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圣旨到

198 圣旨到

那边的妇人惊喜万分,忙不断地给任知舟递眼色。

无奈任知舟年纪太小,正是懵懵懂懂,不懂自己姨娘眼色,见花袭人行谢礼,他倒也机灵地跟着行礼。

这小孩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花袭人前行的时候,居然亦步亦趋,紧紧跟在花袭人身后,有样学样。花袭人笑了笑,心中不免嘲讽道:连这么个小孩子都知道她是不可能与那任少元任少容一般,而是与他一般身份了。

嫡庶分明。

从名字上,就能分的清楚。

清和郡主所出的嫡女都占了排行,而任知舟虽是男孩子,但却是庶子。更别提自己任袭儿这种名字了——哪家尊贵的小姐会叫这种过分随便的名字?

当然,花袭人只是感慨一番,并非要如何。

她领着任知舟跟在任少容身侧行走。

任少容或许觉得花袭人不知接圣旨的礼节,还小声地告诉花袭人,待会儿照她的动作去做……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前院。

香案已经摆好。

任平生同那传旨太监客气两句,便见那太监拂尘一摆,道:“大人,先接旨吧。”

任平生便领着一家人呼啦啦地跪下了一地。

花袭人自然也不例外,跪在后面听着了。

圣旨言辞华丽,通篇累述了任平生的生平成就,主旨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任平生封做了武阳侯,世袭五代才降。同时,封了清和郡主为武阳侯夫人,任少元为武阳侯世子……

到这里,都是中规中矩的。

凭着任平生的军功威望和与皇室之间的密切关系,他这一次得胜归来。给个侯爵那是理所应当,就是那爱挑刺儿的文官们也说不出太多挑剔的话。

只是任平生前脚回京,尚未跟老皇上叙职呢。后脚册封的圣旨就到了,是不是太赶了一些?

“任氏少容。即敏且佳,尊为县主之位……”

任少华就曾是县主之尊,如今任少容也有这么个封号,虽然有些诧异,但也能想得通。

哪知封赏并不算完。

“任氏袭儿,少受流离之苦,今悯其弱,特赐其‘乡君’之号……”

圣旨念到此处。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清和郡主笑容微变,凝固在了脸上,抬头盯了一眼太监手中的黄绢,而后目光又盯住了任平生。

任平生眉头微蹙,脸色诧异十分明显。

清和郡主当即就明白过来:这张圣旨,不是自己丈夫所为。知道这一点后,她的心一下子冷静许多,再次低下了头。

花袭人同样愣了。

什么“苦”什么“弱”的,皇上怎么会关系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是不是受过苦,如今是不是虚弱?

这难道就是靖王对自己的补偿?花袭人刹那间想到了这个可能。微一摇头,低下了头——说服皇上加封一个外室女为乡君,不知靖王要费多少口舌……这诚意。也算是够了吧。

花袭人心底叹息一声,继续去听旨意。

对她封赏过后,便是毫无存在感的任知舟也捞到了一个什么侍卫的职务,小小年纪,已经能吃官粮了。

长长一通封赏过去,任平生领着自己妻子儿女谢了圣恩,双手举头将圣旨接过来,再次拜了拜,才平生而起。同那传旨太监叙起闲话来。

“本也没这么急的。”那太监笑呵呵地道:“只是靖王喜得麟儿之后,总是希望见到所有人都同他一起同乐才好。便进宫磨了太后说动了皇上,提前颁下了恩旨。”

“本来就是大人应得的封赏。早一日晚一日并无区别。”那太监冲着任平生恭喜贺喜道:“杂家在这里给侯爷道喜了!呵呵。”

花袭人总觉得,那太监在说到“靖王”时候,特意朝自己看了几眼。她仿若未觉,面容平静,并无表示。

——任平生封侯是早晚顺水行舟之事,那之所有会在今日突然间加封……那有古怪的,就是对花袭人的一道封赏了吧。仿佛就像是为了封赏花袭人,才将任家从上到下一起封赏了,才不显得给花袭人的封赏突兀了一般。

乡君。

当真了不得。

这一下,她走出门去,一般人家的贵女见到她,就要向她行礼了。

花袭人心想。

不知清和郡主此时心中有没有后悔行那一遭,而后又佯装贤惠地表白了任氏女的身份,再将自己给接入府上来了呢?

若非她成了任氏女,靖王怎么也找不到机会“顺便”给自己求个封号了吧……当然了,若非清和郡主对不起她,靖王又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法子来补偿她呢?

