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夫人翻看了画本,对首饰的花样子非常满意,是赞不绝口,请陶学录和华琬只管照这花样制了。
华琬还有在首饰旁标出大致的重量。郑老夫人不过是扫了一眼,便让二人放心,除了之前同宝石和南珠一道送往置物房的那匣金片,她还会补足不够的部分,并在总重上添两成,至于宝石、玉石甚的不够了,也只管与她说,断不会叫陶学录有一丝为难。
二人在穆和堂坐了会,于巳时中刻告辞离开,郑老夫人又送了一筐雪花梨给陶学录。
小陶因有前日被柑子酸倒牙的经历,纵是华琬再三保证水梨儿不酸牙,她也不肯吃了。
陶学录好笑道:“阿琬,这许多新鲜果子放在置物房里,我们三人也吃不完,你表哥如今不是在太学念书吗,明儿你提一篮去与他,对了,还有香药铺子的掌柜,也该礼尚往来的。”
“好的,谢谢婶娘!”
陶婶娘真是双目如炬,前两日安琚又送两盒糕点过来,她正愁怎么还礼,婶娘不但看出了她心中所虑,还帮她解决了。
次日,华琬左右手各提一只混装了雪花梨和甜柑的沉甸甸篮子出工学堂,那太学离工学堂近,她先脚不停地往太学行去,再从附近巷子穿到潘楼街。
太学比之工学堂的规矩会更多更大,未到旬假,太学的学生无缘由是绝不允许出来的,而且在太学里,负责学生出入记录的直学,都是有九品衔的官员。
华琬到了太学阍室外小心地叩门,“直学大人,小女是乙舍学生李仲仁的妹妹,打扰直学大人了。”
待门打开,华琬立即恭敬见礼。
直学认出华琬身上的制衫,也不便再摆甚架子,只问道,“你是工学堂的?要寻你哥哥何事。”
华琬脑子是难得的灵光,先拿出两颗大大的雪花梨递给直学,再托起果篮,咧嘴笑得讨喜,“嗯,小女是工学堂的学生,家里长辈让小女送果子给哥哥,直学大人也尝尝,可甜了。”
直学看着华琬明媚如阳的笑容恍了恍神,接过篮子,兀自说道:“工学堂甚时变得如此散漫了,没放旬假都让学生四处走。好了,乙舍的李仲仁是吗,我会交给他的,你回去吧。”
“谢谢直学大人。”华琬躬了躬身,提着另一篮果子,穿过两条巷子到潘楼街寻安掌柜。
仪香堂里安掌柜和安琚正因一笔账目算不平而争执。
这安琚着实不是念书的料,前儿说要去考太学没有去,现在京郊的书院都不肯去了,反正去了也听不明白。安掌柜无奈,只好每日带着安琚一起做营生。
安掌柜发现安琚在从商上还有点儿想法,由他手把手教了术算后,安琚算账也慢慢精熟起来,如此安掌柜终归有点儿安慰。
“安叔、安琚,这是婶娘让小女送来的新鲜果子。”华琬看到安琚面红耳赤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安掌柜起身相迎,受宠若惊道:“这怎么好意思,学录大人实是太客气。”
安琚也走到华琬跟前,两眼直愣愣地盯住澄黄澄黄的柑子和水灵灵的雪花梨。
安掌柜头疼地一拍安琚脑袋,“你这孩子,眼里头怎就只有吃的,还不快请华小娘坐。”
安掌柜令伙计端了菊花糕和香薰茶上来,“时辰尚早,过来了就坐一会,别急着回去。”
华琬与安掌柜、安琚也算熟稔了,笑着答应下。
安掌柜铺子里的香薰饮是用香薰、白扁豆、厚朴三味药用小火煎煮而成,是专供至铺子试香药的贵人饮用。一口香薰饮含在嘴里,不但唇齿满香,连整个人都跟着舒爽起来。
因为安掌柜和安琚之前在争吵,故账还未算清,安琚要华琬帮他们评判一二,这可将华琬怵的,她哪里会算什么账,事实上她连术算都未学过,只会寻常加减,之前安琚的那道‘将军点兵’题,是她爹逗她玩时记下的,误打误撞在安琚跟前露了一手。
