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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七巧和杜若也不知道是合作了多少次了,刘七巧才一开口,杜若就已经开了药箱拿药了。宝善堂有几味家传的秘方是只传给嫡长子的,所以宝和堂并没有这催生保命丹的药方。再加上二老太爷的医术也是老太爷半路上传授的,然后二爷又是二老太爷半路上传授的,宝和堂如今能在金陵有这样的名声,已经是很不错了。

二爷便瞧着杜若给小徐氏喂了药下去,刘七巧观察了一下小徐氏阵痛的间隔时间,开口道:“估摸着还要疼上一两个时辰才能生,全靠这药的效果了,要是药效好管用,就快一些。”

二老太太听刘七巧这么说,也放下了心来。杜老太太又劝慰道:“我这孙媳妇在京城素有送子观音之称,一定能保佑侄媳妇母子平安的。”

二爷一听,只亮了亮眼珠子道:“原来京城盛传的送子观音就是大侄媳妇?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我还一直以为,是个三十四岁的中年媳妇呢!”

刘七巧便也只笑了笑,大雍虽然算不上特别的民风严谨、礼教森严,但是她这么大的岁数当稳婆的,只怕全大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众人听闻小徐氏还要等一些时辰,便坐到外头的厅里头等了,只让几个有经验的老妈妈在里头陪着。

二老太太就让丫鬟上了茶,跟杜老太太又聊了起来,虽然小徐氏不时的喊几声挺煞风景的,可两人的聊天并没有因此被打断。

这会儿厅里没有大房的人,丫鬟婆子又在里头顾着小徐氏,二老太太便开口道:“方才在老爷房里,侄孙媳妇的话虽说有些道理,可到底嫡庶有别,我虽然一辈子没生出一个男丁来,但把二爷拉扯这么大也不容易,我要是不为了宝和堂考虑,何必又巴巴的养了二爷在身边,我再怎么不是,也是他们的嫡母,大雍还没有敢把嫡母赶出门去的庶子。”

刘七巧毕竟在古代只生活了七八年,而在现代却生活了三十年,根深蒂固的现代思维一下子也是转不过来的,不过她也已经很尽力的学会既来之则安之。

“二婶婆这些话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不过也就是瞧着大堂叔和二堂叔两个人感情挺好的,没什么生分,要是为了这个事情,闹得兄弟反目,到最后二婶婆就算争到了宝和堂,可二堂叔心里面是个什么想法,他是不是就高兴了呢?七巧不敢妄自揣测。”其实刘七巧也明白,就算是在现代,为了遗产挣得兄弟反目,老死不相往来的现象那也是不少的,所以独生子女政策的好处,不但控制了人口增长,还在继承遗产的时候,强烈的体现了出来。

据杜老太太这两天的观察,她心里对这两个侄儿也是有所定论的。大爷小时候就不爱读书科举,跟着二老太爷做生意,倒也的确是这块料子。二爷是二老太太养的,从小就教导他要考科举光耀门楣,后面实在学不进去了,才转道学的医术。其实二老太太跟大多数的母亲一样,是盼着自己的孩子科举出仕,将来能够光耀门楣的,至于杜家的家传医道,比起仕途来就差得远了。

在这一点上,杜老太太为什么对大太太如此礼遇,也是有原因的。杜若虽然身子不好,奈何从小聪明伶俐,九岁就中了童生,十二岁的时候就考了秀才,不是杜老太太夸海口,以杜若的聪明才智,就算不能高中三甲,中个进士也是绰绰有余的,在加上杜家在朝中的一些关系,将来没准还真能在官场上有所建树。

可大太太当时就没提出来让杜若继续考科举,而是同意了杜老爷的提议,跟着杜二老爷学起了医术。所以在大太太的眼中,宝善堂的招牌比起自己儿子的出相入仕还要重要。杜老太太对大太太也就越发敬重。

“二弟妹的话是有道理,杜家的衣钵还是要有人继承的,宝和堂也确实不能没人经营,可是用自己人总比用外人放心些。如今我们京城宝善堂的声音,也只是他们兄弟两个一起经营的,多一个帮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你说是吧?”杜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道:“我还记着当年二叔离开宝善堂的时候,我是不肯的,可他非要出来独立门户,我们也拦不住,后来我们要去北边了,南边的生意也没人打理,这才由着二叔自己出来干的。虽说亲兄弟明算账,可这帐要是算的太清了,未免又要伤了感情。”

