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泰雅族率其他五族共举兵十万,号称二十万,步步紧逼新竹城,于城外十里处学着汉人一般安营扎寨,等待时机开始总攻。
举兵十万,与其说是大军,不如说是一群流民农夫。
没有攻城利器,没有战马粮草,有的都是些从陈靖元手中换来的残旧刀斧,均匀下来三人还用不到一把钢刀,多数高山人还是手拿锄头,竹竿等等家伙事。
此时一处临时搭建的草棚内,泰雅族族长康巴与阿美族、鲁凯族、太鲁阁族、布农族等四族的族长会聚一堆儿,商谈着如何攻破新竹城,给不答应他们条件的汉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阿美族族长尼桑亚已经六十多岁了,阴鸷的鹰钩鼻下长着稀疏花白的胡子,坐那儿一言不发,远远看去如同一只白头秃鹫一般,伸长着脖子左环右顾听着几人的说话。
康巴猛喝着大碗中的酒水,撒的全身都湿了,哐当将手中大碗扔到地上,怒道:“呸,什么鸟味的烂酒,汉人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哼。”
布农族族长瓦楞嘿嘿笑道:“康巴族长,哪里是酒烂?是你心烦气躁了,哈哈!你可是咱们十万大军的首领啊,可不要还未攻城就失了分寸啊。”
其他几个族长也是纷纷称是,都知道康巴之子塞班被汉人斩了脑袋,都想着法儿的哄着康巴,谁叫人家泰雅族人的武器比他们多呢?谁让他们一直对堆满金山银山的新竹城垂涎三尺呢?
一想到康巴所说,平南侯的府库里至少堆满了几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在场几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咳,咳”一直沉默不语的阿美族族长尼桑亚轻咳几声,将几人从梦幻中拉回现实,泼冷水道:“各位族长,这新竹城城高数十丈,咱们没有汉人的攻城车,难不成就靠几根竹竿爬上去?我阿美族的儿郎不是猴子,可没那个本事。”
尼桑亚为人冷傲并不合群,若非这次瞅着新竹城中的巨富,他也会摊这趟浑水。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个族长不干了,你娘的,敢情你阿美族儿郎不是猴子,我们族中的勇士就是猴子不成?
稍稍平静心情的康巴摇摇手,神秘地笑道:“尼桑亚族长多虑了,我康巴怎会让咱们高山各族的儿郎白白送死呢?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兵不厌诈。我佯装十万高山族大军围攻新竹城,为的就是让那位平南侯调动周围几府的兵力来救援,嘿嘿,到时候,镇守昌都城的将领,我泰雅族的勇士阿古力就会率军洗劫彰化、花莲、昌都等几个城池,等他那边完事,咱们就撤回山中。哈哈,他能耐我何?大不了将我顿珠女儿杀了泄愤,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康巴情不自已地狂笑起来。
话一出,别说其他几位族长,就连桑尼亚族长都大惊失色,没想到康巴围攻新竹城是假,心中却另有计谋,纷纷埋怨道:
“康巴,你怎么连我们高山弟兄都蒙在鼓里?”
“你泰雅勇士阿古力洗劫那几个城池的钱财怎么算?”
“五族各分一份?行,那我们还是奉你为五族联盟首领。”
“康巴族长果真深谋远虑啊,佩服,佩服。”
心情大好的众人纷纷倒起酒来撞碗碰杯,就连桑尼亚再不合群都不禁赞了康巴几句。
而十里之外的新竹城城楼上,除了披着甲胄的齐盛外,还有头戴士巾身穿青衫手摇鸡毛扇的文廷玉,远远观去还真有几分诸葛孔明的风采。
“啊喷!”
齐盛跟张迁侯一样,实在受不了文廷玉扇来的凉凉徐风,外加随风飘来钻入鼻孔的野鸡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但是他与张迁侯不同,作为一个军人,即使看不惯受不了也咬牙受之,这就是齐盛。
文廷玉没心没肺地摇扇问道:“齐将军,你说这高山五族的叛匪怎的还不攻城?莫非还等什么天时地利人和不成?”
齐盛摇摇头,沉声道:“据探子回报,高山叛匪虽号称二十万大军,实则十万人数,而且缺刀少马,更别提攻城器械了,早前真是高估了他们啊,其实不用援军,就凭咱们新竹城两万人马守城也是绰绰有余了。”
文廷玉疑惑道:“据郭知府说,自从落籍政策一告示,好多山中的高山族人携家带口的偷摸逃了下山,你说他们几个族长不在山中安稳寨民族民,跑这儿来围城有不攻,这是纳闷了,莫非他们另有所图?”
