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风谨慎地看着空中那只绚丽的彩色大鸟,手中紧紧握住卷轴,内心之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若是女子真的痛下杀心,自己真的就彻底完蛋,如果这鸟比自己的破坏还要快,那么全村都可能要赔上性命。女子是那种身份尊贵的人,苏易风这些农户在她的眼里,那是绝对的草芥,杀了还嫌麻烦。但是这些草芥碍了她的事,还是她认为很重要的事。试问,你会和一根勒住你伤口的草芥说道理吗?
女子冷血地吐出了一个字:“杀!”
天空中的彩色大鸟嘶鸣一声,头微微抬起,身姿向下俯冲,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在苏易风的生命里,前世从未遇到危及生命的事情,但初到异界却已经连续遇到两次这种让他感觉到绝望的事。今日让他知道,这是一个人命如蚂蚁的世界。
苏易风和苏大山几人惊恐地看着俯冲下来的彩鸟。下一刻,彩色大鸟的爪子立刻变得锋利发光,张开大嘴,冲向了他们。苏大山本能地想要拉回在前方抓紧卷轴的苏易风,但无论他如何使劲,苏易风都挺住不愿意动。
苏易风此刻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卷轴之上。
哗啦!彩色大鸟在正前方拍了一下翅膀,苏易风感觉到来不及,手指赶紧插进卷轴正面的宣纸之中。突然,彩色大鸟身形化为流光,嗖的冲向苏易风。苏易风手指还没来得及发力,便被飞鸟撞飞了出去,苏大山、孙氏和胡青牛被一股巨力撞开,苏易风更是被彩色大鸟抓起,被大鸟直接甩出,撞到后面树上,跌落在地。
孙氏蹒跚爬起,见状失声叫道:“易风!你们想干什么!不要伤害他!我……我求你们了……”说着孙氏泣声而起,顺着地面爬了过去,护在苏易风身前。苏易风感觉身后衣服被刮破,胸口疼痛难忍,突然肚子里有股无法控制的感觉,苏易风脸色憋的发红,当下便吐出一口鲜血,孙氏大惊:“孩子!孩子……你怎么了?”孙氏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双手在苏易风的身上乱摸。
苏易风吐出鲜血,喘了口气,忍住疼痛,强笑道:“我没事!”随即苏易风看向女子,道:“呵呵,这就是画师?”苏易风第一次领教到画师的厉害,但内心之中又有一种很深的厌恶,似乎在画师的眼中,这个世界其他的所有生命都不值得尊重。
女子冷眼扫去,心中无端升起莫名的怒火。从没有人敢对画师产生质疑,从没有人这么对她无礼过。女子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她也从未跟一个她认为低贱的生命如此较真过。
“找死!”
随着女子说完这两个字,彩色大鸟再次俯冲了下去。孙氏出于本能,直接扑在苏易风的身上,搂在怀中,满脸的痛苦,随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苏易风大惊,重生后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体内的巨大潜力,拼命扯出双手,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推开了孙氏。孙氏闭着眼,没有心理准备,更没想到苏易风有这么大力气。
苏易风朝着孙氏抱歉一笑,随即看向俯冲下来的大鸟,手里紧紧握住他一直寄予厚望的卷轴。可是此刻,他莫名的生出一种无力感,纸就是纸,画在上面永远都不会动!他无法让画成真!彩色大鸟整个身躯扑向苏易风,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一幕。
突然,在大鸟与苏易风只见升起火焰,大鸟本来凌厉毒辣的眼神立刻变得惊恐,快速调整姿势,扇着翅膀,可是俯冲的速度太快,想停也来不及了,大鸟直接被火焰缠住,冒出像是火龙一般的形态,直接将大鸟焚化,只是在一瞬间彩色大鸟便灰飞烟灭。
女子震惊地看着苏易风:“画师?!你是画师?”
