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何人?
说出来吓死你!
陈靖元将早已凉透的茶汤倒掉,学着杨太后那模样,没有立刻揭晓答案,而是玩起了花里胡哨的茶道。
而对面的杨太后则是心中将能够胜任右丞相之位的人过了一遍又一遍,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最后蹙着蛾眉催问道:“磨磨蹭蹭,你说得到底是何人?”
问完之后竟然主动接过陈靖元手中的茶皿,亲手玩弄起茶皿器具,替陈靖元缓缓斟上一杯茶水。
陈靖元不无装逼地抄起斟好的茶汤,凑近鼻下嗅了嗅,然后赞道:“好茶。”
问话直接被这贼厮无视...
杨太后再次催促道:“放肆,哀家问你话呢。”
陈靖元好似诚心吊着杨太后的胃口,小嘬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汤,意犹未尽地砸吧嘴,在嘴中过着茶汤的香味,就是不揭晓答案。
“哐当!”
杨太后的心里底线再次被陈靖元挑破,将手中的茶皿扫到地上,怒道:“燕国公,请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臣子。君君臣臣纲常伦理,你该晓得。”
陈靖元见状,知道太后又要陷入崩溃边缘,可不能再卖关子试探她的底线了。
于是双眼一睁冒出一丝精芒,悠悠脱口道:“此人便是深陷元大都数年从未投降,铮铮铁骨天下第一气节的大宋前宰相,文天祥!”
文天祥?
杨太后脑中瞬间就浮现出当年那个在临安朝廷意气风发,挥斥方遒,口称愿与大宋共存亡的右丞相。
当年,文天祥才四十五岁。
如今他深陷元大都三年,无论蒙古人如何威逼利诱,无论投降汉臣们如何游说劝说,文天祥宁死不降。
杨太后对这个人太有印象了,而且连蒙古人都对这个俘虏交口称赞,将文天祥与铁木真时代的蒙元第一丞相耶律楚材相提并论,合称南北二丞相。
能够得到敌人的如此至高赞誉,能够让心狠手辣喜欢屠城杀戮的蒙古囚禁三年而舍不得杀害之人,岂是简简单单一个名臣所能做到?
纵观历史长河数百年,能得此殊荣的大臣,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
即便称文天祥为千古名臣,都不为过。
最可贵的是此人不仅铮铮铁骨,宁折不弯,气节堪比汉时被匈奴求见数十年而不降的苏武,而且在处理朝政,军国大事之上更是慧眼独到,与唐朝太宗年间的房玄龄、杜如晦想比,不逞多让。
如果有文天祥这样忠心大宋的千古名臣坐镇朝堂,杨太后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在杨太后看来,有这样一名天下皆知,万人赞服,忠心可昭日月的右丞相,是大宋之幸,万民之福。更是陈靖元这样看似忠厚内藏狼子野心之徒的克星。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文天祥如今才四十八岁,如果顺顺当当,至少能在宰相之位坐镇二十年,到时候即便自己放任不管朝廷,那时候小皇帝也亲政多年,羽翼早已丰满。
陈靖元之流已起不到什么危害矣。
可是...
杨太后刚才还浮想联翩,时而轻笑时而放松的脸上顿显依稀失望,喃喃道:“可惜文丞相时运不济,在南方被蒙古人擒获,关在大都长达三年。无法再为我大宋朝廷为我赵氏江山再行效命了,唉,可惜,真是可惜了。”
看着杨太后这长吁短叹,陈靖元心中真是为自己抱屈鸣不平,妈的,同样都是为了大宋江山好,咋就待遇差的这么远呢?一说起文天祥被关在大都三年,这娘们长吁短叹,就跟丢了魂似的;老子呢?就是眼中钉,肉中刺,防得就跟防老家贼似的,臭女人。
这么一比较,陈某人都起了有点想撞墙的冲动。
何苦来哉?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吗?
老子千辛万苦替你赵氏打江山,在外征战餐风饮露的,从来没有白拿过你赵家一毛钱的工资,换来的就这待遇?
别说下嫁一个公主,封个国公,就是嫁给爷们十个公主,封个亲王都是应该的。这倒好,不但没有,还将爷们比成曹阿瞒。
越想越不平,心中大呼,老子要平反,要昭雪,要和文天祥同等待遇。
杨太后不知道陈靖元心中在意淫,见他说完文天祥的名字后就低头不语,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起陈某人的胳膊问道:“难道燕国公能够让文天祥返回大宋主持朝政不成?”
白皙小手,柔弱无骨的五指紧紧扣住陈靖元的胳膊,陈某人穿得本来就少,衣物的隔膜可以忽略不计。陈靖元的胳膊近乎与杨太后的小手零距离接触,顿时一种异样的感觉通过胳膊传遍全身,心头瘙痒了起来。
真舒服啊!
看着陈靖元脸上倘佯的贱样,杨太后心中一愣,知道自己有些孟浪了,猛然放开陈靖元的胳膊,脸色不愉地问道:“燕国公,哀家问你话呢。”
陈靖元啊了一声,装作此事很为难很艰巨的样子,用手撑着下巴皱紧眉头沉声道:“不好办呐。”
不好办?
