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果然色变,那一身嫩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黑,粉腮长出了密集的蛇鳞,随着她的呼吸,蛇鳞时而竖起时而伏下,饱含秋水的媚眼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最恐怖的是,她的嘴唇也鼓了起来,一对粗如小指、白森森的毒牙探出,嘴里发出阴冷的嘶嘶声,一股腥风骤然席卷了整个屋子,刮得屋里的东西一阵摇晃!
窗外的天光竟昏黑下来,黑得只能看到一双泛白的眼球、一双毒牙、一个隐约的人形!
杨树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脊梁骨嗖嗖的往外窜凉风。
女鬼狞笑:“阴阳先生?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嫩娃子,也敢在你姑奶奶面前耍横!”
说着,她缓缓朝他凑了过来,淫声浪笑。
“本来想让你享受一番温柔滋味,你们男人不是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话到一半,她语调陡然变得尖锐:“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姑奶奶就吸了你的脑汁!”
她呜的一声怒吼,整个身子都窜了起来,五爪齐张,朝杨树林扑来。
这一瞬间屋内腥风大作,窗帘倒卷而起!
可不等她飞身而起,她身下炕头上,突然透出了一个硕大的暗红咒纹!
盖着炕头的棉被顿时冒起了黑烟,一片焦灼的痕迹显露出来。
就像火炕烧得过了头,烫焦了棉被一样。
女鬼就像撞到一道无形的铁笼,身形猛的一震,竟凭空发出当啷一声金铁之鸣,紧接着扑倒在炕头上,腮帮子上大片蛇鳞剥落,化作黑烟飘散。
女鬼显然有些慌了神,拼命爬起来,四处乱摸乱窜。
可每当她要爬出炕头时,就像被电了似的,身子一阵抽搐,惊骇的退了回去。
她惊惧绝望,说话都变了调:“缚灵咒!小崽子……你是刘家传人?”
杨树林这才顺过一口气来,冷冷的呵呵了两声:“缚灵咒于人、兽无效,遇阴气而化囚笼,虽厉鬼亦无法得脱,看来古人这话还真没说错,不知,滋味如何?”
说话间,他被棉被上冒起的黑烟呛得连声咳嗽起来,边咳嗽边笑,笑得很得意。
事实上,这女鬼跟小本子上所画的梦魇女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像条美女蛇。
但甭管她到底是啥,显然是个灵体,已被缚灵咒牢牢困住,威胁不到他了。
女鬼见无法脱困,立马变了模样,再度化作美女,可怜巴巴的跪在炕上连连作揖。
“小哥哥求求你,饶了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你,瞧在昨晚咱们还有一夕之缘的份上,你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害人了好不好。”
杨树林已经平复下来,神情冷漠,暗里却有点恶心。
他发酵了十八年的第一回,居然给了一个女鬼!
虽然厉鬼还没有实体,只能影响他的感官,并非真枪实弹,可他心里还是绕不过这个弯!
他当然不会心软,就凭她刚才那凶戾恶毒的态度就不难看出,眼前这个一丝不挂的跪在哪儿苦苦哀求的女鬼,其实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凶灵!
他语调平静,没有一丝感情的道:“你不是想找人陪吗?我陪你。”
女鬼闻言面露窃喜,可不等她开口,杨树林就看了一眼窗外,冷笑着补充:“今晚我陪你坐一宿,
明早太阳出来,我目送你上路!”
女鬼绝望的嚎叫一声,拼命前扑,但每次都撞在缚灵咒的边缘,撞得黑烟蒸腾哀鸣不已。
可杨树林却置之不理,愣在当场,眼神就没打窗口收回来过。
事实上,他此时心里正暗叫不妙,因为刚才,窗外浮现出了老刑头那张死人一样的面孔。
杨树林额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虽然那张脸一闪而过,但他几乎可以肯定,绝不是自己眼花了,应该是老刑头闻声而来。
如果只是个上了岁数腿脚不便的老头,杨树林当然不会在乎,可老刑头多半是个深藏不露,居心叵测的阴险家伙,如果被他闯进屋里,都不用他出手杀人,只要把炕上的缚灵咒给破掉,已经接近癫狂的女鬼立刻就会把杨树林敲骨吸髓!
尽管杨树林早就算到了他可能会出现,却没想到事情真就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看来这种活儿,真是生死攸关,容不得半点侥幸心理!
杨树林半点不敢怠慢,飞窜下炕,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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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的门已经锁上,但谁知道老刑头会不会破门而入?
他趴在门上往外看了一眼,没看着人影,但他还是立马抄起门后的一个凳子,倒转过来顶住了房门,随即钻进中间的小屋,从炕柜里摸出了得自古墓的那柄金刀。
他转身守在门口,如果老刑头真敢破门而入,那说不得,就只能跟他拼命了。
然而,房门外一片寂静,院子里被月光照得一片银白清冷,哪有什么人影?
