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焕郡的百姓依旧过着摩肩接踵的迎接新年的生活,但口中讨论的事情已经不是“你家准备了什么年货啊?”“今年有谁要来家中过年啊?”“新春愿望是什么啊?”之类的了。
而是“那个杀了雷郡守的凶手是谁啊?”“听说苏家是引狼入室!”“苏家灭门案的凶手被雷郡守抓起来,他们的同伙就杀了雷郡守啊!”
苏溯越和郑崖对视一眼,快速转身离开。
就算冷慕真的杀了雷郡守,也不可能这么不小心得弄得人尽皆知。更何况冷慕根本没有杀害雷郡守的理由。
可见,这是有人设了个陷进,专门针对冷慕的。
两人都有些后悔,为什么会那么不小心就让冷慕和雷郡守一起走了呢?要是当时他们能有一个在冷慕身边,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苏溯越避着人流走到一个流浪汉跟前,蹲下身,取出一个红浊的泪滴状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放在那人眼前,一闪而过。
那人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原来是继承人。要我帮忙?”
苏溯越道:“天亮之前查出慕儿的踪迹。还有是谁在主导这场舆论。”
那人露出一口破败的黄牙,喷着酒气道:“这么点时间,我们可没办法同时完成这件事啊。”
苏溯越皱眉,道:“那就先查出慕儿的行踪。”
郑崖站在一边皱眉看着这个男子。他从没见过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却有种熟悉的感觉。
注意到郑崖的视线,那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他,收起手边的酒壶,缓缓起身道:“要是继承人肯回来,不要说天亮之前,就是在一个时辰内给您完成这两件事也是没有问题的。”
郑崖道:“继承人?”
那人这次没有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苏溯越,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苏溯越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他将手中紧握着的浊血取出来,递给他:“到时候你来找我。”
那人反而收起了笑容,冷峻肃杀地看着苏溯越,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溯越点头,然后道:“现在,我要慕儿的行踪,确保她安然无恙。”
那人这才接过浊血,笑道:“遵命,继承人。”
黑暗中,那人的背影很快就融进一片夜色,再过一会儿,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苏溯越却站着没动,更深露中的夜色中,像是承当不了这样的负重,他挺拔的背影似乎也有些佝偻了。
郑崖按住他的肩膀,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溯越看向他,面上冷淡的神情微微有些发苦,沉默半晌,他靠着墙站着,缓缓道:“我骗了慕儿。”
郑崖皱着眉头看他,没有接话,也没有离开。
苏溯越深呼吸两下,似乎在整理思绪,半晌才继续道:“慕儿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出宫,她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够一路保护她的人,而不是相爱的人。很不凑巧,我爱她。”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会选择我,主子其实很聪明,留在宫里的人对她都是中忠心的,并不缺我一个。可是她选择了我,原先只是感激,只是想守护她,后来慢慢变成了爱,我想独占她……”
苏溯越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有些自嘲地笑:“对亏了这张脸,主子不至于完全忽视我。后来,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主子接受我的爱。”
郑崖看着苏溯越面上越来越浓重的绝望,觉得自己有必要转移一下话题了,万一苏溯越说完就心神憔悴什么的,他的工作量又要加大了。
他插嘴道:“那为什么说你骗了她?”
苏溯越沉默一下,道:“我大概要比慕儿早一步知道。她从红璇玑那里半真半假地得知冷日濯给她的任务需要史家人来完成。事实上,那并不需要我把命留在那里。”
郑崖大概猜到了,问:“你知道,但是你没有告诉冷丫头,只是让她继续担心后悔?”
“还有愧疚。”苏溯越轻叹一声,“她很愧疚。她认为,自己的性命她有权做决定。但现在涉及到的是我的性命,她有些抗拒。”
郑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苏溯越喜欢冷慕,或者说深爱着冷慕。但是他不知道苏溯越也会算计冷慕。这要是让冷慕知道了……
郑崖打了个寒战,那丫头霸道又锱铢必较,要是反应过来她这段时间的焦虑担忧还有愧疚都被人算计好了,还不知道会生气成什么样子呢!
