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我的女人

白大少爷当晚就睡在了枕梦居,想是赶路真的累坏了,吃了晚饭稍歇了一阵,洗了个澡后就又睡了过去,罗扇坐在床边替他打着扇,直到自己也困得睁不开眼睛,这才回房睡下。

早饭是金黄香甜的蛋黄酥和莲子膳粥,两个人在后院吃的,葡萄架子下支上藤桌藤椅,罗扇还在桌子上摆了一盆新鲜美嫩的小茉莉,原本是面对面对坐着吃,吃着吃着不知怎么就挨在了一起,一个蛋黄酥两个人吃,你一口我一口,粥也是你喂我一勺我喂你一勺,好容易吃喝干净,却见掉了一身的酥皮渣儿,罗扇起身要拍,被白大少爷扯住代劳,拍着拍着大手就揉上了纤腰,盈盈一握,柔软娇小,毫不费力地从地上拔起来放在桌面上,压□子便吻上唇来。

罗扇扭捏了几下,听得他鼻腔里“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威胁还是撒娇,撒娇还好说,若是霸气侧漏什么的她还真怕自个儿这片超薄迷你型的防护不住,权衡之下只好老老实实地由他拥着任凭摆布……其实这个家伙还算安分,昨晚那啥……也没怎么着她,就像现在这般只碰了碰嘴唇,罗扇也觉得感情的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她才刚开始试着接纳他,且这又不同于现代人的恋爱,古代人哪儿有谈恋爱这一说呢,两个人结合最重要的是为了家族和后代,所以罗扇真正要面对的难题才刚刚开始,想想她就犯怵。

白大少爷捏住罗扇的下巴,鼻尖轻轻蹭着她鼻尖,嘴唇触着嘴唇,眼睛望着眼睛,唇缝里飘出声音:“罗小扇,跟我亲嘴你还敢心不在焉,是不是想挨收拾了?”

罗扇脸一红,屁股在桌子上扭了几下,讷讷地道:“没有没有,我很认真的在那啥啊……”

“不承认就更得收拾。”白大少爷冷下声音道。

罗扇慌得连忙伸手给他抚胸口:“我承认我承认,我错了,别生气哈,淡了个定啦!”

“既然承认错了,要么挨收拾,要么哄我高兴,你选罢。”白大少爷哼道。

“我、我给你讲个笑话儿?”罗扇谄媚地冲白大少爷眨眼睛。

“你觉得一个笑话就能勾销你对我心不在焉造成的伤害么?”白大少爷冷声道。

罗扇苦恼地哼叽了两声,两道眉毛愁成了八字,想了片刻,索性一伸手兜住白大少爷的后脑勺,用力向着自己的脸摁过来,本就相距不过毫厘的四片唇再度紧紧贴在一起,罗扇烧红着脸,紧紧闭上眼睛,带着一股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劲儿把自己的舌头没义气地出卖了。

软软滑滑的小舌头才一探进白大少爷的口中,就被早等在那里的火热有力的大舌头给卷了个正着,本能地想缩回来却哪里还有机会,后脑勺也被白大少爷托住,整个上身被他压得几乎要躺在桌面上,那条有力的舌头如同千军万马直捣黄龙一般迅猛霸道地闯进她的口腔,上下左右无一处不刷到,卷得她的舌头一个劲儿犯晕,糊里糊涂地跟着他的舌头来回翻搅。

身下的一人一舌眼看就要厥过去,白大少爷才终于鸣金收兵,舌头退出战场,双唇吮住了她的双唇,将方才厮杀时从唇角溅溢出来的甜蜜汁液吮个干净,最后“啵”地一声重重嘬了一下,直起身子,咧开个灿灿笑容:“表现不错,原谅你了。”

你妹的得了便宜还卖萌!罗扇翻个白眼儿从桌上跳下地,边收拾旁边的碗筷边硬声道:“今儿你不必忙自己的事了么?怎么还不回前头去?”

“今日没什么可忙的,我本和爹在外地,收到云彻要走的信儿后我就丢下他先跑回来了,这会子只怕他还在回程的路上,没了他这个大幌子,我在府里也无法随意做正经事,倒不如就在枕梦居待着陪你,”白大少爷接过罗扇手里的碗碟同她一起往灶房走,“顺便听你说说,你方才心不在焉的究竟在想什么?”

罗扇没想到他会这么介意,心里有些惭愧,胳膊一伸勾住他的胳膊,两人并排进了灶房,一个在专门泡碗用的盆子里刷碗,另一个在旁边搭下手,罗扇便道:“只是在想将来我要怎么面对老太爷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他们能不能接受我,我要怎么做才能……”

“你什么都不用做,”白大少爷淡淡截住她的话,“当初我对你说的要你同我一起面对和应付种种的困难,不过是试探你对我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罢了,一个男人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人前?你就乖乖儿地等着享受我给你的一切罢,什么都不必操心,谁也不用讨好,万事有我,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话虽如此,他们毕竟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好为了维护我就把家人置于不顾,这样只会让他们同你我的关系越来越僵,我虽然不够善良,但也不希望你和家人分崩离析,这世上最亲你疼你的人毕竟还是血脉至亲啊,”罗扇好生好气地商量道,“如果有个不那么极端又能两全的法子就再好不过了,再说我又不是一点儿委屈都不能受的人,若是可以双方相安无事,就算委屈些我也完全可以接受的。”

“我的女人绝不能受委屈。”白大少爷偏头瞥了罗扇一眼,“若是受了委屈,只能说明我没有能力,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看不起我?”

“可如果我与他们之间有着无法调和的矛盾呢?你是偏着我还是偏着你的亲人?”罗扇边反问边将白大少爷洗干净的碗摆到橱柜里去。

“谁也不偏,我去解决矛盾。”白大少爷说着端起盆子出去把水倒掉,而后回到房里来,接过罗扇递过来的巾子擦了手,拉着她去了上房,两人在书房窗前的几案旁坐下,白大少爷便继续说道:“扇儿,你不必多想,也莫要心急,给我些时间,待我把这厢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再让你毫无后顾之忧地成为我的妻。”

“我,我才不急呢,”罗扇红了红脸,“你都有什么事情要处理,能说与我知道么?我也想替你分担分担呢,别说什么怕我担心的话,我若是对你做的事一无所知,那才真正担心呢。”

白大少爷笑起来,伸手拉过罗扇,把她摁坐在自个儿大腿上,搂住纤腰,先在脸蛋儿上亲了一下子,而后才笑道:“也好,虽然没指着你分担什么,不过为免你没事瞎想瞎操心,我也只好老实交待了。我要解决的事情一共只有三件,第一,收拾白莲衣,第二,找出当初给我下药的元凶,第三……查明我娘当初真正的死因!”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亲们,这么晚才更上来,字数还不多……今天白天上班忙了大半天工作,晚上又去了亲戚家串门,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咱这码字速度亲们也了解,咳,龟速得很,所以码到大半夜也才这么些字,图也没精力做了,待日后补充了鸡血再来补上!

这个时间已经是元宵节啦,祝亲们元夕愉快!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忘记某人更文太少,哦耶~!

165亲情难断

罗扇听得一怔:“莫太太不是……的么?”

白大少爷脸上笑意淡下来,垂下眸子,一边捏着罗扇纤细的手指一边沉声道:“所有人都是这么对我说的,可我不是很相信。虽然我娘过世时我年纪还小,但也不是对她丝毫没有印象,记忆中她与别人的母亲很不相同,别的母亲也许一样对自己的孩子很慈爱温柔,可人前人后的总是碍于礼教端着多多少少的架子,而我娘却不是,倘若房中只剩了她和我,她就会很随意很不拘地与我相处,比如她会陪我在地板上摸爬滚打光脚嬉闹,会和我一起拿了爹收藏的珍贵笔墨在卧房的墙上胡乱涂鸦,还会扮作土匪的样子和我玩官兵与土匪的游戏,她从来不用苛板的教条来约束我,相反,她很支持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并且总是鼓励我想做就做,自己动手去尝试所有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娘是个心胸与见识都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人,我不相信她会一气之下就愤而自戗,我是她儿子,我那时虽然年幼,可母子连心,我能感觉得出她绝不是那种气性大、性子急的人,况且……我娘是相信我爹的,她相信他会给她一个最好的处理结果,她不可能等都不等他就撒手离世——总之,不弄清真相我不会罢休。”

罗扇握住白大少爷的手,轻声道:“你想怎么查真相?我听义父说当时在场的只有老太太屋里的人,老太太未必就肯告诉你。”

白大少爷将罗扇揽得紧了些,道:“云彻和我爹当年也不过是听了老太太一人之言罢了,当时他们两个都未在现场,如何知道老太太所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们两个从外头赶回府中时我娘的尸身已经被停放在床上了,额上的血迹也已经擦净,但凡不知情的人见着那额上伤口再经人一说是撞墙而亡,十有八.九也就信了,何况我爹那时急痛攻心人已经呆了,云彻也好不到哪儿去,谁还会想到立即去查现场有无证据或是质问在场证人?更何况,我娘是白府的嫡长子的元配太太,任谁也不可能相信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她性命,且老太太也没有否认当时是与我娘因给我爹纳妾的问题起了争执,她这么一承认,反而让人不易再产生其它的怀疑。处理完娘的丧事之后我爹就大病了一场,险些也跟着去了,这一病就是近一年,云彻那时更是不知死到什么地方去了,等两人一个病愈一个回来时,老太太早把府里知情的下人换了一个遍,就算当时留有什么证据,这一年的时间也足够毁个干净了。”

“大老爷难道就没有像你一样产生怀疑么?他既同太太自小青梅竹马地长大,那就更应该了解太太的为人,他就真的相信太太是自戗的么?他就任凭此事这么过去了?”罗扇追问。

“他也不是未曾怀疑过,”白大少爷目光渐冷,“我以前问过他,他说他病愈之后便想着派人把当时在场的或知情的下人都找回来,可费了很大的功夫、用尽了一切的办法,那些人都消失得极为彻底,即便查出几条线索来,最终也都断掉了。再加上后来老太太逼他续弦,三番五次地软禁他,老太爷又索性撂了挑子,把家里的生意全都压给了他,还请了族中关系近、交情好的长辈们轮番到家里来哄劝诱逼。

