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过,天黑。
今夜星月尽蔽,唯有徐徐凉风,轻风袭面吹得热血沸腾的李万虎渐渐趋于平静。
新编第六协五千余人作为先头部队在陈靖元的注视下,轻装上阵出了大阪城门朝着敌军第一道防线奔去。
作为先锋官,此时李万虎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热血,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凝聚心头。因为已故的李绩兴将军时常告诉他,为将者的首要不是孔武有力,千钧之勇,而是要学会凝神敛气,要在第一时间内将自己的脑子保持清明,冲动是第一大忌。
大阪城离敌军的第一道防线,仅四十里之遥,第一道防线过后三十里处便是十几万敌军的营寨。
一路上坦荡无阻滞,五千士卒虽是新编,却都是各协久经阵战的老兵,不小一个时辰,便赶到了第一道防线外半里之处。
借着一丝丝敌军阵地上的火把微弱光芒,李万虎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横亘在大路上的壕沟,壕沟两侧是各有一座塔楼,装有百石床弩,而壕沟附近除了深挖沟渠外,平地上更是布满了荆棘,碎铁片,砾石,目的就是为了宋军的骑兵突然冲袭。
如果这些沟渠不填,这些荆棘,碎铁片不清除的话,沐春的骑兵协根本无法顺利通过。
难怪大都督要自己第一时间破掉第一道敌军防线呢。
李万虎挥挥手召集了新近提拔起来的几个营指挥使,吩咐道:“看前面这架势,也不过一千人左右,本都统和隋四海,武承训两位指挥使带着三千人偷偷摸过去,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他个措手不及。至于胡不归胡指挥使,你带着两千人清除掉路上的荆棘和砾石,然后把沟渠也填满。之后,便给沐春将军发信号,让他骑兵协出击敌军营寨。”
由于天色漆黑一片,几个指挥使没有抱拳纷纷鼻音嗯了一声表示知晓。
不一会儿,李万虎就和隋四海等人带着士卒趁着夜色摸爬了过去。
三两下就解决了几个值哨的守兵,三千人分成三路直接冲击各个军营,不消半刻,一千余正在营帐中睡眠的敌军就被惊醒,慌忙起身找武器找裤子,纷纷喊道:
“夜袭,夜袭!”
“有情况,宋军偷袭了,宋军进攻了。”
“快,快,给李恒将军报信。”
整个防线内一阵骚乱,厮杀成了一片,从呼喊声听出有汉语,有蒙语,更有东瀛话,显然是支杂牌军组建的防守兵。
“噗!”
李万虎一刀砍掉一个蒙古人的脑袋,踹开尸体后喊道:“隋四海,赶紧截住后路,不要让他们跑掉,坏了大都督的全盘计划。”
隋四海回应一声:“晓得了。”
便带着手下一千来人追击起了溃逃的守兵,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死死把住后路要道。
而胡不归这边的两千人则分出小部分人加紧清楚路上的荆棘,铁片和砾石,大部分人已经开始填充那些半人高的沟渠,尽量填得充实一些好让战马能够稳当通过。
半个时辰之后,属下纷纷报知李万虎,一千余守兵皆以斩尽杀绝,正在收拾战场,李万虎才松了口气冲胡不归喊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胡不归业已收拾的差不多,回道:“完事了,可以发信号了。”
李万虎嗯了一声,高喊道:“弟兄们,点火吧,全点起来,好让沐春将军知晓!”
话一说完,星星火把瞬间点起,一把,两把,十把,百把,千把,五千支火光熠熠的火把被士兵们高高举起来回摇晃,示意后方不远处的沐春骑兵协大功告成。
轰轰轰轰...
一阵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响起,郝然就是收到信号的沐春的骑兵协朝着这边赶来。
四条腿的畜生跑得就是比两条腿的人快,还没等李万虎等人打理干净战场,沐春的一万五千骑兵已然临近防线。
一眨眼的功夫,沐春已经策马到了李万虎跟前,勒紧缰绳对着李万虎喊道:“万虎兄弟,好麻利的身手,干得好。”
李万虎抱拳谦逊道:“沐春将军过奖了,时间不等人,莫要延误了战机,祝沐春将军马到功成。”
骑在马上的沐春闻言,拍了拍坐骑的马鬃,龇牙笑道:“马到功成,这话应景。回头俺老沐请你喝酒,”说着转头对着后面的骑兵喊道,“快,跟上,驾!”
一甩缰绳,一人一骑风驰电掣般朝着前方奔去。
一万五千骑擦身而过,轰隆作响震耳发聩的马蹄声,令李万虎等人艳羡不已,心道,骑兵就是骑兵啊。
填完土的胡不归等人问道:“都统大人,咱们现在是回大阪城吗?”
李万虎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道:“人家骑兵四条腿,咱们虽然只有两条腿,但也不能落了后。如今追击溃逃敌军斩杀首级才是立功的根本,傻子才会呆在大阪城,难道你等着军功从天而降,砸你脑袋上不成?”
