,住在这种穷山恶水之间,肯定会灾祸不断,还是趁早劝他们搬走为好。”
杨树林松了口气,至少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再怎么样也得等开春再说了。
但一轻松下来,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后天就是年三十了,姥爷得回家过年吧?啥时候回去?”
“今个就走,这点小伤不碍事!”
刘希东伤愈有望,心情自然好了许多,当即撑着身子就要下炕。
杨树林和刘山宗赶紧按住了他,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再换一回药,明天再走。
而杨树林看着刘山宗给刘希东换完药,这边再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了,他也赶紧收拾东西,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匆忙往自己家赶。
家里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回了岩石,虽然过年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可不管怎么说,年前也得回家打个招呼,要不他爹妈非急眼不可。
但仅仅回家打了个转,得知家里一切安好,年货都已经准备齐全了,他也就放了心。在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趁着爹妈还没起来,打了辆车就往佟赢娇家跑。
他可不敢忘了答应佟赢娇的事情,虽然大年二十九还往外跑肯定要挨家里人骂,但总好过被佟赢娇揪住这个由头跟他算账。他现在算是摸透了这魔女的脾性,如果真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上,她肯定能变着法的从他身上压榨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息来。
赶到佟赢娇家的时候天刚放亮,可她的小卖店却已经亮着灯,显然在等他上门了。
他刚往门口一站,还没等敲门,门就开了,一身盛装的佟赢娇笑逐颜开的出现
在他面前:“就知道我的二神说话肯定会算数,快进来,帮大神拿东西!”
杨树林翻了个白眼,对二神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心里忍不住腹诽:“二就二吧,还居然二到已经成神的地步,那到底得有多二……”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宣诸于口的,只能老老实实的跟在她屁股后边进了屋。
一进屋他就傻眼了,小屋炕上偌大一堆东西,行李箱、登山包大大小小足有七八件,每件都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分量不轻。
“我滴亲姐啊,你这是要去干活儿,还是想搬家?”
佟赢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由分说的把东西往他怀里塞:“你知道什么,这次可是个大活儿,不准备妥当点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我告诉你哦,一会儿到了地方可得按我的吩咐来,要是敢给我丢人,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杨树林无语哽咽,真不知道她这回接的是个什么活儿,居然如此郑重其事。
二人大包小裹的出了门,打了个面包车开出了镇上,开了将近一个点,几乎已经到了县郊,才在一座农场前停了下来。
农场路口上扎起了硕大的松枝牌楼,其上彩灯环绕、红灯高悬很是气派,尽管是大冬天,但牌楼下已经有些人在迎候,车一停住,为首的一个富态老头便哈哈笑着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刚下车的佟赢娇:“哎呀大侄女,你可算是来了。”
佟赢娇被搂了个结实,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强笑了一下,象征性的环了一下老头的腰,借机从他双臂间脱身出来:“这大冷的天,怎么敢劳动五叔亲自出迎,这可折煞侄女了。”
“唉,这话就外道了不是,别说咱都是镶黄旗的,就算不是,大萨满驾到,我这个族老也必须得来迎接不是。”
“五叔太客气了,事情都准备好了吧,做完这边的活儿,我还得赶回去呢。”
“好了好了,就等你了。”说着,老头笑眯眯的指挥人手上车搬东西。
跟老头一起来的这些人也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有的胡子都白了,杨树林真有点担心,让他们搬行李会不会闪了腰,可人家一番热情他又不好阻拦,只得自己先背了个大的,不过这么一来,倒也算把杨树林从沉重的行李中解放了出来。
佟赢娇这才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领头的老头叫佟胤古,满族人,按前清的规矩算,他跟佟赢娇、佟胤红都属于镶黄旗的旗人。他们这一支族人在岩石县扎根也有上百年的时间了,虽然现在大多数已经开枝散叶,跟当地人融为了一体,但还有少数人固守传统,其中就以佟胤古这一批人为最。
佟胤古一听杨树林是汉人,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几分,当着杨树林的面,便毫不避忌的对佟赢娇道:“不是我这个当叔的说你啊,萨满在咱旗人里那可是尊贵的很,当不得儿戏,咱镶黄旗又是实打实的正统旗人,族里那么多像样的小伙,难道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眼的?非得找个汉人做帮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