杨树林既惊且疑,难道刚才是他眼花了?
还是说老刑头见养鬼的事情败露,心虚之下,不敢露面了?
不对,以老刑头那股阴沉劲儿,明知秘密被识破,也绝不会装聋作哑,恼羞成怒之下只会狗急跳墙,就算干出杀人灭口的举动来也不新鲜。
可四周一片寂静,不但没人来撞门,反而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杨树林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一时又想不通到底哪儿不对。
这种平静实在太诡异了,他握着刀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让他震惊的念头,这让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问题就出在他屋里!
屋里实在太安静了!
刚刚还在哀嚎的女鬼,现在怎么不吱声了?
他悚然大惊,转身冲进了大屋。
眼前的一幕让他脑瓜子嗡的一下,猛的拔出了刀。
老刑头竟然站在炕上,女鬼紧紧搂着他的腿,像个痴情的小情人一样,脸蛋紧贴在他的腿上,一脸甜蜜的笑容。而老刑头则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面露宠溺之色。
屋顶的天棚上,赫然打开了一个方洞,显然房顶另有玄机。
杨树林暗骂自己愚蠢,明知老刑头可能在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又是他的房子,怎么就没想到他会留这么一手?有这么个洞,屋里的人只要睡着了,老刑头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清里边发生的一切。
但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老刑头冰雕似的脸转向了他:“你是刘家的人?谁指使你来的?是不是赢娇那个畜生?”
此时此刻,容不得杨树林露怯,他横刀在手,眯着眼紧
盯老刑头:“养鬼害人,还有脸说旁人是畜生,你这论调,我可不敢苟同。”
孰料,老刑头竟然勃然大怒,须发皆张:“你胡说!我们两口子什么时候害过人!”
杨树林硬是被他吼得一愣,他跟这女鬼,居然是两口子?
眼见老刑头的一只脚就踩在缚灵咒的边沿,只要他使劲儿一蹭,咒纹便会被破开,杨树林只好使缓兵之计,试着转移老刑头的注意力。
他冷笑道:“没害人?这么说,之前死在你家里的那几位,都是寿终正寝的喽?”
孰料,这话一下戳中了老刑头的要害,他身子一颤,竟面露愧疚,低头看向女鬼。
而那女鬼则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一人一鬼对视之下,竟然沉默起来,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凄凉哀伤。
杨树林眼睛很尖,自然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想转移老刑头的注意力的话,现在却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以眼下的情势,只要老刑头动动脚,那他这个业余的阴阳师就只剩下拼命的份儿了,老刑头没有故弄玄虚的必要,这里边到底有什么玄机是他不知道的?
“不错,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红姑啊,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老刑头这话出口,女鬼红姑一震,神情中透出了惊骇,缓缓松开了老刑头的腿。
“你……你不要我了?”
“不,不是,我是觉着咱们,咱们能不能另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是要遭雷劈的。”
杨树林看得云山雾罩,越发弄不清他们在搞什么猫腻,皱眉正想追问的当口,却赫然看到,老刑头居然主动退了两步,挪开了踩在缚灵咒上的脚。
红姑满脸的难以置信,失神的念叨:“你真的不要我了?你怎么舍得?我可舍不得你啊!”
老刑头指着杨树林道:“你别瞎想,我是说,如果他真是刘家人,能帮上咱们也说不定!”
红姑先是生出一丝希望,但随即就黯然摇头:“他还那么小,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再说他凭什么帮咱们?别忘了,咱们差点害了他!”
杨树林听得心头疑云丛生,关于他们的事情,毕竟都只是阿娇的一面之词,难道事实上另有隐情:“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还想让我帮你们?”
老刑头也意识到自己有点一厢情愿了,他颓然坐在了炕上,挥了挥手:“你走吧,不用你管,明天我会把房钱一分不少的退给你们。”
杨树林还刀入鞘,却没挪步:“如果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帮你?”
老刑头没应声,而是向红姑投去了询问的眼神,红姑黯然流下了鬼泪,点头应允。
老刑头这才重重的捶了一下大腿,懊丧的叹道:“咳,都怪我,糊涂啊!”
他没有再隐瞒下去,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清楚。
原来他和红姑都是满族人,红姑本名胤红,是萨满教的萨满,相当于传统部族中的巫师。
萨满教在清朝的时候曾是个遍及东北的大教派,正统的萨满也的确精通很多手段,能替人消灾解难。但世事变迁,萨满衰落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神通手段也渐渐失传,所以才会造成现下神棍、仙姑横行,萨满声名狼藉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