隋四海,胡不归三人脸上一喜,谁不爱军功,谁不爱升官发财,谁就是*养的。
紧接着,五千人随着骑兵协一路溅起的尘烟浩浩荡荡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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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联盟营寨,几千上万个小营帐依山而建,由于入夜天凉,士兵们早早便入了睡,白日喧嚣的营寨在黑夜中早已归于平静,唯有虫鸣蛙叫和呼噜声绵延伏起。
而此时李恒的帅帐却是吵闹个不停,没有外人只有阿巴黑,吕文唤和平田信,源野刚哥俩。
今天吵架的主角不是别人,而是平田信和源野刚兄弟二人。
两人的冲突矛盾不是女人,也不是金钱,而是在京都城中高高在上的皇位。
已经得到贤二天皇册封的皇长子平田信今早突然接到诏书,上面写着贤二天皇退位,由自己接任天皇之位。顿时有一种被幸福砸晕的感觉,没想到天照大神竟然这么眷顾自己,前几天才做了皇室长子,这还没几天又换了个头衔,直接给自己干到天皇之位,这是平家历代祖先一直仰望和向往的存在啊。
美滋滋冒泡地平田信不仅自掏腰包给自己的东瀛军打了赏钱,还给源野刚的东瀛军封了红包,谁知这一打赏竟打出了源野刚的火气来。
原来这厮一直就不满平田信被册封为皇长子,而自己屈居皇家老二,压了他一头。
这还没顺完气又听说平田信被册封为新天皇,这还了得?这不是压一头压两头的事情了,这以后一个就是主子,一个就是臣子了,让他源野刚情何以堪。
今日正好被他见到平田信打赏自己的属下笼络人心,随即开始发了难。
两人一直争论不休,平田信说源野刚目无君父,是为大逆不道。
源野刚则认为平田信无才无德,不足以就任天皇,更不应该觊觎他的东瀛军笼络人心。
两人从中午一直争论,你进我更进,差点大打出手,最后吵到了深夜,吵到了李恒的帅帐中,更是惊动了吕文唤和阿巴黑等人。
看着东瀛番国竟然拿九五之尊的皇位如此儿戏,吕文唤,李恒等人也是无语。
性子急躁的阿巴黑看不下去了,嚷嚷道:“你们啰嗦个甚?按我们蒙古人的规矩,谁的拳头大谁就最强,你俩干脆摔一跤吧,以胜负定输赢,定皇位。”
源野刚自恃体格块头大过平田信,连连称好。
而平田信也是有自知之明,自知不敌,连连拒绝道:“怎么可以?我这皇位是贤二天皇册封,皇室和朝中大臣们认可,怎容的你胡乱作为?源野刚,如果你不服朕命,朕就将你驱逐出皇室,夺了你的兵权。”
嗤...
源野刚不屑地冷笑道:“我夺你妹,你说夺就夺?你去问问我源家的勇士们会听从你的号令吗?笑话。”
这哪里是争皇权夺皇位,就是街头上两个无赖为了一个馒头在打架嘛。
吕文唤和李恒失望地摇了摇头。
平田信哼道:“就算我把皇位让给你,你又能怎样?你能保住东瀛国土,你能驱逐宋军出境吗?逆贼。”
说着扶了扶脑袋上的皇冠,撸起袖子遥指怒斥源野刚。
“逆贼?我逆你平家十八代祖宗,你们平家的幕府才是真正的逆贼,我呸...”
“你们源家不是吗?源家的幕府臭名昭彰,为东瀛人所唾弃。”
我草,两人越说越没谱儿,竟然开始数落起对方十八代祖宗了。
“砰!”
李恒实在按捺不住了,击掌而起冷声道:“住嘴。如今宋军还未剿灭,你们就开始内讧,这就是你们东瀛人所说的精诚团结,一致对外吗?源野刚,正所谓天地君亲师,君还排在亲的前面。平田信既然是贤二天皇册封,朝野众臣们的推举认可,就容不得你扰乱纲常,忤逆犯上。懂了吗?”
平田信喜上眉梢,盈盈一拜,道:“多谢李大将军。”
源野刚大失所望,连元朝廷都认可平田信的话,那真就回天乏力,瘪瘪嘴低声道:“在下僭越了,见谅。”
见平息了争论,李恒也有些犯困,摆摆手示意二人退下说道:“很晚了,你们早点,嗅...嗅...这是什么味儿?什么东西烧焦了?”
嗯?
众人也是纷纷使劲儿嗅着鼻子,一股粮食烧焦的味道弥漫帅帐。
突兀。
帅帐外传来高声的惊骇呼喊声:
“军粮被烧了,粮草着火了。”
“战马惊了,受惊乱跑了,来人啊。”
“快,快,迎敌,宋军骑兵夜袭,夜袭!”
“敌袭,敌袭啊...”
“嘶...律...律...”
帅帐外乱了,乱成一锅粥了,火势蔓延不仅烧了大军粮草,还惊起了马棚中的战马四处奔窜踩踏,死者不知凡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