“爹本是铁了心的不肯再管家中生意,想带了我离开白府,奈何族中竟为此开了族会,说我是白家长房这一脉的嫡长孙,将来正经的白氏家业的继承人,偌大的责任和担子在身上,已不简简单单地只是我爹儿子的身份,而是关乎着白氏宗族未来兴衰大计的关键人物,所以我爹没有权力带我走,他一个人不能决定我的去留,须通过全族人的表决——要么他留下掌理家业,要么他走,留下我长大后继承家业。

“一人之力无以对抗整个宗族,爹不可能抛下我不管,再加上那个时候卫氏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骨肉,种种因素数管齐下,爹最终只好妥协,留下来重掌家业。说来只怕你不会相信——历来养儿育女之事原都是内宅妇人的分内事,男人主管养家糊口,并不常伴儿女身畔,纵是有闲暇功夫也不好总待在内宅,恐被外人说三道四。而我,却是爹一个人一手带大的,虽然老太太屡次要求把我养在她左右,爹始终没有松口同意,只管将我随时带在身边,在家里时同出同入同吃同睡,到府外去便带着我一起视察铺子、谈生意、做决策、参加各种商会,那时爹他没少被人笑话指责,然而都只管被他当了耳旁风丝毫不理。

“老太爷气他如此行径,那时便与他约定了,若家里生意每年盈利不能成倍增长,便要将我强行带离他身边交给老太太抚养,爹又要照顾我又要忙碌于生意,每日耗心耗力,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追查我娘过世的真相,他对我说,我娘过世已是事实,无论找不找得出真相,这事实都无法再改变,而我却随时可能会被人从他身边夺走,他已经失去了我娘,绝不能再失去我,他知道我娘不希望让别人来养育我,与其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结果而冒着失去我的危险,不如踏踏实实地保护我,直到我长大,有能力自立。

“那些证据证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很难再查到了,爹现在仍然派有人手在外面四处查访,可惜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一丁点儿收获。以前的我自立之后只想着不能被卫氏欺在头上,事事要强,便只顾着将生意做大来证明自己,根本也没有余力和时间去查我娘的事,如今白府家业已不在我的手上,我现在闲得很,就算事隔多年,也想尽力试着查出真相,否则我没脸带着自己的妻子在娘的灵前磕头。”

罗扇静静地听完白大少爷的叙说,偏身伸开双臂将他颈子轻轻拥住,温声地道:“既如此,你就尽力地查罢,只是不必急于求成,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莫说你现在手无大权、行事受限,就是当年大老爷一手掌权可以随意用银用人时不也没能查出什么线索来么?事在人为,量力而行,相信太太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和大老爷的。”

白大少爷大手抚着罗扇的后背,笑道:“放心,就算查不出来我也不会不娶你的,娘在天上只怕也早急着要看孙子了。”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来!”罗扇一推他双肩坐直身子,“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我不满十八岁绝不生孩子!”

“那更好,我还道你们女人成亲之后都急着生儿子好固夫宠呢,”白大少爷黑眸闪了闪,“我倒巴不得你不急,如此我们还能多享受几年床第之欢……”

“你!住嘴!”罗扇老脸刷地红了,一手去捂白大少爷的嘴一手去掐他胳膊,“成天口无遮拦的!什么叫矜持含蓄不懂嘛?!我可是未嫁少女啊少女!你——你这是耍流氓!”

“你这个未嫁少女懂的可不比我这个未娶少男少呢,”白大少爷低笑,“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啪啪啪’?什么叫‘圈圈叉叉’?这可是你教我的词儿。”

“你——”罗扇猥琐本质被揭穿,当即撒泼耍无赖地在白大少爷身上连捶带掐,“啪啪啪是鼓掌的意思!圈圈叉叉是……是盘子和叉子的意思!怎么样?!怎么样?!”

“你要是再在我腿上扭来扭去,我可就忍不住想对你‘鼓掌’了。”白大少爷笑得意有所指,大腿在罗扇的屁股下面动了一动。

“你流氓!流氓!”罗扇恼羞成怒地边指责边挣扎着要从白大少爷腿上跳下地去。

“咦?鼓掌怎么就流氓了?罗老师你倒是给学生我解释解释?”白大少爷放开罗扇,只管笑眯眯地看着她红着一张猴屁股脸落荒地窜到几步开外的椅子上坐下来瞪着他。

“白沐云!你听好了!从今儿起咱们约法三章!”罗扇伸出四个手指头冲着这厢比划。

“哦,我全部都不同意。”白大少爷毫不犹豫地拒绝。

“——你,你你你!你连问都不问就——你还敢再霸道点嘛?!”罗扇傻着眼吼,“你的好奇心哪?!人怎么可以没有好奇心!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说哪三章吗?!”

“完全不想知道。”白大少爷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要去嘘嘘,你不许跟来偷看。”

“我去!谁要偷看你!”罗扇大怒。

“说了不许跟来,怎么还嚷着要去?!”白大少爷边往外走边回眸冲她一笑,“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看……我就勉为其难地容你闭着眼睛在旁边听个声儿好了。”

“我、我去——不是!我——我擦!谁要听声?!谁要看你?!自恋狂!赶紧走你!”罗扇站起来跳脚。

“先把自个儿口水擦了再说罢,小色坯。”白大少爷迈出门去,罗扇下意识地用手背抹了把唇角——哪儿有口水!混蛋!害老娘当真以为自己就那么没节操呢!

笑笑闹闹地便到了中午,两个人一起下厨,做了个芙蓉肉,做了个蜜火腿,做了个冻豆腐,外加一道煨鲜菱,汤是清热解暑的薏仁绿豆汤。吃饱喝足歇了半晌,白大少爷便去卧室午睡,罗扇要坐在旁边给他打扇儿,被他轰回后罩房自己房里休息。

一觉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罗扇迷迷糊糊地起来,洗了把脸,坐在床边回了回魂儿,这才觉得精神些了,烧了水泡了茶,端着往上房走,上房后门虚掩着,因恐白大少爷还未醒,便轻手轻脚地进去,正要推开卧室门,就听得里头传来说话声:“你个臭小子,把老爹甩在后头自个儿先跑回来,这么远的路,也不怕坏人把你拐走卖到山里头给丑丫头当郎君去!”

这声音俨然是白大老爷的,想是今日才刚刚赶回府来。接着是白大少爷的声音,嘻嘻地笑着:“爹爹,你好慢,我昨天就到了,你是不是老了?听人说人老了尿尿都尿不远,咱俩比比看谁尿得远好不好?”

罗扇险些喷出来:这个白大云!演技绝对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儿啊!以前她也被蒙在鼓里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已经知道真相的她再看白大少爷在那儿装疯卖傻,联想到他正常时霸气时时侧漏的样子,两厢的反差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臭小子混说八道!”白大老爷也忍不住笑嗔,“谁晓得你这脑袋瓜儿里都装着什么,没日没夜地往回赶,听绿松说你这一路换了两匹马,一匹赶路赶得吐了白沫,一匹累断了腿,究竟有什么事要这么玩儿命地往回赶?就算是云彻要走,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你若舍不得他,爹带你去他家里找他不就完了么?要不是你身边有人跟着,你老爹我就要担心得犯了心疾了!不孝的混儿子!”

罗扇在门外一阵默然:她丝毫不知道白大少爷这一路赶回来竟是这般拼命,难怪累成那个样子,只因为怕大叔哥离开后她一个人留在枕梦居里不安全……

白大少爷叫道:“我在笑啊爹爹!我哪里不笑了?!你看你看!”

“行了,甭搅和了,你爹我一进府门就奔着这儿来了,水还没喝一口呢……那丫头呢?让她泡些茶来罢。”白大老爷声音里也满是疲惫。

罗扇在外头听见,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进去,转而一想,大叔哥和白大少爷似乎并不怎么希望白大老爷见到她,于是便未轻举妄动,果然听见白大少爷道:“我来泡,爹爹你歇着,二狗子都想你了!”说着脚步声便向着门过来,罗扇连忙闪在一边。

白大少爷开门出来,见罗扇端着茶水鬼鬼祟祟地站在那儿冲他眨眼,不由勾起唇角来,一摆手示意罗扇跟着他出去,两个人到了后院,白大少爷低笑道:“不必忙了,你回房歇着去罢,我来伺候他。”

罗扇便把手里茶盘塞在白大少爷手上,一挤眼睛:“您老慢慢装,不要太可爱喔!”

“臭丫头。”白大少爷抬腿在罗扇屁股上轻轻踢了一下,转头回了上房。

“嗬,手脚还挺麻利,”白大老爷懒懒地靠在小榻上望着给他倒茶喝的白大少爷笑,“是那丫头已经泡好了给你端来的罢?小云,几时纳了她?只要你喜欢,爹爹绝对不会反对的。”

“爹爹,当初白头发奶奶让你纳妾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说的?”白大少爷坐到白大老爷对面,乌黑的眼睛望着他,白头发奶奶就是老太太。

白大老爷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微皱了眉道:“小云,是不是那丫头对你说了什么?比如不想做妾要做正室?你……有没有同那丫头……一起睡过?”

白大少爷摇头:“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她?”

白大老爷轻叹了一声,慢慢地道:“小云,不是爹不喜欢她,只是历来规矩就是这么定下的,下人不能做正室,就算我不反对,你祖父祖母以及咱们白氏宗族中人也不会同意,你若强要娶她为妻,反而是害了她,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小云,事情不要想得太简单,你神通再大,也不可能分分秒秒守在她的身边,更不可能预料到谁在暗处算计着她,所谓防不胜防,哪怕只有那么一丝疏忽都有可能成为无可挽回的悲剧。小云,你若当真想为她好,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纳她为妾,可以给她宠爱,但给不了她正室的名分;要么,你就放她走,让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自去寻她自己的幸福,不会被我们这样人心复杂规矩繁多的大家族误了终生。明白我的话么?”

