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不过是最俗套的剧情, 初恋男女分开几年后突破重重阻碍,兜兜转转重新在一起,没有旖旎缠绵的镜头, 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 只是淡淡的离别再遇见, 阿息在学校时就看过了, 并不见得有多感人, 至多有些温馨罢了,从头到尾没掉过一滴眼泪的比比皆是。

阿息心猿意马,巴不得突然停电才好, 她宁愿再看一遍《满城尽带黄金甲》,至少里面有她喜欢的周杰伦。

身侧传来衣服擦到椅子的细碎声响合着女人遮遮掩掩娇滴滴的嗔怨:“干嘛改变主意来这种地方, 要是被人认出来……”

阿息蓦然想起车上的女人是新蹿红的女星李芳, 最近在广告电影频繁露脸, 绯闻不断,常流转于各类名流之中。她不动声色地盯着宽大的屏幕, 目不斜视,左手却攥紧了衣角,待身边人落座后她同方伟泽打了招呼起身借口去了洗手间。

女厕里人满为患,影院坐落在市区繁华阶段,两边又是大型购物超市, 商业街, 要赶上不排队那基本是空谈。阿息百无聊赖地吁口气, 倚在窗口上看花骨朵状的路灯下路过一对又一对缠绵的情侣, 在学校那会她也是像这样安静地坐在栏杆上, 看着梧桐树下衣服单薄的少年度过绵长的下午,她期望着他能抬头看她一眼, 就算是短短一秒也可以。

有很多细节在她的记忆里烙了印,不容她轻易忘记,但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在记忆里看见白茫茫一片,像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她不是闷骚的人,可是闷骚起来不是人,这句话是葛黎说的,记忆犹新,阿息想想,不自知地笑出了声。

“再傻笑别人要把你带去精神病院了。”

阿息霍然回首,原本唇畔浅浅漾着的笑意忽地消逸了,白得透明的容颜再度毫无表情:“这里是女厕。”

纪远航侧过脸,将朗眉往上扬了扬:“是女厕门口。”他右手一落,箝住阿息的手,带着她就往外走,“我们好好谈谈。”

“有话就在这里说。” 被他紧紧捉握住怎么也抽不回手的阿息吃痛地紧蹙起眉心,声音扬高八度,排队等候的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面露惊诧,随即拉着身边的女伴喁喁低语,眉飞眼笑。

纪远航停下来,半眯着眼睛望着她,微微一哂,忽然拉着她走到女厕里叩击着门,表情森峻:“麻烦大家出去一下。”

阿息惊骇地望着他,诧异地看着那群女人果真乖乖离开,拉也拉不住,一瞬间而已,纪远航不容置喙地将她拽进女厕,左脚一勾带上了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现在可以了吗?”

“你的脑子坏掉了吗?”阿息没好气地撇嘴冷哼。

“你的脑子那么糟糕吗?你在和他交往吗?”

不愿正视他的阿息,固执地移开目光不看向他:“要你管。”

渐渐有些按捺不住气的纪远航,用他那双清澈的黑眸回瞪阿息;“‘要你管,要你管’,这句话成为你的口头禅了吗?我记得当初有个人擦眼泪流鼻涕信誓旦旦地说不会再回头,他不值得,那个人是你阮阿息没错吧,我都记得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说的话像放屁一样吗?说过就忘,说过就算,离了男人你活不了吗?你是高尔夫球吗?随便被人一杆子一挥就要掉到他指定的洞里。”

阿息忽地有些生气了,语调微微尖刻起来:“打高尔夫球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球,我有血有肉有灵魂,诚实地遵循自己的想法和主张,就算使性子不守承诺又怎么样!不要随便质问我,我不是你的什么人,说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我不像你一样说什么忘什么,至少我记得!”

将死的沉默填充无言以对的空白,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仿佛陌生人,纪远航的眉头微微皱起,光洁面孔上有丝凌厉的神情,阿息抽开手,眼神从他身上游弋过去,扬高了下颔:“麻烦让让。”

纪远航说:“你最好问清楚他离开的原因,看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你这样,我也有话要送给你,不要害怕做错什么,即使错了,也不必懊恼,人生就是对对错错,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即使是很蠢的话,再蠢也比言而无信好。”他的语气清淡,可话中意味却透入骨髓。

阿息放在门手上的手一顿,半撇过脸,挑起白眼回了他一句:“谢谢你的忠告。”

她大概真的把他气着了,后天到公司没准就是一解聘启示,她也巴不得这样。右边的位置空置很久,阿息心里浮起了淡淡的黯然,李芳已经坐不住了,开始一手掩着脸左顾右盼,手机铃声突兀地在鸦雀无声的放映厅内响起时,阿息几乎同她一起惊跳起来。

“什么……那我怎么办……Taxi……喂喂。”

短短几秒,电话就挂断了,阿息有点心虚,觉得对不住这位大明星,明天报纸头版说不定就是她了,来这种地方已经是降低她的身价,何况还要她打的回去。她收回眼神,没兴致再看了,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方伟泽:“我们走吧。”

时间尚早,他们在南昌路附近转了几圈,方伟泽和阿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生疏而拘谨,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他刚回来那会,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抽紧了,目光有意无意在阿息脸上流连,试图看出些什么,他的尾音逐渐变低,然后趋于沉默,认真地操控方向盘。

回来的路上,阿息在车上睡着了,车内低低地播放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沙哑的嗓音在静静的空间里漫延:“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

阿息莫名其妙地突然醒了过来,车子已经停在路口,方伟泽在车内等她好久,她一直在沉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在安静地看着她,一双眼睛亮如夜空中的星子,明亮而温暖。阿息的心,像是一面沉静许久的湖水,在恬静的月光下,悄悄泛起了温柔的涟漪。月光幽蓝动人,透过树叶的间隙温暖地照着,跃进车窗落在他们肩头上。

方伟泽点了一只烟,却不抽,香烟已经积起了长长一截灰白色的灰,欲然坠落,她静静看着那些缥缈的烟雾旋转上升,扩散开来,最后慢慢消失干净。街道上那么安静,没有喧嚣没有吵闹。阿息伸手关掉音乐,打开了车窗:“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他轻松地笑了一笑,碾灭了烟头:“也就偶尔抽……阿息,”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凝睇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情想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