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依着计划将杜嬷嬷和流苏留下了,说是要她二人悉心照顾扎琴,其他人都当是小姑挂念嫂,只有甄氏清楚她的真实意思,女儿是不想让他们再回贝勒府邸了,为的是什么她也大概能了解,不是没有劝过,可是如月的意志很坚定,我自己惹下的事儿自然是我自己担着,何必拉着这么多人陪同受苦?甄玉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用女儿说甄玉洁也能看出来被留下的二人虽然有疑惑和担忧,但还是难掩高兴和轻松,如月望着流苏微微笑着对甄玉洁说:“杜嬷嬷老了,她的心思都放在孙儿身上了,念念不忘的就是想和孙儿团聚,等伺候完扎琴生产就请母亲让她回江宁养老吧。[ ~]??流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若是遇到她中意的就请母亲成全他们。”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龙渊,几年前的酒馆里她依稀觉得这个漂泊不定的男对流苏有好感,不过过去那么多年,大概早就不记得了,说不定他也早就成婚生了。这让如月觉得缘分这事儿很奇妙,两个人能终成眷属白首到老天时地利人和却一不可,否则就是再爱在各种原因的干涉下,不是成怨就是淡忘。那么自己和胤禛会变成哪种呢?
府邸的人见如月只带回了珍珠都很吃惊,她只淡淡的解释了句我留他们伺候嫂了。非印怀疑,李瑶不屑,乌林是十二分的感激,胤禛知道后什么也没有表示,就好像杜嬷嬷和流苏不是府邸的奴才一般。自从回来后如月一直处于不安中,这种不安来自于夜里的梦魇和白日里种种的警示。比如蜡烛会从中间突然断掉或是看到墙头的黑猫,还时不时会听到夜枭的叫声,最近的一次屋脊上的冰溜突然落下砸伤了珍珠的额头,在他人看来这些都是巧合,如月却在这方面有很强的感触,是那种不可言传只能意会的东西。如月对这些警示很是在意。她担心这是在预示自己或是身边的人会出现劫难。于是她写了信让家人再三小心,又让浮石风铃好生看顾着乌林,到了岁末,一直没有在雨桐院留宿过的胤禛,偶尔会过来看她一下,如月不晓得这样的看一下是什么意思,可能是感觉到了如月的不安,他竟然问她怎么了,多久没有听过他这样温和的说话了?如月让心平静下来,故意沉默着错过了接话。
待送胤禛离去的时候。她指着树桠道:“四爷,你曾见过这里的停着乌鸦吗?”
那是梧桐树的枝桠,胤禛驻足看了一眼。皱眉问道:“有乌鸦很奇怪吗?”
如月知道满族人和汉人不同,他们认为乌鸦是吉祥的鸟,“以前是有见过,不过每天都见到实在是有些奇怪。??”
“你想说什么?”胤禛看着她,“是有什么灵异的事情发生了?”
如月也看着他。“我近日心绪有些难安,要小心。”
胤禛并不意外,如月想他一定是也看到了自己的家,果然胤禛只是嗯了一声,如月也不再多说,默默的送他出了门。
直到初春到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虽然还是会有警示的事情出现,如月已经放松了许多。她采集了很多香椿嫩芽。一部分现吃了。一部分做成了腌菜,孕妇的口味总是很特别,扎琴在孕后期一直喜欢吃咸香的东西。如月封好了最后一个罐。她又想是不是该让哥哥把三十八年刚搬来北京时就埋下的那坛酒拿出来庆祝,秋实突然急急忙忙从外进来,她喘着气道:“格格,您快去看看,耿格格晕过去了。”
如月吓了一跳,手里的瓶差点都失手落地,“怎么了?病了吗?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她一边说一边脱去“工作服”递给秋实。
“奴婢不知道,就是听说了这件事马上就回来跟格格回禀了。”
如月哪里还停的住,她立刻大步流星的往乌林的院去了。一进门口就见碧玺正在廊下拭泪,见了如月表情更为悲戚,如月大惧,多日来的不安难道就要发生了!她进了门,又寻着哭声进了寝室。只见乌林躺在床上,无神的不聚焦的盯着某处,眼里还在不停的流下泪来。众人见到了如月又都起身,也是用那种悲戚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如月没有去问非印,而是直接问的乌林,听到她的声音,乌林像回过神似地转过来目光,她坐起来,伸出手,流着泪道:“如月……”
如月握紧她的手,这只手冰凉颤抖,“到底出什么事了?”
“扎琴没了。”
如月只觉的头嗡的一下,她什么也听不清了,乌林的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可她一句也没听到,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乌林在使劲摇晃着自己的手,“如月,如月……”
“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呢?”
