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风吹,云淡霞映,与南方的天气不同,北方的天气有一种苍茫的飘渺感,清爽之余又大气磅礴。
接近一个月的的行程不慌不忙,边欣赏沿途风景边体会风土人情,隋静对这里有说不尽的亲切。
虽说只是个礼部官员前来拜访,但是该有的礼数自然不会少,隋静的人马约有三百。
远远地便能看到宸都城下迎接的人马,那立于首位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隋静乍一看到差点高兴地蹦上去抱住老人,但是一想到现在自己的身份,马上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宸国太史令恭迎云国使者。”
老人家刚刚福下身子隋静一把就将对方搀扶起来,这可是是宸国太史令俞祖,不仅仅是皇帝的老师,也还是隋静当初在这里最亲近的人了,想不到此次回来还能有太史令相迎,隋静难得的对这座硕大的牢笼产生了一丝眷恋。
“大人不必多礼。”说着隋静就习惯性去挽着太史令的臂弯,谁知道这一举动,不止惊呆了太史令和一干人等,也让隋静自己愣了一下,赶紧抽出手臂换成搀扶的动作。
而太史令瞪着一双还很有神有的眼睛瞄了几眼隋静,对于她刚才的动作,太史令心里涌起一抹熟悉感,但是随即便消失。
隋静以为自己来的已经是比较早的,谁知道她们还是最后一个到达的,那乌奇国的使者却是早就已经到了的。
青芒大陆统分为三个大块儿,乌奇、大宸、云国各占其一,而这其中乌奇国虽不是最强大的国度,但是确实地界最大的一个。
虽说使者都已经来齐了,但是离那宸国皇帝的寿辰还有约莫七日,隋静开始后悔怎么没有在路上多欣赏一些风景。
到达的第二天,宫中传来信儿,皇帝要在寿宴之前为各位使者接风洗尘,隋静从一早便开始了心神不宁。
鸑鷟和四婢不同,她是隋静离开宸国以后才收在身边的,是以她并不知道隋静此时的异样是为何。
鸑鷟只看到隋静从早晨起来接到口谕便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会是将漱口的杯子端起来就喝水,还不自知,一会儿是将官袍的腰带系错了顺序,虽说隋静平日里也会这样,但是并不总是一次迷糊这么多的。
不同于云国皇宫的富丽堂皇,宸国的宫殿设计有些江南特色的典雅,用材的考究,精选的色彩,让整个宫殿显现出大气的精致。
走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的皇宫内,隋静的内心有一种情感叫做怀念。
牙错参差的回廊亭台,每一座每一处都有她的回忆,突然的驻足让身侧领路的太史令露出疑惑,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有莫名熟悉感的老人家仔仔细细地看了隋静,但是记忆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今日的晚宴是在毓宸殿,隋静记得以前她不懂事,常常会仗着皇帝的宠爱,在皇帝会客的时偷偷跑进去,现在她竟然真的是以使臣的身份再次进入。
隋静已经竭力维持住内心的稳定,但是当她走进大殿看到那座上的身影时,眼中的酸涩差点让她崩溃,压抑住颤抖的声音向着毓帝行礼,整个过程显得困难而漫长。
“肃王、闵王到!”
殿门处出现两位身着蟒袍的身影,一道黛蓝,一道品红。
正如同他们的服饰一般,黛蓝身影冷凝淡然的神色轻轻扫过在场的众人,而那品红色官服的身影却是含着有些过分的笑意将在场的人打量一番。
宸国皇室是出了名的人丁单薄,除了当年蓉皇后为皇帝诞下一位公主以外,皇帝只有两个儿子,放眼天下,皇室中只有三位继承人的,也就只有大宸国的毓帝了。
肃王,姚肃,玉贵妃所出,大皇子。
闵王,姚闵,箐贵妃所出,三皇子。
肃王一向与朝中的人交往甚淡,当姚闵走向靠向前面的席位时,那姚肃却是挨着隋静坐了下来。
隋静的心都快从喉咙口跳出来了,慌张了好久才抬头,但是所有人除了她,没有人对于姚肃的行为感到惊讶,而姚肃自己也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
姚肃一身黛蓝的锦袍将皇室遗传良好的肤色更是显得白皙,斜斜地坐着身子,也不抬头看向众人,宛若这一场宴会与他不相干。
座上的皇帝突然出声,众人举杯共饮,隋静举了杯子似乎是习惯性地往左边转身,将杯向着对方扬起,等到旁边的人真的也举起杯子回应的时候,隋静绽开的笑脸粘滞在了面上,赶紧收敛了动作,原打算一口饮尽的美酒也慢慢往里咽下去。
姚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行为,很快便又放下酒杯,继续盯着面前的菜色和酒樽。
“各位使臣远道而来,朕不胜荣幸,请各位替朕向你们的国君表达朕的谢意。”皇帝的声音有些虚浮,似乎是底气不足的样子,隋静不禁抬起眼睛远远看去,记忆中那强壮年轻的父亲已然不是当初的那般身强体壮,他毕竟已经年至五旬了。
隋静心里毕竟还是有些不舍的,甚至没有注意到旁边姚肃打量她的目光。
姚肃原本是斜在一边的身子,在看着隋静的时候便靠向了她,看着她不经意间手指绕起的动作,眼中闪过疑惑与打量,开始细细地将隋静从上看到下,随即又摇摇头。
“啊!”
“小心!”
隋静被一侧的姚肃整个人圈进怀里,而脚下打滑摔倒的侍女整个人都摔进了滚烫的汤水中,明明烫地直哆嗦,但是还是不敢大声呻吟,狠狠咬着牙忍着。
“来人啊,拖出去!”
