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唐岳篇(2)
夏晓北会答应当我的模特,我着实很惊讶。
毕业在即,大部分人都是很早就开始筹划毕业设计,这毕业设计,最终是要呈现在毕业展上的,我当然也很重视,只是中途几经更换构思,所以拖延至今,进度有些跟不上,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
合适的人体模特是我最操心的一件事,少了关键的一环,我根本无从下笔,心中不免烦闷,抽空去书画社舒缓心情时,瞥见了夏晓北的背影。
认识她近三年,第一次看到她穿裙装。鹅黄色的雪纺,简简单单的吊带连衣裙,展露出她难得一见的圆润肩头以及一截光滑的背。
我盯着她扎起的马尾,不由自主地闭眼想象如果她乌黑的长发滑落披肩,应该是什么样。脑中迅速闪过无数光亮,等我再睁眼时,夏晓北困惑地盯着我看:“唐岳,你是在站着睡觉吗?”
我的心中很激动,霍然上前扶住她的肩:“晓北,你能当我的模特吗?”
她似乎又被我吓到了,愣愣地盯着我的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颇为冒犯,同时也意识到,我的请求也很冒犯——即便是那些专业的人体模特,大部分都不愿意把自己的这一层身份透露予熟人知道。
“好啊。”
我收回手的时候,听到她很爽快地答应。我沉默地看着她,犹豫半晌,才解释道:“我指的是,人体模特。”
不出所料,夏晓北怔住了。
虽然从艺术的角度,我们对这个职业心怀尊重,但事情落到自己身上,依旧难免不自觉地戴上有色眼镜。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用她之前夸赞我的话送回给她:“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我不知道在此之后的日子里,夏晓北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一个星期后,她找到了在画室闭关的我。
开门后,她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你失恋了吗?”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知道一定是邋遢得不成样子。
礼貌起见,我拿了毛巾对她示意:“稍等,我去洗把脸。”
等我再回来时,她似乎刚把我的画室逛了一圈,评价了一个字:“乱。”
说得很中肯,我无力反驳,随即看她指着墙角的那张复古大床问:“你都最近都睡这里?”
我顿了顿,回答道:“也对,也不对。”
“是这个?”夏晓北走到我架着的那块画板前。
上面只有几条线而已,她不可能看穿是那张床,所以我判定她是看过我丢到垃圾桶里的废稿。
心底的烦躁因为想到那些废稿重新升腾而起。
抬眼时发现夏晓北盯着我的脸看,我想大概是烦躁感染我的表情也跟着肃然。
“你的……模特,还是没有着落?”
我点了点头,“找不到感觉。可能又要重新构思。”
沉默了几秒,夏晓北迟疑地问:“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吗?”
我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回答她,无声中,我看到她的眼中划过挣扎,紧接着便听她道:“如果你认为我可以,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晓北,你不用勉强。”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在勉强。”夏晓北回道,“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的要求是怎样的。如果……如果在我可以接受的尺度范围内,帮你的忙,也没有关系。”
“晓北,你……”
夏晓北有些不高兴的地打断了我:“哎呀,你别婆婆妈妈了,我不是还没答应吗?尺度,尺度到哪?”
哪有什么尺度,自然是全脱。
当然,我并没有把这句话告诉她,而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只要上半身。”
说完,我又纠正道:“只要背影。”
“披散头发,能够挡住一部分。”我再次补充。
夏晓北咬着下唇沉思片刻,抬头应了句“好”。
一时间,我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却是鬼斧神差地问道:“晓北,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的眸子顿时一凝,笑得明亮如水:“因为你和黄博都是我喜欢的朋友。”
瞅着她像孩子一般真诚的表情,我的脑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付诸实践时,产生了连我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效果。
应该不止是我吧,但凡认识夏晓北的人,都想象不到,在她的身上,能够毫不突兀、违和地释放出如午夜梦女郎般的媚惑、颓废、浮华、落寞、慵懒。
我的内心有些澎湃。
完全超越了我预期的构思。意外的收获,灵感的眷顾,我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如此浓厚的满足感。
内外矛盾的强烈对比,透露在她的眼神,她的举手,她的唇边吐出的淡淡烟圈。
夏晓北在这个时候被烟雾呛到,狠狠地咳了起来,用手掩嘴时,条件反射地弓身弯腰。
她咳得有些久,我不免担忧,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你还好吗?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走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原本挡在身前的衣服滑落在一旁。
我停住了脚步,内心在纠结。
以我们现在一站一坐的高度差,如果我再迈进一步……
纠结之中,我的目光被近在咫尺的玉背所吸引。
只有我自己清楚,此刻的目光和之前的目光之间的区别。
察觉到自己的狎思时,我蹙了蹙眉,为此感到不耻。
可无意识间,我竟是伸出了手指。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在冒汗。
即将触碰上的时候,夏晓北停下了咳嗽,微微侧过头来:“不用休息了,我没事儿。不好意思,打断你了。”
我忙不迭收回手,胸臆充斥着做贼心虚,转身走回去:“嗯,那我们继续吧。”
重新拿起笔时,我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我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许久之后才平复了心绪。
我想,我的职业素养,还有待提高。
完工后,夏晓北歪着脑袋看了许久,我笑着提醒她:“这还不是最后的定稿。”
“它真的会出现在毕业设计展上?”夏晓北盯着我问。
我明白她的顾虑,瞥了一眼画上的女人,再回头看她:“放心,没人能够认出你。”
夏晓北冷不防冒出一句:“万一我因为它嫁不出去了呢?”
我愣了愣,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
却没想到,不久之后,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