然而就在郑崖威慑冷慕是不是会生气,会怎样生气担心的同时,冷慕正在为自己的贞操担心。
卧槽!就算要对本姑娘怎么样,也拜托选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吧!冷慕心中疯狂吐槽。
她被人放平在冰冷潮湿的地上,背上是大大小小的石块,膈应得她各种难受,但由于手脚无力,根本做不了任何反抗。
更糟糕的是,那个她看不清的人,正用火热的手掌解开慢慢解开她的衣服。
冷慕感受着他的手掌一点一点碰触她的肌肤,忽然冷声道:“柴凌海,装神弄鬼可不好玩。”
她身上的手停顿了一下,随着一声轻笑离开了她的身体,但那人并没有将她扶起来,而是抱臂站在一边,将她狼狈却清冷高傲依旧的摸样尽收眼底,道:“要不是我亲自测验过药效,我都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听这声音,冷慕心中“咯噔”一下:猜错了。
本来想要通过出其不意的震慑让他停手的,这下子,彻底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冷慕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地发疼,被偷袭过的后脑上蔓延开来的那种疼,然后逐渐地就变得四肢无力,丹田之中的内力随着体温一点一点流逝,再接下来就变成了视物模糊,但是听觉和触觉却空前加强。
简直就像要刻意突出她此时的恐惧一般。
冷慕深吸一口气,顺着声音转头看向他,道:“你的声音很陌生,这样看来,我们应该没有见过才对。对于一个陌生人,你没必要耍这么多手段吧?”
那人只是轻笑着,往前走了一步,踩着枯草发出的轻微的沙沙声在空旷死寂的树林中传得格外远,也更令人恐惧。
冷慕听着一声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简直要比刚才他就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所以说,危险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危险的那个过程。
会把人逼疯的!
于是,她轻叹一声,主动出击,道:“如果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你没有得罪我。”那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并且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
冷慕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么年轻?她不记得在她调戏过的美人之中还有这种类型的啊。
那人在冷慕身边站定,嘴角挂着浅笑,用脚尖轻轻摩挲着冷慕僵硬的手指,缓缓道:“现在是不是很冷?”
冷慕费力地翻了个白眼,道:“换成你先是跳进湖里,然后在烤火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撂倒在地上,接着还被迫挺尸,你还能觉得浑身火热不成?”
“你真的很有意思。”他蹲在她身边,喃喃道,“跟他们说的一样。”
冷慕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若不是身体动不了,她一定要一骨碌地爬起来抓着他的领子使劲摇,道:“他们?”
他伸手将冷慕扶了起来,斯毫不介意她身上潮湿的衣服以及冰冷的体温,半是抱着搂进自己怀里,道:“就是他们啊,你一定认识。”
冷慕道:“那……你说的他们是男的还是女的,或者其中男女都有?”
她要确定一下究竟是因爱生恨还是被她横刀夺爱之后女子所作出的扭曲行为!
他歪了歪脑袋,道:“就是他们啊。”
“……”冷慕深吸一口气,拼命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跟一个傻逼认真你就输了。
见冷慕一下子没了动静,他搂着她的肩,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她的侧脸,边道:“苏溯越碰过你哪里了?”
冷慕嘴角一抽,这家伙知道得还不少。
那估计得是情敌派来的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自发自动地进入苦口婆心的训诫角色,道:“要知道被爱所困的女子都是失去理智的,就算她许诺给你什么好处,也是基于要利用你的前提。一旦你完成任务,你觉得,你一个知道了她的秘密的人,还能被她所容忍吗?哦,我忘记跟你分析了。嗯,你想想看,听你的声音我大致能猜出你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有一定家底的人,她都能让你这样的人为她做事,可见其手腕高超。自然,想要事后反悔对你做点什么,对她来说不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吗?所以,你要是放了我,我还能……”
“分析得不错。”他轻笑着打断她,本来还只是在侧脸滑动的手指危险地落到了她的唇边。
被寒意冻得青紫发白的嘴唇被他或轻或重地摩挲,慢慢充血变红。冷慕那张惨白的脸上也因此有了些许血色。
他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着说:“你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见苏溯越找来,你说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你这个爱人啊。”
冷慕很想开口,但碍于唇边虎视眈眈的手指,她坚决地要紧牙关——我凸,你个死小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那只修长纤细的手指在她的唇边徘徊了一会儿,总是不得门而入,他轻叹一声:“既然他不关心你,你又何必为了他守身如玉?”
见那只手终于拿开了,冷慕抓紧机会开口道:“呸!你个死小鬼知道什么!”
死小鬼……那人唇边的笑意更加浓重了,道:“你知道我今年几岁吗?”
冷慕扭头不想理他,却高估了自己现在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一头撞上他的肩,牙齿磕到嘴唇,瞬间就把她疼得泪眼汪汪。
他哭笑不得地把她掰回来,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掉她唇边的血迹,道:“本少可不缺女人,只是对你有点好奇。但你要是再这么不老实,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做什么了。”
闻言啊,冷慕立刻定住身子。
反正本来也僵硬得不能动了,现在定住也跟原来的差不多。冷慕心想,简直就毫无压力!
靠在树上,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他看了眼怀中也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羞得而微有红晕的女子,道:“他们说,你是一个任性妄为嚣张跋扈的女子。”
冷慕没有说话。
按照她在皇城之中表现出来的性子,这么说还真不冤枉她。
他继续说:“他们还说,你耽于美色,枉有一身宠爱,却没有利用这个做任何好事。”
冷慕继续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