“爹爹,你答应过我,要让我自己选老婆的。”白大少爷道。

“我也说过,你的妻子必须同你门当户对。”白大老爷丝毫不肯让步。

“好,我同意你的要求,你也不能反悔不许我自己选老婆。”白大少爷道。

白大老爷吁了口气,疲倦地闭上眼睛,半晌方喃喃地道:“小云,爹爹累了……早些成家罢,让爹爹了却仅剩的这桩心事,好早些和你娘亲团聚……爹爹想她了……”

白大少爷蹙起修眉望向面前这男人的面容,岁月并未在他完美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只是他看得到他的那颗心早已不堪情殇的重负,也许有些答案他早已经知晓,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真相如何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白大少爷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也许是他误会了他,他小时候确实偶尔曾在心中暗暗怨恨过自己的父亲太过软性子,太过纵容二叔白莲衣,甚至不该就那么轻易地原谅了老太太逼死他母亲的过错,可直到现在,白大少爷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就要失去父亲了,才忽然醒悟到,父亲不是狠不下心肠,也不是耳根子软没有脾气,更不是懦弱无能得过且过,他只是……他只是想保住一个完整的家,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白大少爷自小失怙,生命里对他最好的血缘至亲只有这个父亲,他从前年轻气盛时并没有意识到亲人这个字眼对他有多么的重要,因为他吃够了卫氏明明暗暗给他的苦头,亲情在他眼里简直比纸还薄,比水还淡。而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世上最难爱恨分明地去解决的事情,就是亲情。他这一刻才体会到了父亲的心思,父亲对他有多疼爱,老太太就可能对他父亲有多疼爱,换个位置去想一想,只怕心狠如他也会像父亲一样,最终还是选择放下恨意。

那么以后该怎么做呢?白大少爷第一次产生了犹豫,他已经设下了大网,就等着将这个盛满了他幼年失母的终生遗憾和母亲被人逼死的无穷恨意的家族一举搞垮,让他们失去所在意的地位和骄傲——母亲的悲剧就是因此才发生的,所以他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尽情地嘲笑他们来为母亲出气!可……父亲却一直在矛盾痛苦中艰难地维护着这个家庭的完整,他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让父亲的苦心化为了乌有?

究竟该怎么做呢?娘,您若在天有灵,请给云儿个提示罢……白大少爷握紧了手掌。

166吃货归来

之后的数日,白大少爷似乎有些懒怠,每天只在枕梦居里泡着,逗虫逗鸟逗罗扇,白大老爷被他缠得每晚也都跑到枕梦居来睡,爷儿俩闲侃打屁对着发呆,转眼便进入了多雨时节。

今年雨水似乎格外的多,自入夏以来大大小小已经下了七八场雨,这一次更是接连下了两天还没有要停的迹象,好容易下午的时候变成了毛毛雨,晚饭后却又电闪雷鸣地再度转为了大暴雨。

夜半罗扇正睡得死沉,梦里头就觉得有人拍自己脸蛋子,道了声“猪肉不是这么挑滴”就醒了过来,睁眼时正有一道亮闪劈过,把床前站着的黑乎乎一坨物事照得锃亮,却见是湿漉漉浑身滴水的白大少爷,身上只穿了冰蚕丝质地的中衣,早被淋得透透的,全都贴在身上,乍一看就像没穿衣服,罗扇混沌间“哈”了一声:“还是高清无.码哒!”

“说什么胡话?”白大少爷语气里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罗小扇回魂儿!要把为夫冻伤风不成?赶紧拿身衣服出来。”

罗扇揉了揉眼睛,“嗷”了一声叉开手指捂住脸:“你干啥?!大晚上的光着屁股到处乱跑?!赶紧拿身衣服出来!想冻得伤风不成!?”

白大少爷伸手点在罗扇指缝间的额头上:“鹦鹉学舌呢?赶紧,迟一步我就脱衣服了,湿巴巴的贴在身上难受。”

罗扇连忙一手挡着脸翻身下地,从柜子里取出白大少爷一身干衣服来丢到床上,然后挑亮灯去拿干巾子:“怎么回事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还冒着这么大的雨,也不打个伞!”

白大少爷接过干巾子擦头发:“也就你这头小猪睡得死,方才一个雷把正房外头的廊顶给劈掉了一大片,柱子也断了一个,我怕你被雷惊醒了害怕,遛过来看看你。”

罗扇知他嘴上说得浑不在意,实则是极担心的,否则也不会伞也顾不得打就跑过来,再看下头竟然赤着脚,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心下升起融融暖意,过去替他脱身上水湿的中衣,抢过他手中的巾子替他擦后背,柔声道:“我看这房子还算结实,你不必担心,何况我在床上睡着,上头还有床架子挡着呢,砸不着我的。好了,背上干了,把裤子脱了,我给你擦……咳,我给你沏茶,你自己擦擦把衣服换上,待会儿喝口热茶祛祛寒气。”

白大少爷转过身来弯下腰盯住罗扇:“不许胡思乱想我脱了裤子的样子,听到没?”

——你——你妹啊!你不说老娘还不会想啊!这么一说就不由自主受到引导控制不住地要想了啊!你就是故意的啊混蛋!

罗扇红着脸瞪他一眼,顶着一头乱发跑出房间去了。

茶没沏,只熬了一碗姜糖水回来,逼着白大少爷一边用热水泡脚一边喝了,这才坐到旁边问他:“大老爷呢?你跑过来他没问?”

“他睡得比你还死。”白大少爷擦了脚,盘膝坐在椅子上,罗扇起身要去倒水,被他拦住,“大半夜的别忙了,明儿再倒。我有事同你商量,老实坐着。”

罗扇就老实地坐回去看着他,白大少爷伸手给她理了理鸟窝似的乱发,道:“上房被雷劈坏了,爹他必然要叫人来修葺,若换了别处他至多哪儿坏了修哪儿,枕梦居这里只怕要整个地重新翻修了,届时这里到处都是工匠,你不好再待在这儿,我就是想同你商量这个:你若想住到府外去,我是绝不会同意的,因我不放心,所以你只能待在府内,而待在府内相对安全些的地方就是我那绿院,你愿不愿去?”

罗扇没有怎么犹豫,点头道:“我可以去,但是要约法三章……”

“我全部都不同意,”白大少爷轻描淡写地拒绝,“现在说下一个问题:你若去了绿院也有两个选择,要么终日藏在我的房中,如此不会被人发现,避免各种麻烦,要么就光明正大地出现,但很可能身处危险之中——我那绿院里并非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也有卫氏和二房的眼线,我留着他们不过是为了时时给卫氏和二房传递些假的消息以方便我行事罢了,这些人暂时不能动,所以你若不想成天憋在房内,就只能壮起胆子来应对这些。你选哪个?”

罗扇挠了挠脸蛋子:“我选后者,反正有些事迟早要面对,我不可能躲一辈子不出头。”

“不错,有点儿我白沐云的女人的样儿了,”白大少爷兜了罗扇下巴一下,“我也是这个意思,原本让你躲在枕梦居里足不出户就已经很委屈你了,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如此强行剥夺你的自由,与囚禁人犯有何两样?不过有些话我要提醒在先:若你决定了要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某些人必然会找到你面前来,届时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可莫要怪我直接施行第三步。”

“霸道!”罗扇白他一眼,“你若不信我就趁早撂开手!”

白大少爷灯光里望着她:“我从小到大除了自己从未相信过别人,可你不是别人。”

罗扇心中一热,轻声地问:“那我是谁?”

白大少爷看了罗扇一阵,突地哼笑一声:“谁知道你是谁,半路窜出来这么一只小怪物。”

——擦!罗扇才刚酝酿出的一腔纯美情怀立刻被一棒子打散了个干净。

白大少爷看了看架子上的漏壶,不过才三更时分,便让罗扇上床去睡,罗扇轰他回房,白大少爷借口脚上没鞋回不去赖着不肯走,罗扇猫腰从床底下拽出自己一双绣花鞋来丢在他面前:“凑合着垫脚,快回房去!否则我就去上房给你拿鞋过来!”

白大少爷不愿她冒雨出去再受了风寒,最终只得委委屈屈地穿着罗扇的绣花鞋走了,大脚丫子只能勉强撑进去脚掌部分,打了她的伞一路踮着脚踉踉跄跄地回了上房,翻出条汗巾子把这双小绣鞋包起来塞在了自己外衣兜里。

次日一早起来白大老爷立在窗前目瞪口呆:“昨晚打雷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见?!”

那厢穿衣梳头的白大少爷心道小时候我在你窗根儿下放一千响的大鞭炮都没能吵醒你,甭说外头只断了个细廊柱、掉了一堆瓦了。

“这房子得重新修!”白大老爷果断地道。

料个中。白大少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部重新修!这房子年头也久了,是该重建了。”白大老爷那厢感慨,“雨一停就叫工匠来,小云你晚上先同爹爹睡到外书房去罢。”

“我回绿院睡,”白大少爷伸个懒腰,看了看外头即将放晴的天,“爹爹,你去绿院告诉绿田,让他抬轿子来接我,路上全是水,我才不要走回去!”

“臭小子,把你爹当跑腿儿的使!”白大老爷好笑地抬手一掌轻轻拍在立在身旁的白大少爷的后脑勺上,这才蓦然发觉,自己的大儿子早已不再是当年拽着他衣衫下摆跟着到处跑的毛头小鬼了,如今这身高早已高出了他大半头,身板儿也比他强壮厚实得多,若不是还未成家,根本就不再需要他的照顾了……

白大老爷忽然觉得自己老了,在年轻人朝气充沛的活力面前,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也许……是时候该放手了,放下所有的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爹爹,”白大少爷的声音打断了白大老爷的思路,见他用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唇角勾着灿灿的笑,“爹爹真好,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不打我不骂我不生我的气,什么都答应我,和爹爹在一起可开心了!没有人能像爹爹这样对我好!”

白大老爷微微一怔,转而笑了起来:是啊,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亲爹亲妈对自己的孩子更好呢?小云……小云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了爹啊……那就这样罢,就是为了孩子也该继续撑下去,也该尽全力给孩子一个像样的家才是。

白大少爷移开目光,袖中的手再一次握紧——究竟该怎么做呢?是为母亲讨回公道,还是支持父亲维持这个所谓的家?若没有家与亲情的牵绊,自己这个痴情的老爹怕是早就撒手人寰追随母亲而去了,而现在自己却在想方设法地毁掉这个唯一能留住去意坚决的父亲的理由,这,这岂不是在生生将父亲往死路上逼么?!