“扎琴没了,难产,救不过来了……”乌林说出这话后立时放声大哭起来,如月直呆呆的看着她哭,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不是好好的吗?不是请了大夫候着吗,不是有哥哥吗……这是为什么……我不信!”她站起来就往外走,乌林喊道:“你去哪里?”如月头也没回道:“我不信,我要去看!”
非印拦住她道:“是真的,昨儿夜里没的,十三叔还请了太医去了,救了很久……幸好孩活着,是个女儿。”
如月摇头喊道:“我不要什么孩,我只要扎琴!”说着她一把推开非印就冲了出去,如月一路向大门跑去,才出了垂花门就被拦住了。伍十弦挡住了去路,“格格,您不能就这样去!”
如月置若罔闻的继续向前去,伍十弦伸臂拦住:“四爷没下令,府邸之人无腰牌者皆不可出入。”
“走开!”如月一脚就踢了过去,这可是内力十足的一脚,伍十弦向后掠去重新挡住去路,如月化掌为刀跳起劈向伍十弦的颈,就这样你打我退,二人竟在前院交起了手。非印气喘吁吁的赶到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同时她还看到胤禛黑着脸站在一旁看着。直到最后如月摔倒,伍十弦一把扶住她,如月趁机试图用肘攻击却被反拿住双腕,“你放开我!”
“格格,您冷静些!”
如月边哭边挣扎道:“我怎么能冷静,扎琴死了,为什么不能回去,她是我妹妹,是我嫂。为什么……”伍十弦放开了手,如月瘫坐在地上,她将头埋着大哭起来。侍卫长半跪着忧心的看着她,胤禛和非印也看着她。这样的场景让谁都会感到心恸,即使是胤禛也终是叹息了一声,“要去也不是这样去,收拾好了我让人送你和乌林过去。”
等如月和乌林来到济兰的住处时。已经是扎琴去世后的第四日了,灵堂布置了起来,四处皆是素白。济兰正在招呼来吊唁的人,除了侍卫营护军营一干宫里的同僚,还有不少江湖人,不大的院落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济兰一见他们来了立刻上前相迎,如月看到济兰憔悴不堪的模样,在看看灵堂里的棺木,她的心碎了似的痛。什么规矩都不顾的跑过去抱住兄长大哭起来。乌林则颤巍巍的上前一下跪倒在地上,一旁有人扶住了她,原来是明辉。“三哥,小妹她……”乌林哭倒在他的怀里,一时间又都是悲声。
等如月乌林稍微平静一些后他们被送回到内宅,等看到甄玉洁如月忍不住又哭了,直到听到婴儿的哭声如月这才想起家里还多了个人,在小婴儿床上躺着的正是扎琴和济兰的孩,这孩很是瘦小,只是闭着眼哭泣,那声音就像小猫在叫。看着她穿着自己做的和尚服,睡在按设计做的婴儿床上,如月的心又怜又痛,乌林伸手抱起孩哄着,鸦九在旁道:“小格格饿了,奴婢来喂吧。”
“我来。”乌林哽咽道,“请让我来。”鸦九点点头,没过一会儿杜嬷嬷就送来了米汤。见乌林在喂孩,如月拭去了眼泪道:“怎么就没……不是说请太医了吗?”
甄玉洁含泪道:“是请太医了,可扎琴是难产,脚在下面,掉不过来,最后大出血,止不住……”她似是想起了当时的情状,“若不是大夫和太医一起救孩……”
乌林听到这里已经抱不住孩了,她让鸦九抱过去,自己伏案而哭,甄玉洁上前搂住她安慰着,如月发怔的坐在那里,任凭眼泪往下流。她满脑都是扎琴的音容笑貌,最后定格在草原上她回眸天真的笑容上。
按着规矩如月和乌林是不能在外面过夜的,他们按制回到了府邸,又什么也不想说的各自回了院,如月完全不能入睡,于是后半夜她又一次来到了屋顶,晚风略有料峭,吹乱了她的头发。如月抱膝坐在屋脊上望着远方,那里有星也有点点的烛火,如月想每一点光亮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或喜或悲外人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济兰一直在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如月知道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否则一天里他不仅没有和自己谈话,也没有来看一眼孩。扎琴……扎琴是受了很多痛苦才死去的,但她一丝恐惧都没有,反而很是释怀,她对守在床边的丈夫和婆婆说,“我对不起姐姐,一直心存愧疚,可就是这样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的,果然老天终于看不过去了……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孩长大。还有就是,济兰,对不起,我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了。”这些话是甄玉洁转述的,如月一个字都没有忘的记在心间,济兰也是不能忘怀的吧。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如月默默流着泪望着东方,那里还没有一丝曙光的影。(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