苏易风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又觉得莫名其妙,这卷轴在他手中连续两次产生神奇的能力,之前大鸟俯冲之时,却没有如他所想的出现火焰。现在女子叫他画师,更让他疑惑,他很清楚自己是不是画师,若是单凭画技那他当属绝世高手,但是若要让他作画成真,那是根本不可能。
看着女子惊讶的眼神,苏易风选择了沉默。苏大山几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子,苏易风是他亲生的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他看着苏易风长大,女子说他是画师,这怎么可能!但是看女子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女子有些犹豫地看着苏易风,身后的一大汉道:“主人,杀了他,破魔图就是我们的了!”
女子撇了一眼大汉:“住口!若是此人是画师,你觉得我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吗?”大汉一时语塞。就算女子是五阶画师,具有高强的实力,但是对方有破魔图在手,五阶画师的能力就没有优势,若是上前硬抢,势必会逼苏易风破坏卷轴。苏易风也渐渐弄清楚了破魔图的能力,破魔图好像能够抵消画师画出来的东西,这东西正是画师的克星。一个不能作画成真的画师,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没有两样。
没等女子想清楚,苏易风张口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放过全村人,我可以将画还给你们,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将画给交出去!”苏易风说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听得女子皱着眉头,她虽是五阶画师,却拿破魔图没有办法,否则他她也不需要花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寻这卷轴。
若是逼得急了,弄不好现在苏易风就会毁去卷轴。想了半天女子终于道:“好!只要你将画给我们,我决不会伤害村里的任何人!”
“主人!不可!”身后大汉异口同声道,他们无法接受自己高贵的主子答应这样一个承诺,还是一个让他们觉得不公平的承诺,在他们看来,苏易风和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应该全部都死,画本就是他们的,让一个贱民和他们谈条件,自己还答应,那就是吃亏了的事情,他们打骨子里无法接受!
“住口!事关重大,难道你们敢违抗?”女子冷冷扫向身后,所有的大汉都颤抖了一下,躬身不敢看她。
苏易风却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一个瞧不起他们的人,苏易风哪里敢相信,所谓兵不厌诈,这女子下手狠毒,不讲情面,说不定就会出尔反尔。
女子怒道:“哼!我堂堂五阶画师,会出尔反尔?”
苏易风道:“那可不一定,我看你脸皮不厚,要面子的紧,想必现在巴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我信不得你!”
女子道:“那你想怎么样?若是拿不到画,你们全村人的性命你就看着办吧,这画能保的了你,却保不了别人!”说着,女子露出阴森之色。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画要我拿着,否则我绝不会将画给你们!”
女子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的小孩子,她不敢相信这是个孩子,她觉得现在他做的事,那是只有成人才能做得出,甚至有些成人还不如他。当女子看到苏易风将火焰召出的时候,她判断苏易风可能是个画师,若真的是画师,那他的前途将不可限量,这么小年纪的画师,不只是在西贤郡,就是在西连帝国恐怕也是堪称天才。
“好!”女子吐出一个字。
孙氏哭道:“孩子!你……你们不能这样啊……他可是我家唯一的命根子那!”说着,孙氏开始向苏易风蹒跚地爬了过去,苏易风此刻心如刀绞,看到孙氏在地上如此痛苦不堪地爬来,苏易风两耳发懵,嗡嗡声直响,双眼好像出现无数不明晕圈,气血逐渐上涌,眼睛慢慢红了起来。
试问,身为儿女,哪一个能够忍受自己的母亲在雪地里向着自己痛苦挣扎的爬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易风哥哥!”
是以诺跑了过来,看到发呆的苏易风,还有匍匐在地上的几人,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苏易风说过让他们离开,可是以诺并没有害怕,在她的心里,苏易风甚至比他的父母对她还要好。面对画师,以诺放心不下。
胡青牛惊讶地看着以诺,担心道:“以诺!快回去!”可以诺却执拗地摇了摇头。
甜甜的声音传到苏易风的耳朵里,即将崩溃的苏易风全身打了一个冷颤,若不是以诺及时的赶到,兴许不知道苏易风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刚才的那种感觉,是要爆发的边缘,是失去理智的表现。
苏易风看着苏大山、胡青牛和孙氏,平复激动的心情,强笑道:“爹、娘!没事,我就是陪他们走一趟,你们放心!”苏易风这话说的很轻松,可是谁不知道这其中蕴含了多少的无奈。虽说现在的苏易风没有和苏大山以及孙氏相处过多久,但他深刻的感受到身体血肉之躯受之父母的那种无法撇掉的亲情!