雨又下了半个时辰方才停了,一时绿田带了几个小厮抬了白大少爷的轿子过来,罗扇带着自己的行李趁人不注意藏进去,然后白大少爷才上轿,一路去了绿院——虽说已经准备好要曝光于人前了,可罗扇从枕梦居出去的事还是不好被其他人知道,免得又徒生流言和事端。

轿子停在绿院门前罗扇方下了轿,跟在白大少爷屁股后面大大方方地进了院子,日月如梭,转眼间她离开绿院已经三年了,院中景物都还是老样子,人却少了几张老面孔、多了几张新面孔,罗扇在悄眼打量他们的同时也在被他们审视着,在枕梦居里过惯了相对自由散漫日子的她不由得真有些紧张起来——终于,终于又回归了烟火人间,在前路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风景呢?山川湖海,还是沼泽流沙?

白大少爷大步走在前面,还未踏上正房台阶,一个熟悉的面孔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却是绿蕉,先行礼道了声“爷回来了”,而后才看见立在白大少爷身后抱着包袱冲她挤眉弄眼的罗扇,小嘴儿一张惊在当场——这不是传说中得恶疾死掉的病死鬼大眼扇嘛?!她、她怎么还阳了?!

罗扇打了个大喷嚏。

白大少爷一指罗扇,向绿蕉道:“她好像是个厨娘来着,带她去伙房,以后让她给爷做饭。”

绿蕉连忙应了,冲着罗扇一使眼色,罗扇连忙跟过去,两人向着后院走,绿蕉回头见白大少爷进了正房,这才拿眼使劲儿盯了罗扇一阵,确认了这是个活物,方才惊奇不已地道:“他们都说你死……咳,病得很重,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病得挺重,”罗扇干笑着按来之前同白大少爷商量好的话说道,“主子怕我留在府里过了病气给别人,就把我打发到城外庄子上养着去了,好家伙,这一养就是这么久,好容易痊愈了才许我回来。绿蕉姐,想我了不?”

绿蕉心道谁都以为你已经病死了,我平白无故的想你个病死鬼做什么?口中则热络地笑道:“怎么不想?就盼着你早点回来给我们再做好吃的呢!两年多不见了罢?没想到你出落得这么俊俏了,方才我都没敢认你。”

“绿蕉姐才更像是出水芙蓉愈发清丽了呢!娘家的门槛是不是已经被媒人踩坏好几个了?”罗扇嘻嘻哈哈地笑着。

“我掐烂你的嘴!臭丫头,才回来就拿我寻开心是不是?!”绿蕉红着脸上来捉罗扇,罗扇撒开小腿儿抱着包袱逃开了。

才一跨进伙房门,罗扇和对面两个人就齐齐愣住了,半晌三个人才同时反应过来,不由得放声大吼——

“小扇儿!”

“金瓜!钮子!”

罗扇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能在绿院见到这两个丫头,然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们俩是白大少爷特意从青院要过来陪她的!他知道她们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所以连这么细的事都替她想到了……

金瓜嗷嗷地抱着罗扇叫:“我还想这小厨房怎么就我们俩呢!原来是你要过来了!太好了!咱们仨又能在一起了!”

三个人兴奋了大半天,终于慢慢平复下来,罗扇打量了金瓜和小钮子半天,笑着感慨:“真真是女大十八变,才一年多未见你们俩就都成大姑娘了……”

“少在那里老气横秋的说话,”小钮子撇撇嘴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当初你走时连个招呼都不跟我们打一个,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姐妹?!”

“钮姑娘,钮姑娘,我错了,原谅我罢!”罗扇连忙赔笑着去拉小钮子的手,“当时我正在二少爷房里回话,结果不小心晕倒了, 二少爷体谅下人,当即就请了个郎中来给我诊脉,结果郎中说我这病恐传染,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就把我送出府去了,我哪里有机会跟你们打招呼啊,再说我也怕传染给你们俩啊,所以只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走了。”

小钮子瞪她一眼,这才在脸上带了些笑意:“照理你就算回府了也该去青院啊,怎么也到绿院来了?”

“府里每年这个时候不都要调换小厨房的人么?想是因为这个就把我顺便安排到绿院来了,再说绿院现在就你们俩罢?正好还缺人,我可不就填补进来了么。”罗扇对答如流。

三个人叙了大半晌的离情,罗扇就去安顿自己的行李,因以前也曾在绿院当过值,屋子还是曾经的屋子,一切都适应得很,几下子就收拾妥当了。

照理每个小厨房应该是四个人,现在还缺一个管事,罗扇她们也懒得操心,当下重操旧业做起午饭来,三个人许久未在一起,却仍然配合默契,很快便手脚麻利地做上四菜一汤交给绿蕉端进上房去。

吃罢午饭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见绿蕉带了个人进了小厨房,说是上头派下来的小厨房管事,正好凑够四个人。罗扇眨了眨眼睛:白大少爷所身处的环境如何,今儿才算真正了解了,以前她不曾关心过这些自然不会察觉,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的步步惊心,她才到绿院小厨房不多时,就有人知道了这小厨房里还缺一个人手,而后立即就派了人插.进来——白大少爷从小到大究竟是过的怎样的一种日子啊!

罗扇这么想着就觉得有些心疼,她也许不够积极不够勇敢,但是,既然她已经决定了要接纳这个男人,她就会尽己所能地支持他,就算她给不了他帮助,至少也绝不能拖他后腿。罗扇不是个好战与善战的人,然而她的信条是:人犯我,我能忍,犯我男人,必还以针!

167、贴心男友

新来的管事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盘了妇人头,相貌中等,气质中庸,不显山不露水,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这样的人最难对付,罗扇心里想着,脸上却带着十足的恭敬含笑与她见礼。妇人夫家姓常,罗扇她们便呼之以“常嫂”。

常氏新官上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简单申明了一下府里小厨房统一的规章制度,然后就带着罗扇几人开始检点各类用品和食材,需要的列了单子,着罗扇带着金瓜去食库里取,她则同小钮子留下来打扫清理。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也该做晚饭了,罗扇是当仁不让的主厨,常氏则主动给她打下手,小钮子和金瓜对视了一眼,觉得这个管事人挺好,一点儿不拿架子,无形中便对她亲近了几分,罗扇只管专心致志地做饭,顺便暗中留意常氏的小动作。

常氏干活倒也利索,显而易见是个在厨房做过不短时日的,几下子便把罗扇要用的桑叶和甘菊花挑出好的来洗干净,然后又去指导小钮子怎么切菜,小钮子高兴得不行,学来更见认真。

罗扇把桑叶、甘菊花和豆豉用水煎了去渣取汁,而后倒入文火熬好的碧粳米粥里,稍微一煮即出锅,盛在碗里清香幽碧,更有疏风清热、利肝明目之效。

再取精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方块,中间掏空,填上松仁、瓜子仁、榛仁和椒盐铺在荷叶上入屉蒸,如此蒸出来的肉既不油腻又有荷叶和松果的山水香气,正是适合夏天吃的荤菜。

罗扇这厢的肉才刚上屉,常氏那厢已经把一条肥美的鲮鱼处理妥当了,罗扇接过来看了看,见外头刮得干干净净,一点肉皮儿都没损,里头更是将刺剔得一根不剩,洗得连一丝血丝儿都不见,不由暗暗赞了声好,放上砧板叮叮当当一阵细切密剁,把鱼肉剁得碎碎,而后放盐开始搅拌,直至搅得鱼肉起了胶,再把腊肉粒、水、生粉、菊花、蒜茸、陈皮、盐、糖、胡椒粉和花生油各适量掺入鱼肉中顺时针搅拌,至完全搅均匀后搓成鱼肉圆子下锅油炸,呈金黄色捞出沥干,盛盘之后罗扇又挑了十几朵应季的各色菊花装饰在圆子周围,吃的时候圆子是要就着菊花一起吃的,味道清香鲜美,肉质爽口弹牙。

罗扇做菜的过程中,常氏就在一旁看着,偶尔伸手帮个忙,多数情况下就只默默地围观,也不发表意见,也不自顾自去做其它的事,倒让罗扇有了种受关注的满足感。

罗扇另盛了一碟子酸笋丝,这是前两天在枕梦居的时候用井水泡好了的,捞出来再用醋煮,清口爽脆。最后用鸡肉鲜汤煨了个珍珠菜,四菜一粥放上托盘,交由绿蕉端进上房去。

那厢金瓜和小钮子已经把下人们的伙食做好了,不过是小米粥、馍馍和凉拌大头菜,待绿院各房各屋的丫头们全部领完了饭,常氏才把三人叫到窗根儿前的小方桌旁,四个人围坐了一起吃。

因这常氏还算平易近人,金瓜和小钮子就少了几分初见面的拘束,边吃边叽叽呱呱地说笑,常氏倒也不制止,甚至偶尔还插口问几句,俩丫头愈发没了忌惮,东家长西家短、府里的各种传闻八卦尽情地数道给自己的这位新上司听,好讨她喜欢——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不想给领导留下个热情机灵的好印象呢?

罗扇塞了一嘴的馍馍,噎得直翻白眼儿,好容易捶胸灌粥地咽下去,不甘落后地也抢着发言,只不过她说的全都是胡编乱造来的,而且既没爆点也没笑点,尽是什么哪个丫头新买的头花好看啦、哪个小厮脚臭带狐臭啦、哪个婆子走着走着放了个屁啦……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于是——当晚就寝前,常氏坐在自己独享的卧房的桌边,在纸上写下这么一段话:

绿院小厨房合共三个丫头,一主厨,两帮厨。

帮厨之一金瓜,粗手笨脚,全无心计,性急且愚,不堪重用。

帮厨之二小钮子,软弱怯懦,没有主见,贪慕虚荣,易犯口舌。

主厨小扇儿,厨艺尚可,老实本分,为人粗俗,贪吃迟钝。

隔壁笨懦俗组合已经洗洗睡了,罗扇第一天回来,白天里三个人太过兴奋又说又笑还干了大半天的活,如今都有些疲乏,一头栽在床上就没人再吱声了,还没两分钟的光景金瓜就打起了小呼噜,又过了七八分钟,小钮子也开始磨牙了。

罗扇仰面躺在大通铺最靠近窗边的位置,脑子里正细细回想白天时同常氏相处的每一个细节,直到确定实在找不出她的破绽和自己的疏漏之处了,这才昏昏欲睡地翻了个身,却听见窗棱轻轻一响,似有什么东西敲在上面。

罗扇警醒地坐起身,小心翼翼地贴过去,由于时值盛夏,窗户并没有关严,只因对面就是主子的房间,不好大敞着窗户,所以只留了道缝通风,罗扇把脸贴在窗户上,只露了一只眼睛往窗外瞧,却见白大少爷正蹲在外头窗根儿下,抻着脖子在窗缝处等着让她瞧见。

罗扇回头看了看金瓜和小钮子,见俩丫头睡得死沉,这才轻轻下了床,顾不得花时间穿外头裙子,只着了中衣悄悄开门溜出来,用口型问向白大少爷:这么晚了还不睡?有事么?