这贼厮玩得字眼又被杨太后听出了玄机,没有说不可能,不能办,而是说了句不好办。不好办之意就表示还能办,有难度嘛。
嗬,有难度也要办,一个文天祥顶得上满朝碌碌无为的百官,顶得上骁勇善战的十万军,更是皇帝身边的免死金牌。
杨太后已经下定了主意,必须要让文天祥回归,无论是赎买,还是花上无数条人命营救,都要让文天祥回来主持朝政,成为自己真正的左膀右臂。
随即对着陈靖元说道:“关于京都讲武堂以及燕国公兼任讲武堂祭酒一事,哀家准了。”
陈靖元一怔,任我费尽千般口舌还真没有嘴中蹦出文天祥三字来得管用,啧啧,同人不同命啊。
但是既然杨太后如此看重文天祥,而且文天祥回朝廷之后坐镇右丞相之位肯定会掣肘到自己,那就索性讨上天大的好处再说,从太后碗中抢食儿,多多益善嘛。
于是继续佯装为难说道:“多谢太后娘娘,但是蒙古人对文丞相志在必得。他们是宁可将他杀掉也不可能白白放回大宋的,他们可不像臣这么愚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靖元没有松口,杨太后不会天真的认为此事无路可通,肯定是对方的利益没有得到最大化的回报。
而后对着陈靖元继续抛出诱饵和筹码,道:“哀家可以让官家下旨,赐给陈家三道免死金牌,世袭罔替。只要陈家没有造反忤逆,朝廷和赵氏绝对不会对陈家再行那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事。陈家可以放心大胆的为我大宋江山再建功勋。”
杨太后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陈靖元还真是心里不得劲。这他娘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世道,臣子为大宋建功立业,还要时刻担心皇帝和奸党在后面给他捅刀子,擦,人就是犯贱。
不过三道免死金牌倒是好玩意,哪天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往外一掏,倍儿有面子。哪怕对杨太后,嘿嘿....
想到这儿,陈靖元抬头看了一眼杨太后,正好与对方询问的眼神相互一个碰撞。
正等待陈靖元答案的杨太后被对方的一个淫邪眼神吓得心中一沉,有股子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
目光对冲之后,陈靖元立即收敛了眼神,继续说道:“多谢太后娘娘和官家的厚爱,陈家感激不尽。臣在京都城中扣押了元朝廷三位大将军,都是元大都各大势力身份显赫之人,如果用此三人暗中和三方势力去交换文丞相肯定能让丞相大人顺利出来大都。不过出了大都之后,可能就需要我手底下的儿郎拿人命来填了,一直保护到文丞相离开元朝国境,渡过鸭绿江,进入高丽国方能安全。”
停顿在这儿喝了一口茶,叹道:“可能这一路下来,至少要折损儿郎近几千,甚至上万。啧啧,太后这代价委实过多,我麾下儿郎也是大宋的儿郎,还望您考虑周全了。”
嗤,杨太后心中再次轻笑,你都将全盘计划说了出来还让哀家考虑什么?
不外乎就是想再多要一些利益呗,杨太后思索一番之后,对着陈靖元斩钉截铁地说道:“救,文丞相必须救,无论伤亡有多大,燕国公都必须将他给我带回京都城,而且是要毫发无损的带回,哀家和朝廷都需要他。”
杨太后这么一说,陈某人又无端喝起了干醋,真他娘的不公平啊。
随即心一狠,摇头道:“难,太难。”
杨太后突然起身,居高临下地望向端坐着的陈靖元,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征北都督府更名为天下兵马都督府,燕国公提举天下兵马都督府诸事。如有战事,燕国公有权节制大宋国所有兵马,听候其调遣。”
最后眼神中透着浓浓决意,死死盯着陈靖元道:“包括拱卫京都城的禁军、南投军,还有皇宫的三万御林军。”
嘶...
这下轮到陈靖元抽冷气了,杨太后够魄力啊!
什么天下兵马都督府,天下兵马大都督,这些都是虚的,神马都是浮云。
而是那句有权节制大宋国所有兵马,包括禁军,南投军,御林军。
这就是将大宋所有的军事力量都归陈家父子调遣了,等同将皇帝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交到了陈某人的手中。
够魄力,杨太后这是要将营救文天祥进行到底了呀。
难道这娘们真想破釜沉舟,用一个文天祥来达到制衡陈家的目的?这也太小觑我陈家了,因为陈家压根儿就没有反意。
既然杨太后能够如此大手笔,陈靖元也不能认怂,对着杨太后恭敬道:“多谢太后娘娘的信任和看重,臣必竭尽所能将文丞相安全救回大宋,迎回京都城。”
这时,晨雾渐散,艳阳高升,已经缓缓到了正当空,看这时辰应该快到午膳时间了。
随即陈靖元再次抱拳躬身拜道:“太后,喝了一早上的茶水,这肠胃都被洗的没有半点荤腥了。臣这肚子饿的咕咕直叫。既然事情已经商议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了,那么臣就先告退回府去了。”
杨太后唔了一声,也随之起身伸出手招道:“燕国公请留步,哀家还有最后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