任平生留那传旨公公坐下来喝酒,那传旨公公没有应,只说今日公务在身,改日武阳侯府大宴宾客的时候再来道贺吃酒,便告辞领着一群内侍,一队侍卫回宫去了。

宫中人一走,得到信儿的奴婢们哗啦啦地从四面八方出来,跪地欢呼道:“侯爷大喜,候夫人?大喜!”

任平生和清和郡主神色微缓。清和郡主开口道:“行了,磕了头就赶紧起来做活去吧。这个月咱们府中有大喜事,众位自然要忙碌一番的。”

众位奴仆都纷纷说“原为主子效劳”之类的话。

清和郡主平了平手,待奴仆们安静了,就淡笑道:“得了,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忠心能干的。放心,府上什么亏待过你们?这个月不论职位高低,每人格外发一吊钱,再多领三个月的工钱!”

“多谢侯爷,多谢候夫人!”

众人得了赏赐的准信儿,此时也不再围着了,忙散了去做事。

任平生转了头,对花袭人道:“你随我来。”

“是,父亲。”花袭人十分顺从。

清和郡主笑容一顿。

任少容没有察觉太多。她在任平生面前一向比别人?大胆一些,忙问道:“爹爹找袭姐姐做什么啊?”

任平生果然对任少容要和蔼很多,温声道:“容儿不是一向说父亲母亲偏颇,不肯给你求一个县主封赏好让你能压着那些你不喜欢的贵女吗?今日得偿所愿,自去高兴去吧。”

清和郡主也拦下任少容道:“容儿,你父亲许久不见你袭姐姐了,你且让一让吧。”

任少容闻言眼珠转了转,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态来,娇声歉意地说自己“忘了”,就退步回到了清和郡主身边。

任平生对任少容点点头,而后将目光落到任少元身上停顿一下,道:“少元一起来吧。”

任少元应了是。

接旨的明厅离任平生的书房很近,没几步路也就到了。

书房窗明几净,丝毫没有因任平生不在府中而染上半点尘埃。

任平生金刀大马地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坐下,指了指任少元示意他让开站在一旁听着。待视线中仅剩下花袭人一个人的时候,他静静地打量着花袭人,看了好一会儿。

当年的花娘子,不仅是他喜爱的女人,也曾经是他心头梗着的一根刺。他将喜爱的女人带在身边,在西北边陲置办了一个院子,成了一个家,当然是没有少同花娘子一起生活的。

所以,他还能够想起自己这个女儿。

虽然他也承认,在花娘子去世之后,他极少关心这个女儿了。

此时,任平生怎么看这一身翠绿消瘦的吓人的小姑娘,也无法在她身上找到当年那个总喜欢粘着自己的小女孩的影子。

她甚至没有一处生的像她娘亲。

任平生想。

想到此,他的思绪又难免回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想起那些往事。那个时候,他自持武艺谋略无双,又深知军中同样是那等级森严挤兑倾轧残酷之处,细细思索之后,便走上了武举的考试擂台。

万元帝自己是从血海中冲杀出来的皇帝,从来不喜欢纸上谈兵花架子居多的武举人,给出的起点很低,比大头兵强不了多少不说,这些武举人到了军中还要颇受排挤……因而,武举并不受人重视。

但他却走上去了。

果然,他成功地找到了一条路。一条再不虑人排挤打压,再不需要担心自己军功被人冒领的路。一条捷径。直到今日,他在不惑之年,完成了任家多少代人的梦想,成功封侯,得了爵位。

人在走捷径的时候,总会伴有一些挣扎痛苦吧。不然,那捷径仿佛走起来也没了意思似的。

那位天真烂漫明媚又淳朴的花娘子,就是点缀在他这条捷径上的挣扎和苦涩。就算他后来依旧将花娘子变成了自己的女人,也没能让这苦涩稍解一分……

任平生从思绪中返回,却发现花袭人在他的目光之中,始终不曾有半分局促不安。她就那么安静又坚韧从容地微微低头站着,像是画上的翠竹一般,自顾自的,半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任平生身体动了动,问花袭人道:“听说,建商队经营战场的主意,是你为王爷筹划的?”

这一场征西战争,原本预料中的激烈对碰完全没有出现,倒是变成了军民狂欢一般,实在是所有人都不曾预料的。而牢牢守信重诺,将属于哪怕真的死在沙场上军人财务给到期家人手中的靖王,因这商行而收获的名声好处,简直无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