白大少爷起身过来一拉她,两人悄无声息地奔了伙房所在的角院,正对着角院的上房窗户是白大少爷卧室旁边的耳室,白大少爷拉着罗扇几步过去,至窗边时一把抱起她放上窗台去,而后自己才支了窗台翻身进屋,把罗扇抱下地,回身将窗户关严。

这会子自然不能点灯,罗扇在伸手不见脚趾的黑暗里胡乱摸了一阵,虚声道:“把我带这儿来干啥?有话明儿不能说?大晚上鬼鬼祟祟的,非奸即盗!”

“那你希望是奸还是盗?”白大少爷的声音在罗扇耳畔低低哑哑地响起,人就站在她背后,身子向前倾着,几乎将罗扇整个罩在怀里。

你堂堂白府大少爷怎能偷盗!真是。

罗扇红着老脸往前跨了两步想摆脱身后男人的热力贴身,却被他一伸双臂揽住腰给兜了回来,仍旧俯在耳边低声道:“别乱走,黑灯瞎火的撞着柜子要把别人惊动的。”

汪的你个风骚云,又穿丝制中衣!罗扇身上的夏款中衣也不厚,低档的绫子制地,虽不柔软却也是又薄又透气,如今被白大少爷这么紧紧密密地贴着,那些凹凸有致的地方想感受不到都不成啊!

“你你……你有话快说……我……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罗扇双腿开始发软,被身后这个高高大大又热力四射的家伙这么一包围,她就不争气地产生了想要被征服的欲念——呸!是幻觉!

“结巴什么?心虚还是紧张?”白大少爷声音里带着笑意,丝毫不给罗扇留面子地揭穿她道。

“我我我有什么可心虚的?!笑话,哈、哈!有本事你放开我!”罗扇嘴巴上硬着,身子却当真不敢乱动,也不知是自己太邪恶还是事实上就是……某人的某处越来越热烫得她后腰都出汗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会起痱子的……

“我没本事,一点本事都没有。”白大少爷索性把下巴架在罗扇的肩上,吸了吸鼻子,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便沁入心脾,揽在罗扇腰间的手微微动作,一根手指慢慢地将她中衣的下摆挑开一道小缝,而后就停在缝口处不动了。

如此细小的动作罗扇并未察觉,此刻她老人家正在不受控制地脑补一些十八禁的画面,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保持着一些清醒,含糊地呢喃:“别……别闹……有事说事,无事退散……人家受不了了啦……”——咦?“困得”两字哪儿去了?

白大少爷的那只手突地掀衣而入,滚烫的大手掌一下子把里头平滑柔软的小肚皮给盖了个严严实实,罗扇“唔”地一声全身血液顿时沸腾带冒泡,刷刷地向着被盖住的部分集中了过去,整个人都懵了,像泡在热气蒸腾的温泉里,又软又酥又晕又热,禁不住张开嘴帮助运转困难的鼻子一起呼吸,呼倒是呼出去了,吸的时候却不小心连空气带一条烫烫的大舌头一并吸进了口腔,立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天昏地暗。

罗某人彻底软了腿,若不是被白大少爷揽着早就一屁股坐他脚面上了,双腿失了灵双手也紊乱了,原本还胡乱扒拉着白大少爷糊在她肚子上的手,扒着扒着就觉得怎么好像在扒自个儿的裤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流氓行径,白大少爷已经一挪手,替她往上提了提裤子,然后放开她,大手在小嘴儿上抹了一把,给她揩去唇角口水,低声笑了一句:“想什么呢?!人家我婚前可不想失身的。”

罗扇已经无力自证,踩着颠三倒四的醉八仙步任由白大少爷拉着在黑暗里走了几步,然后肩上被他轻轻一摁,就势坐了下去,却觉屁股下面一片柔软,使手摸了摸,原来是耳室里原来摆的那张罗汉床。

“我不过是想问问你今日过得可还习惯,”白大少爷在她旁边坐下来,“累不累?晚饭吃饱了没有?你们那屋里热不热?蚊子咬不咬?”

罗扇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找回几丝正经的心思,压低声音道:“放心,这么多年一直干的都是这些活,哪里就不习惯了?热倒是有些热,不过躺上床去静下心,一会儿也就没汗意了,屋里头也点着蚊香呢,不咬。”

说罢听见旁边悉悉索索地响,正要发问,却忽觉一阵柔和凉爽的风迎面吹过来,原来是白大少爷拿过把扇子给她轻轻扇着,口中则道:“我后悔了,不该让你来绿院的,大热天的活受罪,过两日我找个借口再把你弄回枕梦居去。”

罗扇笑起来,一歪身子靠在他肩上:“别来回折腾了,我哪有那么娇气?这样挺好的,我可以跟朋友在一起,有说有笑,没那么寂寞了,大家都在一样的日头底下过日子,没道理人家受得住我就受不住,反正我不想回枕梦居了。”

白大少爷伸臂把罗扇揽在怀里,身子向后一仰,带着她一起倒在床上,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将胳膊当了枕头给她垫着,另一只手仍旧慢慢地摇着扇子,道:“无关你受不受得住,而是我的女人就不许受这种罪!你若不愿回枕梦居也行,我把你调到我房里来伺候,对外升成二等丫头,我叫他们在屋里放上冰,咱俩凉凉快快地在里头躲一夏天,半步也不往外迈,怎样?”

罗扇呵呵地低笑:“不怎么样。你就别操心了,在外头晒晒更健康,免得一张脸捂得跟白屁股似的。”

“哦?我没见过,你的屁股很白么?让我看看。”白大少爷说着抬腿压住了罗扇的腿。

“别别,别闹,讨厌。”罗扇连忙踢开他,“跟你说正经的呢!”

“哦,好罢,正经的,”白大少爷故意用委屈地语气哼了一声,“今儿来的那个厨房管事为人如何?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表面看着人不错,不过才相处了多半日,还不好过早下结论,”罗扇闭上眼睛,享受着某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贴心服务,“她是谁安排过来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卫琼玉。”白大少爷淡淡地道,卫琼玉想来就是白大老爷的续弦卫氏的闺名了,“你不必理会她,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且看看卫氏又想耍什么花样出来。”

罗扇一翻身,压了半个身子在白大少爷身上,黑灯瞎火也不管是什么部位,凑上嘴去“啵”了一口,低笑道:“我晓得,有你罩着我,我有啥不敢干的?”

“我罩着你,你再狠狠亲我一个。”白大少爷翻身把怀里娇俏可人的小女子压在了身下。

168成长改变

常氏没用几天就彻底融入了小厨房少女三人组里,金瓜和小钮子都很喜欢她:没有架子,人又可亲,帮金瓜缝破了的衣衫,给小钮子梳各种漂亮的发式,和罗扇讨论美食的做法,闲暇的时候甚至还会和三个丫头下跳棋玩儿,几乎找不出她一点儿不招人喜欢的地方来。

罗扇不想让自己像患了被害妄想症似的天天提防着,白大少爷什么样的心计,既然一早就知道了常氏是卫氏派来的,他都没有什么动作,说明早就成竹在胸,那她又跟着瞎操心啥,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要自己别落下把柄给别人抓着,就可以先立于不易败之地。

白大少爷在绿院留了几天,见罗扇那厢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又开始去府外处理自己的事,并且三餐基本都不在绿院吃,罗扇知道他是心疼她大热天的在灶房火烧火燎地干活太受罪,也乐得享受清闲,每天只做下人饭,夏天里基本都是凉菜,熬粥蒸馍馍也不用总守在灶旁,做起来相对就简单舒服多了。

小厨房闲下来的时候常氏也不拘着罗扇她们,只不许三人到前头正院里乱跑,只让在后院玩耍。小钮子现在对常氏是亲近得不得了,前儿常氏送给她一对镶着米粒大碎玉的耳环,美得她一晚上没睡踏实,今日才一吃罢早饭就缠着常氏教她自制胭脂,常氏前两日曾把自己的胭脂给小钮子用过,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当时小钮子就求她教授制作方法,常氏也爽快答应了。

于是几人准备好所需器具就开始跟着常氏学,把采来的红玫瑰花瓣洗净、碾碎、挤汁,然后用细纱布过滤,边做边闲聊,小钮子就说到她一个堂姐过几天就要嫁人的事:“……我伯娘嫌弃我们家人穿得寒酸,她亲家来送聘礼的时候我们也在,她就把我们丢在一边,只管同她亲家说笑,也不给引见,生怕我们一家子给她脸上抹黑似的。我娘回去气了一场,拧着劲儿不肯再过去帮忙,我爹也是左右为难,如今眼看就到日子了,那边连过来通知个时间都不通知,我娘愈发气得头疼,叫我爹那天只带着我们过去,她只推说病了,说啥也不肯过去了。”

金瓜便道:“家家都有几个对付不到一起的亲戚,没法子的事,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待那天你穿得好些,给婶子争回脸!”