姚肃狠厉的语气让隋静惊讶,马上扯住姚肃的手臂,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的哀求让姚肃心一软,大手一挥,侍女被宫人扶了出去。
短短的小插曲,没有将殿上的气氛破坏,还是觥筹交错的交谈闲话与奉承。
感受到有打量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循着看去却又没有,看了看身侧的姚肃,显然不是这样的眼神,隋静被那道眼神实在看得是如坐针毡,于是低头拿着酒杯,晃荡着酒杯的同时通过杯中的倒影观察。
皇帝,姚闵,姚肃,云国礼官,太史令……乌奇国使臣,乌奇国!
隋静将酒端起抿了一口,并不看向对方的方向,而后向着姚肃又敬了一杯酒,也不管对方会不会回应,喝完了让一旁的侍女斟酒,趁着婢女挡住一部分视线的时候,隋静将杯口调转方向,找准了位置,没错了,那个人并没有带着乌奇特有的高顶围帽,只是扎了一条发巾,但是他坐在乌奇国使臣的背后。
过了很久,满是敷衍迎合的盛宴才结束,隋静刚想回驿馆,远远地看见姚肃拐了回来,还没有走到近前便挥挥手,隋静以为是要自己离开,谁知道身边领路的几个侍女倒是跪拜之后退下了,隋静倒是顿住了,她现在可是使臣!
“见过肃王爷。”隋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自称,别别扭扭地说出肃王爷几个字,还暗自撇了撇嘴。
“不要绕手指。”说着自顾自地向前走,走了两步回头看看愣在原地的隋静,于是停住脚步,扬了扬眉,示意她跟上。
隋静快走两步与姚肃并肩,刚准备说话,前面走来的丽人朝着姚肃莹莹行礼,待她抬起头,隋静惊呆了!
那女子看着隋静也是有礼貌地行礼,便绕开二人离开,隋静还处在惊讶之中。
“她是谁?”隋静低声询问,姚肃回答妾,隋静立马跟见了鬼似的指着姚肃问道:“你的?”
姚肃也回以惊讶的表情,连回应都懒得回应,边走边说是闵王的。
回到驿馆,隋静也不明说自己是不是肃王以为的那个人,恭恭敬敬地拜别,离开。
二人分开以后,驿馆门前的阴暗处才闪过一道人影,人影有些扭曲,看不出具体形状,让人难以猜测。
夜半,家家宁睡,黑鸦乌啼,斑驳树影下驿馆显得尤其寂静,驿馆分为东西二所西南二苑,乌奇国在东,云国在西,而隋静的卧房更是在西边的最里面,偏僻程度让隋静发指,睡个觉要走遍整个驿馆,而这个驿馆说大不大,好歹是个王府的大小。
颞颥的轻声传入耳幕,房中的人儿不动声色,忽而叮铛声起,刃器相接,寒光闪现,“啪”青烛乍亮。
屋内的三人目目相觑,鸑鷟端着手中的匕首将隋静护在身后,而隋静打着呵欠眯眼瞄了瞄对面的人,连个蒙面都不需要吗?好歹用头巾包住也好啊。
静,还是静,安静的静。
“阁下是?”隋静许久不在江湖混,已经快记不得该怎么开口了。
那人却是不说话,一个劲儿的瞟向隋静的腰间,又看了看隋静的脸,冷冷吐出玉佩二字。
隋静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还有睡意,愣是摸了一会才从腰间绸缎衣衫里掏出还热乎乎的沾着体温的玉佩。
当那连珠仙鹤纹路的无暇白璧晃出的那一刻,那对面的人似乎是一瞬间被点亮了,那眼中闪现的光芒让隋静都瞬间醒了过来。
隋静把玉佩解下朝对方递过去,那人急切地一步上前想伸手夺过,隋静呼地一收,那人一步顿住,隋静又试着向对方伸过去,在对方想伸手之际又一下拿回,就如同在逗弄犬类一般让对方那人龇牙咧嘴。
“给我!”那人实在是急了,隋静这种行为也着实可恨。
见隋静不给,那人都急死了,赶紧加一句:“给我看看!只是看看!”
隋静将玉佩递给身前的鸑鷟,示意她拿着给那人看。
看了约莫有一炷香,久到隋静都已经觉得有些困意,那人终于抬起头,那眼中的光芒比之前还要闪耀!
“这可是你的?”
隋静回以一个白痴的眼神,对方却并不在意,而是有些激动的上前甚至想握住隋静的手,嘴里念叨着找到了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让隋静困意更甚。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能照进屋内,隋静就已经一个激灵坐起身子,但是马上便被活生生拽了回去,看着床边趴着的人,看着自己被拽住的玉佩,隋静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再看去,不远处的鸑鷟端坐在桌前,直勾勾盯着床上床下的二人,隋静努努嘴询问,鸑鷟坦然地看回来,隋静自己开始拼命回想前日的事情。
隋静记得她有些酒过了,然后被肃王送回来的,然后还没有走到自己的床,实在太累,就胡乱爬上鸑鷟的床睡觉,半夜,然后半夜发生了什么?
她还记得发亮的狗眼?狗眼?发亮?
隋静拼命摇了摇头,觉得这个记忆实在不太实际,但是怎么又会那么真切呢?
唔噜一声,床边的人辗转醒了过来,人还没有抬头就先缩了缩手,感觉到手中的玉佩马上又安静了,隋静觉得这人有继续睡过去的倾向,于是用手拽住玉佩的末端,突然一拉,果然那人嘭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起来就找玉佩,隋静被吓得赶紧把玉佩重新揣回衣衫,那人顿时红了脸缩回了手。
隋静终于记起了,发亮的狗眼是怎么回事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