齐盛也不明所以,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高山五族肯定不会攻城的,顶多虚张声势罢了。但是图的什么呢?难道他们就不怕临近几府的援军一到,再加上离新竹不远的沐春第一协骑兵,给他们来个包饺子一锅端了吗?
这文廷玉指令已经发出,花莲、彰化二府的鹰扬卫两协和沐春的骑兵明天清晨肯定就能到了。
文廷玉算无可算,斩钉截铁道:“先静观其变吧,只要援军一到,明日你就率军出城合围剿灭了他们吧。”
齐盛看着远处早已升起的袅袅炊烟,嗯了一声巡视城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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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都府鹰扬卫第七协驻地,如今的阿古力统辖近一万高山族子弟兵和五千汉人兵,长时间的高居上位,使他早已褪去昔日的青涩,一副上位者的气势呼之欲出。
此时的他正在昌都城内自己的府中召集麾下五个营的指挥使前来开会,唯独撇开了另外两个营的宋人指挥使。
因为这次开会的目的只有一个,是否遵照康巴族长的提议,洗劫昌都、彰化、花莲三府,叛变平南侯。
阿古力一提完,大厅中的气氛顿时诡异了起来,几个营指挥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言不发。
众人沉闷了半晌,有人起身说道:“阿古力大人,咱们虽然是宋人的军队,但是莫要忘了,咱们的祖先是泰雅人,我们的身体里流着泰雅人的血液,如果背叛了康巴族长,索拉纳战神再也不会庇佑我们的。”
阿古力一看,说话的正是康巴族长在塞班退出军营后,送进第七协的一个远房亲戚乌力拓,如今也是他麾下的一个营指挥使。
乌力拓说完之后,与他一同被送入第七协的扎苏也帮衬道:“乌力拓说得没错,宋人虽然给我们发军饷,但是我们也替宋人守城池啊,不欠他们的,不如我们洗劫三府,不给那平南侯卖命了。带走大批的金银财宝回山上呢。到时候,康巴族长肯定不会亏待咱们的。”
“没错,康巴族长不会亏了我们的,我乌力拓敢保证,大家回去后肯定都能当个首领,仆人奴隶随便你们挑。”乌力拓抢答道。
阿古力听完两人的话并没有回答,而是问着其他三个和他一同被满安提拔的心腹,道:“你们三人的意思呢?”
其中一人说道:“我不同意,平南侯虽然是汉人,却待我们不薄。你看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月俸几百两的将军,哪个在城中无房无田?而且我们的族人在宋人的城中何曾受到过欺辱,何曾克扣过工钱?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另一人道:“我也不同意,你们难道忘了塞班是怎么活活打死我们曾经的弟兄吗?康巴族长拿我们子民当奴隶,平南侯如此尊贵,却拿我们当袍泽弟兄,山下的宋人更是拿我们高山族子民当同胞手足,从不轻侮,怎么能反?”
最后一人也道:“如果你们去过知府衙门就知道了,宋朝廷颁布了新法令,只要愿意落入汉籍的高山族子民就能领取十两银子作安家,以后就没有汉人高山人的区别了。这样的事情,康巴族长做得出来吗?哼,他除了克扣我们的饷银,克扣下山打工的百姓,还能干什么?要反你们反,我宁可一死也不干这种事情。”
看着阿古力连连点头,乌力拓急了,怒斥那三人道:“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奴才,如此背叛族长就不怕自己在山中的家属遭殃吗?”
扎苏也轻声对着阿古力说道:“大人,你可别听他们三人的,您别忘记了,您可是娶了阿美族族长的女儿麻朵为妻的,您是阿美族的女婿啊。”
阿古力闻听有丝丝威胁之意,嗤笑一声,道:“麻朵吗?她也接到她父亲的指令了,连日来劝我叛变平南侯,呵呵。”
扎苏和乌力拓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笑意盈盈道:“阿古力大人果然是我们泰雅人的勇士啊,属下等愿...”
阿古力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奉承,而是脸色一变冷笑道:“不过可惜啊,麻朵昨夜偶感风寒,病死于府中了。阿美族的女婿?可能我是没有福气了。”
什么?阿美族族长的女儿麻朵病死?这怎么可能?扎苏和乌力拓再傻也听明白了阿古力这狼心狗肺的王八蛋竟然亲自杀了自己的老婆,就因为那女人是阿美族的族长之女。
两人脸色连连巨变,看着厅中另外三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二人,刚想拔腿就跑就被一伙人冲进大厅死死按在地上。
抬头一看,数十人身穿金黄衣,腰系鸾带,手拿绣春刀如同看死人般看着他们两人。
如此装扮,不是天机府驻昌都城的缇骑卫还能有谁?
带头之人正是天机府驻昌都的主事,兼昌都府缇骑卫指挥使刘坤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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