小钮子点头:“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家里拮据,哪儿有闲钱给我买新衣服穿?!只好拣平时最好的一身熨平展点儿在那天穿了,幸好有常嫂子给我的那对玉耳环,到时多少还能充充门面。”

常氏在旁边听了,偏头看了看小钮子:“既这么着,待那天你就好好打扮打扮,面子虽然当不得银子使,可谁也不乐意丢不是?好歹你也是咱们白府出去的,就这一点也不能跌了这个份儿。”

小钮子叹了口气:“话虽如此,我又哪儿来的东西可以打扮呢?首饰我买不起,衣服又没有新的……总归穿得干净些,不让人家笑话我灰头土脸就是了。”

常氏闻言抿嘴儿笑了起来:“先莫泄气,有道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四个人一起想法子,还能凑不出一套衣妆给你?别的我不敢说,裁个衣裳缝个裙子什么的我还是拿得出手的,一会儿你把你的衣服都拿出来我看看,找出一条来我给你改成外面最时新的样式,虽是旧衣,好歹款式咱们没落了下乘。”

小钮子闻言喜出望外:“嫂子真的能做?太好了!我这就去拿!”说着也顾不得擦去满手的鲜花汁子,腾腾腾地跑回了屋子。

常氏好笑着摇摇头,将手中活计一放,向金瓜和罗扇道:“走罢,咱们也跟去,给钮子参谋参谋,她这趟去赴喜宴也算是代表着咱们绿院小厨房的脸面呢。”

金瓜高兴地应了一声,拉着罗扇就往屋里跑,常氏随后跟进屋去,见小钮子已经铺了一床衣裙,全是旧年的衣物,有的已经小的露脚脖子了,她也舍不得扔。常氏过去翻了翻,挑出一条红鸢色长裙配樱色短襦的衣裙,这还是以前在城外庄子上时,那次失火之后表少爷让人给她和罗扇买来的,常氏看了看样式,道:“这套不错,我再给你缝几绺流苏上去,袖口和领口滚个荷叶边儿,这就成今夏姑娘们爱穿的最新款式了。”

小钮子闻言喜不自胜,抱着常氏的胳膊千谢万谢,常氏便回房去取针线,小钮子又开始发愁婚礼当日要戴的首饰,金瓜想了想道:“我娘有一只蝶恋花的银步摇,她总说自个儿上年纪了戴不了这个,一直在匣子里收着,明儿我去问问她,拿来借你那天戴。”

小钮子便又抱着金瓜一顿好谢,歪头见罗扇那厢在身上胡乱摸索,不由笑起来:“你甭摸了,谁不知道你向来不爱打扮,这会子让你拿东西出来也是没有的,我也不要你别的,那年见你在头上戴了只镶白玉兰花的木簪子我觉得就蛮好看的,不如那天借我戴一戴?”

正说着,常氏已经取了针线笸箩回来,坐到炕边开始裁剪,罗扇垂了垂眸子,笑道:“那簪子早让我弄丢了,亏你这会子又想起来,大街上几十个钱就能随便买一支差不多的,那玩意儿可入不得眼,别给我丢人了!我帮你想法子,保准比那个好。”

小钮子也不同她客气:“那簪子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只别到时候给我根筷子让我插。”

“呸,我有那么笨嘛?要给也是给你一双筷子,到时候你吃喜宴不小心碰掉了筷子,随手从头上拔下来就能接着吃。”罗扇转头去帮小钮子收拾床上的衣服,说得其他三人一起大笑。

常氏见小钮子依然为首饰发愁,将针尖在头发上蹭了蹭,道:“你去我那屋里,衣柜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里头是我的首饰匣子,喜欢什么自己挑去,别嫌弃花式太老就成。”

小钮子欢呼一声就往外跑,金瓜连忙在后头跟着,罗扇便坐到常氏旁边看她做活,半晌小钮子抱着常氏的首饰匣子过来,和金瓜两个甩了鞋子爬上炕去,打开来让常氏帮着挑选,罗扇向里扫了一眼,见也不过是些平常物,没有特别贵重的,样式倒都还新颖,又因她在府里干了多年,工钱比罗扇她们高,这些首饰就算不是上好货色小钮子也是买不起的,所以小钮子在那儿拿起一个又一个,看来看去哪个都喜欢,没一会儿就挑花了眼。

最终常氏帮她选定了一支凤仙花式的玳瑁钗、一把凤蝶梳篦、四枚茉莉花式的花钿,另还有一对玉镯子——小钮子受宠若惊,听常氏说这是她最贵的陪嫁,唬得小钮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了收进了柜子里。

转眼便是小钮子堂姐成亲的当日,小钮子天不亮就得出府去,罗扇金瓜和常氏也一并跟着早早起来帮她打扮。常氏的手确实很巧,给小钮子改的衣衫既合体又美观,再加上昨天晚上就熨得展展的,看上去同新的也差不了多少。

小钮子坐在妆台前由着常氏给她梳头,金瓜在旁边帮着递首饰,罗扇则去了房外,半晌回来,手里拿了一大捧淡粉色的满天星,往床沿儿上一坐,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编成了个络子,递给常氏络到小钮子的发鬏上去,星星点点的花朵儿都束在一边,俏皮地斜生在耳后,稍微一动就带得花儿们轻盈地摇成一片,仿若清晨云雾,又似傍晚霞烟,端地是朦胧迷人、清丽可爱。

罗扇望着镜子里小钮子眉开眼笑的脸道:“这回可算我交了差了么,钮大人?”

小钮子嘻嘻哈哈地道:“不错不错,赏你个铜板儿买糖吃。”

穿戴妥当了,小钮子辞了几人从绿院后门儿走了,罗扇她们便去伙房做下人们的早饭,一晌无事。下午的时候小钮子高高兴兴地回来,将婚礼上的情形连比带划地描述给几人听,说那些女眷们都怎么夸她的装扮好、她那伯母又怎么不自在、好几个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怎么主动上来同她攀谈结交云云,口沫横飞地直说到了掌灯时分,金瓜和罗扇帮她卸了头上钗环,她便小心地捧着去了隔壁还给常氏,回房的时候带着满脸的兴奋,说常氏把那支凤仙花的玳瑁钗送给她了。

每天的生活也就是这些杂七杂八家长里短的事,小钮子自此之后愈发同常氏亲近起来,什么事也都爱去找她商量,常氏也对小钮子极好,闲暇时还经常带她到府里各处下人们那里走走,结识些有头脸的人物,小钮子便愈发地与有荣焉,往日有些畏缩地小身板也挺起来了,同人说话也自信了不少。再至后来府里各部门都熟络了,就更是每天闲个不住,稍有功夫就跑出去到处走动,天生的八卦细胞因此锻炼得更加地发达,每天在府里走动一圈下来就能网罗几十甚至上百条最新消息,罗扇已经把小钮子同志当成了每日新闻档,不定时联播放送。

大约是那次婚礼让小钮子尝到了甜头,自那之后她就开始学着打扮起来,晚上吃过饭没了事做,就抱着自己的旧衣服去了常氏的房间,请她指点如何裁剪缝制成新的款式。常氏也不存私,耐心地教她,还送了她一本时下最流行的绣花样子,小钮子如获至宝,每晚都抱着那本子研究怎么在衣服上绣出好看又独特的花样儿。

常氏还教了小钮子七八种发式的梳法,以及什么样的发式戴什么样的首饰、什么色的衣服配什么色的绦子,小钮子听得着迷学得投入,一天到晚对着镜子照来照去,金瓜便笑她思春了,罗扇只管在旁胡乱当参谋给小钮子每日的装扮做品评。

小钮子的日子渐渐过得风生水起,罗扇的日子也是平和温馨。白大少爷白天里时常不在府中,即便留在绿院也不方便去见罗扇,所以两个人约会的时间多半在晚上,待金瓜和小钮子都睡熟了之后,两个人才悄悄儿地躲在上房西耳室里聊个天儿、亲个热,有时干脆什么话也不说,就并排躺在罗汉床的凉席上,手牵着手,静静地听窗外夜虫儿唱歌,露水滴沥,月光流转,晚风送凉。

偶尔罗扇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白大少爷也不动她,轻轻地给她打着扇儿,月光下看着她熟睡的娇颜,任长夜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直至天色微熹方将她吻醒,而后送她回到后罩房去。

两人当然不能夜夜都这么约会,只是隔三差五地约见一回,白大少爷打着疯疯傻傻的幌子,早就不允许绿蕉等丫头晚上在上房里值夜伺候了,所以晚上的耳室相会还是比较安全的。

罗扇每次都要等金瓜和小钮子睡熟了才敢起身,这一晚又到了约会的日子,罗某人躺在床上假装挺尸,一时金瓜先进入了熟睡模式,小呼噜打得节奏分明,罗扇掐算着再不过两三柱香的功夫小钮子就开始磨牙了,因而也不急,挺尸挺得相当投入。

正在枕头上琢磨着一会儿见着白大云那厮要怎么清算上一次约会被他压在身下逼着她叫他好夫君的账,忽然就听得旁边一阵轻微的响动,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金瓜的呼噜还在打,显然起来的这个是小钮子。

这孩子,上个厕所还穿什么外衣,罗扇心里念叨起来,这回要晚些才能去上房耳室了,待她回来之后还要再等她睡着,白大云那家伙就让他多等会儿好了。

然而近半个小时都过去了,小钮子还未回来,罗扇犯起了嘀咕,索性也不装了,爬起身穿好外衣,轻手轻脚地出得房来,一路寻至厕所,发现并没有小钮子的身影,又悄悄地回来,至常氏房间的窗外侧耳听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发现,不由纳起闷儿来,这大晚上的究竟是跑到哪儿去了呢?难道是梦游了?

把整个后院寻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小钮子,罗扇正觉担心,忽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嘴,挟起来就闪进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里,罗扇扒开这人的手,也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白大少爷,压低声音和他道:“小钮子不知跑哪儿去了,你去睡罢,我回房等她。”

白大少爷不甚开心地哼了一声:“明儿我就新颁个规矩,熄了灯后谁也不准再四处走动!”

