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英说罢不再理会华琬,自澎湃了热血转身离开,徒留华琬一人在后头抽搐嘴角。
谢如英将她拖到这儿,就为了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么,那个六院竞艺又是什么?
华琬甩了甩脑袋,想不通便不去想,匆匆忙忙地提着铜壶去打水。
……
第二日未时末刻,华琬回到云霄乡,看到舅舅已经可以拄着拐棍慢慢地走,而舅娘因表哥考上了太学,面上满是喜意红光,连带着看华琬也越来越顺眼,夸了几次华琬有出息。
“舅舅,莫福叔他们都到家了吗,都可好?”华琬坐在屋内,帮着葛氏一道剥豆子。
李昌茂开心地点头道:“到家了,大前日就全回来了,在牢狱里终归要受点苦,黑了瘦了一些,其余无大碍,阿琬,你真真是我们云霄乡的大恩人。”
华琬吓得连连摆手,连陶婶娘都不肯居功,她哪里敢这般厚脸皮,“舅舅,是一位不肯留名的贵人出手相救,当初儿知晓出事时,亦是干着急的,儿没有半点能耐救乡亲。”
“那也是阿琬在无意间牵了根线,牵一发动全身,如此莫福叔他们遇见的祸事才能顺利化解。”李仲仁撩开草遮走进屋子,望着华琬温柔地笑。
怎好说歹说都不放过她,华琬羞愧地低下头。
“外头世道不好,还得想法子将大伙儿都留在云霄乡。”李昌茂拄拐走了一小会,手臂因为太过吃力而开始发颤,额头冒出一层层密密的汗,葛氏赶忙起身扶了李昌茂坐下。
华琬蹙眉沉思,原先莫福叔他们是晒了乡里的土货,腌些笋干、小鱼小虾干进京挑卖的。
原本生意不错,除去商税后每月能赚个七八百文钱,怎料京城里一夜之间忽然开了五六家干货铺子,铺子的掌柜初始要用极低的价钱收乡民的干货,乡民自然不肯,哪想干货铺的掌柜竟使人将乡民的货筐砸了,挑担都磕断了。
乡民打听后知晓这几间铺子背后的东家,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民不与官斗,莫福等人敢怒不敢言,没了法子,才去洛阳码头找活的。
倘若不出去找营生挣钱,扣去一年比一年重的赋税丁粮后,乡里大部分人家连口粮都不够了。
“李兄和嫂子在屋里吗?”
屋外传来问询声,有乡民来串门子,李昌茂不方便行走,葛氏便先带华琬和李仲仁出去。
院里站着莫福叔和张家老翁的独子张润山,二人先朝华琬躬身道谢,华琬赶忙还礼。
乡里人都承了华琬的天大人情,纵然华琬失怙,他们也再不敢有半点瞧不起。
莫福提起一篓白边鱼干递与华琬,“听闻华小娘回来,我们就赶了过来,家里也无甚好东西,这篓子鱼干是孩子他娘新晒的,是不值钱也没销路的玩意,还请你们不嫌弃了。”
葛氏和华琬不敢收,莫福径直将篓子放下,“我们家吃不完,你们不要放着也白瞎。”
这般说了葛氏才让华琬收下,自去厨里包了几块饼子,要莫福和张润山带回去给孩子吃。
莫福不好意思地问道,“嫂子,李兄腿伤可大好了?当初我因为赋税一事同李兄争执,还将李兄推倒,是我不懂事,我错了,还请李兄和嫂子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那事怪不得你,当初我刚知晓都一股子火往脑门上蹿。”葛氏宽慰道。
几人正说着话,华琬望见院门外的土石路上,张润山的父亲张家老翁正领了一位身着墨绿色钏纹提花罗袍服,瞧着极富贵的员外往他们家走来。
华琬告诉了张润山,张润山扭头一瞧,还真是,匆忙迎了出去。
院里又多了两位客人,李昌茂也撑着拐棍出来了。
那员外姓曹,同大伙儿说明了来意后,李昌茂等人一时还不敢相信。
曹员外看到地上的那篓边鱼,蹲下身用手捏了捏,闻了闻,满意道:“名不虚传,很好。”
“曹员外,您刚才说的当真吗?”莫福喃喃地问道。
“呵呵,我都亲自来了,还能有假,若你们无意见,这事儿便这么定下吧。”
“诶诶,好好,那太好了。”莫福和张润山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
“哈哈,”曹员外大笑两声,“你们都是爽利人,既已定下,我便先告辞了。”
李昌茂这才反应过来,就要留曹员外在乡里用夕食,莫福等人亦盛情相邀。
曹员外拒绝道,“今日不必罢,天快黑了,我得赶回京城,驴车在下头候着,来日方长,下月我带了佳酿再来叨扰各位。”
说罢曹员外也不需人再带路,摆摆手,快步离开李家院子。
……
“一定是云霄乡的先祖显灵保佑我们,虽然前几月有些儿不顺当,可现在否极泰来,接二连三的都是喜事了。”
送走所有客人,李昌茂因欢喜和激动,脸颊涨得通红,还囔囔着要葛氏替他打壶酒了,葛氏瞪了他的两条伤腿一眼,压根不搭理他。
先才张家老翁引来的曹员外,是在京城开酒楼的,曹员外言他听说云霄乡的干货,比之京城铺子里卖的要新鲜味美,故决定每月定期过来收了。
开的价钱亦合适,不比当初莫福他们挑着卖的价钱低,如此岂有不应允的道理。
又一件烦心事解决,李昌茂他们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华琬同舅舅一家说说笑笑地用过夕食后,便回到自己屋中。
窗外稀稀落落的茅草在暮色里微垂轻晃,好似牵线皮偶戏里的剪影,没有热闹的丝弦竹乐,便只剩下萧索落寞的黑白色。
撩动了愁绪,华琬面上笑容渐渐淡下来。
她之前同舅舅、舅娘说,八月的旬假她不能回来,要留在置物房做事情。
至于中秋节,那工学堂是除了元日到上元节的半个月会放年假,其余节日皆不放假,至多提前一个时辰下学和解院禁,让林馨等家住京城的学生可赶回去用夕食,华琬等郊乡的,只能安分呆在工学堂。
好在华琬从一开始就打算留在在置物房与陶学录、小陶一道过中秋的。
其实寓意团圆的中秋节快到了是小事,令华琬最牵挂的,是八月底她爹娘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