华琬吃完糕点饮子,见铺子里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不便打扰安掌柜做生意了,华琬起身告辞,安琚主动到屋内拿一包炒货给华琬,将华琬送了几步远后才回来。
没了篮子一身轻松,华琬蹦蹦跳跳地走进能直接通往州桥的三进巷子。
华琬正在打量巷里人家于木门两旁挂的桃符,忽听见后头传来马车哒哒哒的声音。
华琬颦了颦眉,巷子这般窄,马车竟然还驶进来,让她往哪儿躲了。
华琬寻了块石阶跳上去,就看见一辆双马拉的四轮黑篷车厢,临近前了,华琬还特意板直身子,让马车过去。
马车放慢了速度,从华琬身边经过时,车厢侧边竟然拉开了一道门,华琬还未反应过来是甚情况,就被抓住胳膊,一个大力将她甩进了车厢。华琬脑门磕到木板,两眼冒金星,痛呼声刚喊出,立马有人塞团布到她口中,双手被后拧,扎得结实。
华琬模模糊糊看见一名精瘦、脸上还蒙着黑巾的壮汉,那名恶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的华琬赶忙垂下头,不敢再随意打量,心下惊恐万分,怎么都想不起她究竟得罪过谁,此时她该怎么办了。
……
午时仆妇送了吃食到置物房。
华琬还未回来,陶学录站在廊下往外头张望,小陶叨咕道:“阿琬不乖呢,跑出去玩得这般迟,害得我好饿。”
难道是安掌柜留华琬在铺子里玩和用午食?陶学录拧着眉头走回屋内,招呼小陶先吃饭。
又过了一个时辰,仍未见华琬身影,陶学录开始觉得不对劲,坐立不安地来回走了几趟,沙漏再次翻转,陶学录沉不住气了,一脸担忧地同小陶说道:“不行,我们得去寻华丫头,那孩子一向乖巧听话,不可能一声不吭地出去玩到这般迟。”
小陶虽不懂,但心里也没来由的一阵慌,乖乖跟在陶学录身后出门了。
二人先到了太学,一打听,早上果然有个眉眼清秀的十二三岁小娘过来送果子,小娘离开时手中还提有一篮。
陶学录又匆忙赶到香药铺子,安掌柜和安琚知晓华琬到这个点了还未回工学堂时,神色大变,“华小娘她巳时便向我们告辞回去了。”
“糟糕……”安掌柜和安琚神情不似作伪,陶学录愈发焦急,不断揉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安琚就要冲出门,亏得安掌柜反应快,一把将他拉住。
安琚推搡安掌柜,粗着嗓门囔囔道:“我要去找华琬,你抓着我干嘛。”
“你瞎捣乱什么,我们正在想法子,你别给我们添乱了!”安掌柜鲜少大声凶安琚,偶尔吼了还挺管用,安琚心里虽着急,可还是暂且安定了,只怒目瞪着安掌柜。
安掌柜看向陶学录,“学录大人,华小娘会不会在京城认识了甚朋友,或者她舅舅进京,所以才耽搁了时辰?”
陶学录摇摇头:“不会的,那孩子几乎都与我在一处,她认识何人我皆知晓,况且就算要出去,她一定会知会我一声。”
安掌柜蹙紧眉头,“学录大人,要不我们报官吧,府尹派了差役去寻,应该能很快寻到。”
“华丫头只离开了不到四个时辰,真报到官衙,他们不会立即去寻人的。”
真捱到明日,黄花菜都凉了。陶学录毕竟年纪已大,一着急脸便涨得通红,连连咳嗽起来。
安掌柜忙亲自端了饮子奉于陶学录,“学录大人,别急,您和小陶先回工学堂,我带安琚、伙计分头出去寻。”
“这,这怎么行,我也一起去。”
“您身体要紧,况且说不定华小娘一会自己回了工学堂,倘若见不到你们,她也会着急的。”说罢安掌柜吩咐伙计关铺子,准备沿潘楼街往工学堂的方向一路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