罗扇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那我明晚爬着去见你,回罢,我也回房了。”

白大少爷把罗扇摁在墙上狠狠揉搓了一番才肯放开,板着张脸不情不愿地回上房去了,罗扇便也回了自己房间,脱了外衣重新躺下,寻思着小钮子究竟是去做什么了,为何要背着人呢?那孩子以前可没有这么大胆子敢大半夜地一个人往外跑,究竟是受人撺掇的还是自个儿主动的?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罗扇有些撑不住了,一闭眼睛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平时起床的点儿,连忙偏头看向身旁,却见小钮子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在枕上睡得香,仿佛昨晚的短暂失踪只是罗扇的错觉一般。

罗扇本想就此事私下里问问小钮子,转而一想人家半夜偷偷摸摸地出去就是不想给别人知道,谁都有个不能说的秘密,古人虽然不讲究隐私权一说,可罗扇是现代穿过来的,刨根问底地打探人家隐私的事她还真干不出来,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问了,这又不像小时候大家心无芥蒂无话不谈,眼看着少女三人组一天天长大成熟,有些话有些事有些人,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69、暗通款曲

罗扇暗中观察了小钮子一段时间,发现这丫头做事不知何时开始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偶尔自己在那里或发呆或傻笑,要么就是对着锅里盆里的水照自己的影子,不是摆弄头发就是拔了钗子又插回去,怎么调整都不满意,干活也粗心大意起来,米也淘不干净面也揉不匀,要不是罗扇抢在常氏发现之前又替她返工一遍,她这祸就惹下了。

罗扇怕她最终会惹祸上身,犹豫了两三天,还是决定委婉地提醒提醒她,于是趁着晚饭后金瓜不在房中的空当,拉过小钮子坐到床边去,压低了声音道:“钮子,你跟我说实话,这阵子是不是有什么事?干活都魂不守舍的,常**子虽然人好,但真要出什么事她也兜不住你!”

小钮子先是一怔,脸上腾地红了,推了罗扇一把,恼道:“我能有什么事!?人这辈子谁没出过一两回错?你就没出过错么?不就是被你发现米里头有个小碎石渣么,也当个大事来教训我!敢情儿是想跟我们拿主厨的架子了?我看你也甭睡这屋了,去跟常**子睡隔壁罢,这屋小,盛不下你这么一尊大佛!”

罗扇也怔了:这丫头吃炮药了还是怎么地?!几时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丫头变得这么彪悍了?!当下睁大了眼睛看着小钮子:“阿弥陀了个佛,你这泼猴再敢胡言乱语,老子非得把你压五行山下不可不信你就试试看!”

小钮子噗地笑出来:“哪儿有你这样自称‘老子’的佛爷?!讨厌!”

罗扇冲她做了个怪脸,也不笑,严肃正经地道:“老实交待罢,我可不想等着你被上头打了板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时候伺候你,不愿说也成,从今往后干活的时候用着点儿心,想走神儿想臭美等晚上回了房随你想干啥干啥!”

小钮子脸又红了一层,低着头犹豫片刻,起身便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我没事,你甭操心了,我以后注意着就是了。”说着便出门去了。

罗扇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挠了挠头:也罢,老娘又不是你亲娘,哪里管得了你那么多,言尽于此,日后如何就看各人的造化罢。

当天晚上小钮子没敢再出门,而自从发现她自那日起每晚都往外跑后,罗扇吓得也不敢和白大少爷去约会了,火得白大少爷要把小钮子赶出去,罗扇哄了半天才给拦下,白大少爷虽然心里很不痛快,然而思量了一下也就没再勉强――随着每次约会两个人之间的越来越亲密,他还真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把罗小扇子给“啪啪啪”了,做为一个成年男人,面对自己钟意的女人时会想这种事再正常不过,只是白大少爷不想在婚前如此随意地要走她最宝贵的东西,女人应该拥有一个完整又完美的新婚之夜,他想要给她留有一段最美好的新婚夜回忆。

所以就干脆答应了,也好控制一下自己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欲望。

小钮子沉寂了两天,第三天晚上终于忍不住又再次跑了出去,罗扇心里头叹气,待她走了之后就下了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四下没什么动静,这才又回了房间,只是不敢立刻睡着,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外头的声音,唯恐有谁潜在暗处发现甚至跟踪小钮子,直到确信没有人潜伏了才不甚安心地睡了过去。由于睡得不踏实,觉就轻,大约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到小钮子轻手轻脚地回来了,罗扇心里这块石头才算放下。

如此这般转眼到了五月末,这天早上一起床,罗扇就发觉小钮子有些不对劲儿,眼睛肿得像两颗大核桃,脸色也白得吓人,连忙扯住她追问,她只说是夜里莫名失了眠,什么事都没有。人偶尔晚上睡不着觉也不是稀奇事,只是这个借口骗得了一无所知的金瓜却骗不了半知内情的大眼儿扇,当下把脸一绷,大眼儿一瞪,咬牙发狠地向着小钮子道:“当真无事?!前几天晚上不睡觉干嘛去了?!每次都天快亮了才回来,打量我不知道呢?!快说,不说我就直接找你娘问去!”

小钮子惊慌失措,一把拉住起身欲走的罗扇,惨白着脸道:“小扇儿小扇儿!你别去!我求你了!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千万别去找我娘!”

“那就说罢。”罗扇依然绷着脸,死死盯着小钮子给她施加心理压力。

“我……我……”小钮子白脸上泛起了两抹红晕,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急得罗扇又要起身,慌得她脱口便道,“我是去找青山了!”

啊?罗扇傻了眼,约会去了啊?!这这这这,这可咋整?自己还和白大云在晚上暗通款曲呢,哪有脸去教训人家啊……全民恋爱的时代到来了吗?

罗扇讪讪地干咳了一声,脸色放缓地压低声音道:“那也还罢了,你今儿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同他闹别扭了?”

小钮子点点头,没有吱声,罗扇也不好追问原因,伸了胳膊揽住她的肩,温声道:“别多想了,两个人在一起哪能不闹别扭呢,过几天就好了,彼此多谦让着点儿才好相处。青山今年多大了?应该有十七了罢?你该催着他趁早叫他爹娘去你们家提亲去,听说府里每年都要安排一批适龄的仆婢婚配,到时候万一你被上头给指了婚,又凭生许多麻烦。”

小钮子低着头只不说话,罗扇当她怕羞,也不好多说,拍了拍她肩头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自然:“你今儿精神不好就别干活了,在房里好生睡上一觉,我替你去给常**告个假,啥也别多想了哈,保不准青山这会子正悔得捶胸顿足乱撞墙呢,你养好了精神等着他来给你道歉罢,顺便狠狠抽那小子几巴掌,叫他再敢欺负未来的老婆大人!”

小钮子动了动后背,也不知是被逗笑了还是什么,仍是低着头,罗扇就起身往外走,好让她一个人理理思路。

常氏听了罗扇代小钮子的请假,放下手中活计便去了小钮子房里探望,足足待了一上午方才出来,小钮子也不吃午饭,罗扇和金瓜回到房里午休时见她只管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俩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去打扰,各自躺到枕上歇下。

到了做晚饭时,罗扇正在灶边熬粥,见常氏进来道:“钮子上热了,我看烧得不轻,你们两个好生照看着炉灶,我带她出去瞧郎中,顺便送她家去,你俩都细心谨慎着些。”

罗扇和金瓜应了,因做着饭一时脱不开身,便没有回房帮忙。常氏掌灯时分方才回来,说小钮子要在家养几日的病,让罗扇和金瓜就多辛苦些云云,两个人连忙点头应下。

没有了小钮子半夜出门,罗扇晚上就有点儿躺不住了……好多天没有见到白大云同志了呢……可是又没有约好今晚见面,总不能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敲上房窗户吧……算了,睡吧,咱堂堂一代傲娇吃货女王岂能倒贴着去找男人!

……白天了又见不着他的面,若是不趁晚上去找他,根本就没机会再约时间了啊……混蛋白大云!这么多天不见面都不想老娘嘛?!以为把老娘泡到手就可以不上心了是嘛?!哼!好!你等着!老娘就不去找你!有本事三个月不见面!老娘现在就去通知你从今天开始算起!

罗扇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出来,关上门一转身,就见明晃晃的月光下,上房后门处闪出个人来,做着同罗扇方才一样的动作:小心地把门关上,然后一转身,两个人就望在了一处。

一朵笑容不受控制地开在唇畔,罗扇快步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了那人伸开双臂敞着等她的宽厚的怀抱里。那人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子,而后微一弯腰来了个公主抱,悄无声息地重新打开后房门,抱着罗扇闪进房中。

这一次没有扒窗也没有去耳室,而是直接奔了卧房,泰山压顶般把罗扇压在身下的床褥上,摁下唇来便是一记悠长的法式深吻。如胶似漆地黏糊了一阵两人才分开唇微喘,罗扇箍着他的脖子瞪眼:“白大云!”

“罗小扇。”白大少爷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房去乱窜什么?”罗扇质问。

“不小心跟某人来了个心有灵犀呗,”白大少爷又在罗扇脸蛋儿上吻了一下,“某人是不是想死我了?”

“某人才不承认呢。”罗扇翻着白眼儿,两只手握住白大少爷圆润的耳朵。

“那我就亲到某人哭着喊着承认了不可。”白大少爷顺着罗扇的脸颊一路吻至耳际,又滑下纤细的脖颈,用力地吸着鼻子在领窝儿处毛茸茸大狗似地嗅着衣襟里透出的淡淡幽香,罗扇受痒,压着笑声慌忙缩脖儿,白大少爷的一只手趁机从她中衣下摆里滑进去,触手处一片温软润滑,忍不住就在喉咙里呻.吟了一声。

罗扇被这灼热的大手握住腰,整个人顿时就像被抽了筋的软猴子,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脑袋里乱哄哄的,思绪散乱难以凝结,乱着乱着就成了朦胧不清的马赛克,马赛克后面渐渐地衍生出爱情动作片的画面,男女主角开始对打,激烈的战况不住地刺激着她的血管和脉搏。

白大少爷滚烫又有力的大手慢慢地摩梭着身下的这弯小蛮腰,磨得罗扇又酥又麻又心痒难捺,忍不住向上挺起,脊背弯成优美动人的弧度,在白大少爷的掌心微微扭动,白大少爷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启唇咬住罗扇的衣领往旁边扯,一小截纤秀的锁骨露出来,毛茸茸的大狗像见着肉骨头般张嘴就吮了上去。

罗扇顾得了上头就顾不了下头,正耸动着肩膀想摆脱锁骨处某汪湿漉漉的唇舌,便觉腰上那只大爪子开始不老实地向上滑去,爪心就像握着一枚烙铁,一路火辣辣地烙着她直到心口。罗扇禁不住全身颤了一下,仿佛自己的整颗心都被他这么着握在掌心里,轻揉慢捏,极尽温柔。

……终于要来了么?罗扇意乱情迷地想,都已经亲近到这个份儿上了,她除了嫁他一途还能想怎样?既然同意了自己嫁他,那就……那就给他罢,想要,想要就拿去,自此后全心全意,情有独钟……

白大少爷却支起身子,替罗扇掩好衣衫,而后躺到她旁边的枕上叹了口气,罗扇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变化,忍不住厚着脸皮问他:“怎么了?“

“没事,”白大少爷声音哑哑闷闷,“你这次癸水是按日子来的罢?”