女子冷冰冰地道:“将他给我带走!”
旁边的一排大汉,得到命令,整齐划一的向苏易风走来,苏易风没有反抗,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卷轴。孙氏登时晕了过去,苏大山脸色惨白的看着这些大汉扣住苏易风,但他更理智一些,努力地移到孙氏旁,搂住孙氏的身体沉默不语。
“易风哥哥!”以诺箭一般地追了上去,死命地抓住苏易风的手臂不放,眼泪止不住流出,“易风哥哥,我不让你走,你走就没人陪我玩了。”
旁边架住苏易风的大汉,脸色一变,用手直接拨开以诺的小手,以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以诺哭了,但眼神之中露出倔强之色,看着苏易风和几个大汉。大汉好像很烦,回手便抽出身上长刀,挥向以诺。
胡青牛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把可怕的刀,呆立当场。
“你敢!”苏易风手上卷轴的宣纸再次揭开了不少,女子心中一慌,抬手便拿起马背上的长鞭向着那名抽出长刀的大汉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大汉脸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痕,女子冷漠地扫了一眼大汉,随即转向卷轴,看了半天。
“主人,属下知错,还请恕罪!”大汉忙半跪下来,躬身请罪。
女子默默不语,注视着苏易风手中的破魔图,苏易风感到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在自己手中的破魔图。卷轴没有事,但卷轴上的宣纸已经有些折皱。应该是之前彩色大鸟第一次俯冲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女子张口道:“走!”
其中一个大汉直接将苏易风夹在腋下,跳上马背。以诺这下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飞快地跑了过去,抓住苏易风的腿不放,不断地哭着。这次夹着马背上的那名大汉不敢轻易出手,一脸难为情地看着他的主人。
苏易风忙劝道:“以诺妹妹,你回去好吗?我答应你,肯定会送给你及笄之年的礼物呢!”苏易风依旧强忍着心中的难受。
谁料以诺不依:“我不!”说着使劲抓紧苏易风的腿,那张半拉直有近一米半的卷轴,被顶了开来,苏易风慌了一下,忙卷了半截儿,手中紧紧抓住。
苏易风也不舍得离去,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不然全村都有可能没命。以诺是个单纯的孩子,她只知道苏易风对她很好,就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愿意让苏易风离开。
女子不愿意耽误时间,见苏易风也没有办法,只好道:“将她一起带走!”
“是!”大汉道。
“不!”胡青牛大喊了一句。
一名刚上了马背的大汉不理会胡青牛,跳了下来,粗鲁地将以诺提在手里,甩手便放在马背之上。苏易风慌了,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以诺不能跟着他去承受这份危险。
“放下她!不准带她走!”苏易风大声叫道,说着便要拿起手中的卷轴威胁。
可是以诺却突然道:“易风哥哥,我不怕!”以诺用哭红的眼睛看着苏易风,那一刻,苏易风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似乎现在才明白眼前的以诺,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孩子,从她的眼神中,苏易风看到了执着,若是逼她回去,恐怕……可是她不回去……
苏易风心里彻底乱了。这是他生命里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犹豫不决和优柔寡断。
“带上一起走!”女子眼神凌厉,看出了苏易风所想,果断地下了命令。
胡青牛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马背上的以诺,魂似乎被抽走一般。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最难以忍受的,是骨肉分离之情;最难以接受的,是隐隐到来的绝望;最难以抗拒的,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命运……
随着阳光西下,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西边天空云霞映的半边天都红彤彤的,可是,美丽的夕阳晚霞,苏易风再也不能陪着父母一起欣赏。女子和大汉轻喝出声音,所有的马悲鸣一声,扬蹄远去。
牧山村,依旧沉静、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