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和菡娘相互一望,皆纳闷睿宗帝为何忽然召见她们。
云岚却未多想,她眼里父皇是再慈祥不过,譬如她二哥那般糟糕透顶的,父皇也只是将其软禁在府中而没有发配到苦寒之地去。
云岚带二人到凉亭,张贵妃和叶昭仪分别陪在睿宗帝左右。
有张贵妃在,叶昭仪只静静地坐着不多言语,比之张贵妃,她似一朵婉约平淡的白莲,不显眼不张扬,偶尔清浅一笑,仿若夏日自叶缝中穿过的微风,带着沁人心脾的微凉。
华琬悄悄抬了抬头,才发现齐淑妃其实也来了,阴郁地坐在凉亭后方,嘴角旁是比原先更深刻的法令纹,看来赵允佶的事给齐淑妃打击极大,齐淑妃如今能保住位份已属不易。
华琬和菡娘恭谨地上前见礼,睿宗帝颌首笑道:“郑家六娘是常见到的,小时候你爷爷带你进宫,那时朕还拿酥糖逗过你,转眼云岚与你都这般大了,”睿宗帝说完又眯起眼睛看华琬,“这位就是华匠师吧,云岚总在朕耳边夸你,你的名字,朕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是下官的错,还请皇上见谅。”华琬面上露出惶恐之色。
“哈哈,何错之有,朕是欣慰。”睿宗帝笑声夹带了沙哑,云岚心疼地走上前照顾睿宗帝,张贵妃靠着睿宗帝不肯动,叶昭仪则知事地往旁边退出一人位,让与云岚。
“六院承蒙皇上福泽,下官一介草民,能在六院有一处安生之席,心下是有万千感激。”华琬诚自肺腑地说道。
睿宗帝金冠下的发丝已有小半斑白,算来睿宗帝年岁未过半百,可已现出苍老之态,此时收起气势和锋芒,与寻常人家的和善长辈一般无二。
“功绩之下不骄不躁,是有大前途,华匠师年不过及笄,不容易。”睿宗帝捋着夹杂灰白色的短须,颌首夸赞,他所有的慈爱都给了正替他揉肩的云岚,亲自见过华琬一面,他很放心华琬作为云岚的玩伴。
“下官会继续努力,但求无愧六院、不负皇上期望。”华琬庄重地承诺,工巧技艺是她的立身之本,亦是心中所向,她会努力了让新宋的工巧技艺愈发成熟和精进。
睿宗帝慈眉善目不断赞许,华琬恍神间几乎忘记此人曾经一纸令下抄殁甄家一门。
得皇上允许,华琬和菡娘退至一旁,看来皇上召她们过来,真的只是唠两句家常。
隐约间华琬察觉有一道目光朝她射来,华琬试着寻去,发现是齐淑妃在背后偷偷打量她。
现在齐淑妃恨毒了张贵妃,一直在等待时机重创张贵妃,打量华琬,仅是因为赵允佶厌恶华琬罢了,这会她仔细瞧了,能确定华琬其实是温婉且内敛的性子。
赵允佶怎会小家子气地将精力浪费在一位与宫廷无关的匠痴身上,做着无意义的事又惹恼云岚,太不值当。
云岚腻歪在睿宗帝身边,扭头询问叶昭仪,“云清今儿怎没来。”
叶昭仪苦笑道:“云清这几日不知怎的,精神头越来越差,白日里就昏昏欲睡的,寻医官瞧了,又诊不出病症,开了些补身子的药,权且先养着。”
云岚点点头,“大约是暑气太重,我也休息不好呢,明儿我去萃音阁看望云清。”
“谢谢云岚公主,有云岚公主关心,想来云清会很快会好起来的。”叶昭仪感激道。
张贵妃听着二人说话,又瞥华琬一眼,见华琬面色寻常,嘴角几不可一见地浮起丝笑意。
华琬和菡娘在凉亭里是正襟危坐,眼珠子都不敢随便动,不一会就腰酸背痛了,幸亏云岚也呆腻烦,嚷嚷着要去看他们打下的猎物,这才带了华琬和菡娘离开。
玉津园非常大,云岚唤了辆马车三人一路同行赏景,园里有许多铁笼拦起来的飞禽走兽,甚金毛狮、貂麝、白鹘、孔雀啥的,皆是华琬未曾见过的。
云岚一路走马观花,她有些挂心云清,叨咕道:“前日见云清还活蹦乱跳,和这笼里的小青羊似的,怎忽然就病怏怏,连萃音阁也出不了?”
菡娘其实也在担心,她想提醒叶昭仪警惕些,可这话她寻不到机会与叶昭仪说了。
三人里唯有华琬目不暇接、兴致盎然地欣赏风景,结果被云岚骂没良心,惹得华琬好不委屈。
翌日,华琬进宫陪同云岚前往萃音阁探望云清公主。
盛夏宫里主子住的厢房皆有冰瓮,宫婢会拿半人高的芭蕉扇在后头慢慢扇着,屋内有几丝凉气,能令人舒服些。
可云清因为生病,屋里非但没有冰瓮了,身上还得盖着薄薄锦衾,原本白皙圆润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迷迷蒙蒙,目光似有些儿涣散。
华琬看着吓一跳,云岚更是眼泪都快落下来,拉着叶昭仪焦急说道:“云清定是病得极厉害,哪个庸医说云清没事的,赶紧换一人来诊治,否则再拖下去,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叶昭仪嘴角微微抽搐,她知道云岚公主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云清,可嘴巴实是太直了些。
叶昭仪执帕子摁了摁眼角,“谢谢云岚公主,我这就去新请一名医官来替云清诊脉。”
“请一名怎么够,全请来,仔细替云清看病了。”云岚蹙眉说道。
“是,一定照云岚公主说的做,”说完叶昭仪连忙招呼道:“云岚公主、华匠师,一起到殿外小坐吧,此处厢房闷热不说,我担心云岚公主过病气与你们。”
云岚额头确实已经开始冒汗,也不坚持,叮嘱云清要乖乖吃药后,去了外殿。
坐一会云岚要去御书房了,叶昭仪以定首饰为由将华琬留了下来。
看到云岚公主走远,叶昭仪露出轻松的笑容,华琬却紧张地问道:“昭仪,云清公主看起来似乎真病的厉害,这是怎么了。”
“华匠师别担心,云清无事的,只是天气热,有些为难她。”叶昭仪温柔地说道:“华匠师随我来吧,云清也想你了,时不时与我念叨。”
叶昭仪令内侍守好外殿,又带华琬回到先才云清卧病不起的那间闷热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