“啊……是啊,咋地了?”罗扇有点难为情,莫不是这家伙怕老娘日子向后推了弄到他身上残血什么的?

白大少爷翻身面向着罗扇,凑嘴到她耳边道:“按书上说的算下来,这几天是你的易受孕期……你不是十八岁前不想要孩子么?所以……”

罗扇的脸腾地就红了:傻蛋,你不会不把那啥弄到那啥里啊?!

“莫遗憾,过了这几天,咱们还有的是机会。”白大少爷低笑着用唇啄了啄罗扇的耳朵。

“谁、谁遗憾了!正打算抽你呢!”罗扇腆着老脸打死不认,“下回不许再这样了昂!”

“成,下回咱们换个花样。”白大少爷痛快答应。

“怎么今儿不翻窗户了?”罗扇转换话题以掩饰欲求未满的空虚。

“今晚整个上房除了我没有别人,还用翻什么窗户,”白大少爷捉住罗扇的手握在掌心里,沉默了半晌后方才接着说道,“有件事要对你说,是关于云彻的。”

罗扇一个激凌坐起身:“义父他出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170、你是我的

“莫紧张,”白大少爷把罗扇重新拉回床面躺下,“吃晚饭的时候收到了他发来的讣文,他家中的父亲过世了,只怕短期内无法再回白府,要在那边处理丧事,我爹准备明日起程上京去他家里探望,我身为义子自然也要跟去,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府里,然而又不能带你同行,因白莲衣也要一并去的……”

罗扇松了口气,拍了拍白大少爷的脸:“不必担心我,以前你不识得我的时候我不也一样在这府里过得好好的嘛?搞得好像满府人都想着要害我似的,我人缘儿就那么差嘛?”

“你那时藉藉无名,自然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同你过不去,”白大少爷侧过身支起头来看着罗扇,一手揉捏着她的嫩脸蛋儿,“如今你在府里早已有了名气,谁不知道你同我二弟在那深谷里同生共死过?谁不知道你在那四全大赛上做了几道稀奇的美食令白府一举击败宿敌黎家,成就了白小二的无限前途?这世上人心最不可测,谁能保证暗处有没有人对你嫉妒有之,怀恨有之,欲除而后快有之?否则你以为自己为的什么被禁足在枕梦居两年有余?如今放出来了,我又将有段时日不能在你身边,只怕某些人就要见机行事算计到你的头上来了。”

罗扇的一张脸在白大少爷揉揉捏捏的手中不断变换着各种形状和表情,斜眉歪嘴地道:“枕梦居修好了没?不行我就先回那儿住。”

“没,我爹这回下了功夫要好生重葺,让人四处搜集好材料去了,这会子还没凑齐全呢,”白大少爷的手顺着罗扇的脸蛋子往下滑,在脖颈处轻轻握了一握,然后就理直气壮地覆在了那微微起伏的小胸脯上,“在这儿藏了什么?给我看看。”

“喂――”罗扇哭笑不得地去扒他不老实的大爪子,“白大云!怎么说着说着正经事就不正经起来了?!”

“我很正经地在问你,”白大少爷果然笑也没笑,一直都神色端正,“回答:藏了什么?”

“说正经的!”罗扇红着脸拼命扒白大少爷的手,奈何被他牢牢地“掌握”着主动,只好羞恼地在他腿上踢了一脚,破罐子破摔地由着他作为了,“你就放心同大老爷去罢,我会尽量小心谨慎的,我一个小厨娘,只要不做错事谁还能无缘无故地给我安罪名么?别因为我而耽误你该办的事,这样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白大少爷半晌没吱声,罗扇知道他还在努力想着两全齐美的办法,不愿让他再为她操心为难,一翻身把他压倒在床上,捧住脸主动献上一记深吻。白大少爷被吻得呼吸粗重起来,双手顺着罗扇的后背抚下去,掀开她中衣的下摆,直接伸进了衣内,那光滑细嫩的肌肤如同最上好的丝缎,直让白大少爷恨不能攥了满手揉进自个儿身体里去,愈是想像愈是难捺,双手摩梭得更加用力和火热,指尖勾住罗扇系于腰间的肚兜绳儿,轻轻巧巧地就解了开来,而后又向上摸,颈子后面还有一道,一挑一拽,一条粉嫩嫩的小肚兜就从领子里揪了出来。

罗扇激凌了一下子坐直上身:“哎?哎?我、我去――你怎么弄出来的?!你你你!――你还我!”

白大少爷被罗扇跨坐在肚子上,难以抑制地由喉间溢出一声呻.吟,低喘着用手捂住脸,哑声道:“罗小扇,我数到三,你再不从我身上下去,我今晚就让你变成白大少奶奶――三!”

罗扇哪里反应得过来,听到“三”字后还愣了两秒钟,这才惊慌失措地往床下窜,早被白大少爷胳膊一伸箍住,天旋地转间攻受逆转,整个儿地被他压在了身下。

“别……不行……”罗扇百般挣扎,又羞又慌又怕。

“嘘……莫乱动……”白大少爷摁住罗扇,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吓唬你呢,你要是再乱动我可就不敢保证了……老实待会儿,听我说话。”

罗扇果然不敢再动,小心肝儿啪啪啪地跳个不住……咦?不应该是“怦怦怦”地跳么?

“我把绿田、绿野、绿川和绿泽留下,另外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叫绿萝,一个叫绿蔓,都是我的人,可以信任。”白大少爷不敢压着罗扇,用双肘支着床板微微撑起上半身来,脑门抵着罗扇的脑门低声说道,“我让他们看顾你,若有人让你出绿院去办事,你只管把事情交给绿萝绿蔓去做,绝不能踏出绿院半步去,我会安排绿田他们四个日夜不间断地看守绿院的前后门,要是有急事,你就去找他们四个,他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发信给我,而我也会最短时间内赶回来――一定要记住:只要不是房塌屋倒地震火灾,你定不要走出绿院,无论什么事!”

罗扇使劲儿点头:“记住了,你放心,我现在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也是你的,所以为了你我也会拼命地安然无恙等你回来,你在路上也要小心,因为你也不是你自己的了,你也是我的,为了我你也要平平安安,明白了么?”

“明白了。”白大少爷点头。

“明白了就把你下面那东西挪开,硌疼我了。”罗扇红着脸咬着牙道。

“哦。”白大少爷偏开身子躺到一边,用罗扇的小肚兜把自个儿的脸盖住,良久不动。

罗扇偏头看了看他,好笑不已地伸了一根手指头去戳他的脸:“咦?还知道害臊哪?”说着便想趁机把自己的肚兜拿回来,却被白大少爷一把抢了去塞进怀里,闷闷地道:“这个我要带着一起上路,就当做是你陪着我了。”

“喂……你不要被别人发现了啊!”罗扇哭笑不得地叮嘱,知道要不回来了,只好由得他去,“你有人陪了,那谁陪我呀?”

“唔……公平些好了,我的亵裤你拿去,睡觉的时候可以铺在枕头上。”白大少爷语气正经地道,“若实在想我想得紧了,允许你亲亲它,但不许把口水流在上面,不许偷偷穿它,不许对着它胡思乱想……”

“闭嘴闭嘴!”罗扇羞恼地一顿拳头飞过去――这混蛋也太了解老娘了尼玛!杀之灭口!

第二天一早,白大少爷随着白大老爷及白二老爷白莲衣乘车上路,罗扇老老实实地待在后院灶房做饭烧菜,闲暇时就一头闷在屋子里绣花打络子,常氏也没有安排她做什么奇怪的事,绿院中的其他人亦都各忠其位,接连几天相安无事。

小钮子这一病直到现在也没能回来,罗扇不免有些担心,托金瓜回家探望老子娘的时候顺便打听打听,金瓜第二日回来却说小钮子家里没人,她爹娘因都是白府家奴,平日也都是在白府里做工的,所以金瓜回去一下没能遇见也是正常,只是小钮子没在家养病却又是去了何处呢?

时间进入六月,今年雨水格外地多,接连下了两三场大雨,罗扇坐在窗前打络子,边看着雨景边在心里念叨着白大少爷一行可别冒着这么大的雨急于赶路才好,转而又想到大叔哥那边,其父去逝,她不能跟着去吊唁,也无法宽慰他,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脑子里正胡乱操着心,就听见有人敲门,连忙起身去开了,见进来的是绿萝,圆圆的脸儿圆圆的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加上白大少爷说过她是可信之人,罗扇便对她更生好感,连忙将她让进屋来,接过她手中的伞放在地上晾着,见她腋下夹着个油纸包的包裹,笑呵呵地塞在罗扇手里:“给你的。”

“啊?谁给我的?”罗扇纳闷儿:白大云?有啥东西不能等回府之后再给吗?费这个事儿干嘛。

绿萝却摇头:“应该不是爷给的,是方才一个面生的人直接到了绿院门口,指名要交给你的,绿田拦下他,只把东西要过来就让他走了,若是爷给的肯定会带爷的话来,那个人却什么都没说,绿泽已经悄悄儿跟上那人了,究竟他是从哪个院子过来的,一会儿等绿泽回来咱们就能知道。你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罢,说不定有信写着送这包裹之人的名字呢。”

罗扇依言把这包裹外面的油纸拆了,见里面又是一层厚厚的牛皮纸,拆掉牛皮纸后又是一块双层的粗布,再把粗布解开,里面又是一层亮闪闪的缎子,绿萝在旁边笑个不住:“该不会这一层一层的包的全是布和纸罢?什么东西这么金贵,要如此珍重地包着裹着?”

罗扇也是越来越好奇,手上愈发利索地把缎子解开,露出一只极普通的木头制的扁平匣子,匣子上什么花纹也没有,只用一个小搭扣把盖子扣合着,罗扇信手打开盖子,真正的东西就在匣子里平平整整地摆放着,拿出来细看,手上不禁就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