二老太太听了杜老太太这些话,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事情如今弄到这个地步,要收场只怕也不容易,二老太太就叹了一口气,心里隐隐郁闷,怎么秦姨娘就没撞死了呢,她死了我也用不着忌讳什么了。

“如今老爷爷醒了,我一切就听老爷的了。”二老太太心道,秦姨娘毒害老爷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二老太爷再糊涂,这回只怕也不会给大房好脸色看了,她先耐心的等一等再说了。

外头人虽然看着挺悠闲的,可听着小徐氏在里头一遍一遍的喊,心里总也有些毛躁了起来。刘七巧又有孕在身,嗜睡的很,加之今日中午没有歇中觉,她已经有些困的支不开眼皮了。杜若瞧她一遍遍的打哈欠,只伸手拉拉她的袖子。刘七巧便头一歪,整个就差点儿倒在茶几上。

没过多久,从外面请来的稳婆总算到了,进去替小徐氏检查了一下道:“这是头一胎吗?看着挺快的,就快能生了,姑娘们快去烧水吧。”

刘七巧这一路上接生了两个难产的,委实也有些累了,便不太想上去动手,只喊了紫苏道:“你进去瞧着点,有什么不对劲的再来喊我,我这会儿瞌睡虫上来了,有些扛不住。”

杜若也给紫苏使了一个眼色,又转头看着刘七巧问道:“不如我送你回去歇一会儿,我看你这会儿实在没精气神,强撑着在这边也没用,这儿那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刘七巧打了一个哈欠,听着里头小徐氏的喊声道:“你还是在这边看着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让紫苏来喊我。”

杜若便喊了茯苓进来,扶着刘七巧回去歇一会儿。刘七巧跟杜老太太行了礼道:“老太太,我今儿实在是瞌睡虫来了,眼皮撑不开,去柳园歪一会儿,要是有事尽管去喊我。”

杜老太太见方才来的那个稳婆看着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很是精明能干,又有杜若在这边守着,料想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便让茯苓好生送刘七巧回去。

刘七巧跟着茯苓出了锦园,顺着夹道走到一处,墙里头正好是大姑娘杜芩住的椒园,只听杜芩在房里说道:“老太太真是糊涂,明知道我和徐家表哥青梅竹马,却把徐姐姐弄来做我的继母,如今徐家表哥如何敢来提亲?自己的姐姐,成了未来的丈母娘?说出去只怕被人笑死!”

“姑娘好歹小声些,就算有气,也不能撒在明面上,你瞧大房的三位姑娘,一个个在人家再没有半句多话的。”

“我这不就是在自己屋里同你说说罢了,再说现在所有人都去锦园去了,谁还能听见我在这边说话呢。我就是瞧不上大房的那几个,上回大堂嫂送东西,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过就是几串染了颜色的珠子呗,像谁没瞧见过珍珠了一样,真是眼皮子浅。”

刘七巧听到这里,差点儿就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不过又觉得跟这样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也没意思,便摇了摇头,跟着茯苓继续往自己的住处去,只笑嘻嘻的问茯苓道:“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珍珠的颜色是染上去的,这位大姑娘还真有些意思。”

茯苓自然知道刘七巧心里是不痛快的,想了想便道:“奶奶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大姑娘是被二老太太给宠怀了,我瞧着还是大房的三位姑娘更和气些。”

两人正说着,抬头却瞧见不远处的月洞门后头,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穿着一件月白色领兰花刺绣长袄,下面是白色挑线裙子,头上戴着一套银丝嵌翡翠的头面,约莫三十来岁的光景,整个人看着清爽精神,嘴角微勾,眉梢一缕浅浅自然的笑意。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见了刘七巧她们,便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就越发加大了些,只笑着走过来道:“原来是京城来的侄媳妇,我娘家有事耽误了,今儿才回来,真是怠慢了。”

刘七巧见她走近了些,打量了她的容貌,便知道这应该是大婶娘林氏,也就是大房的太太。

“给大婶娘请安。”刘七巧在规矩方面还是学的很到位的,一俯身就见了一个全礼,大太太急忙上前扶了她起来,又道:“原本家里有远客来,是不应当走的,谁知娘家出了点事情,不回去也不行。”

刘七巧见她说话的口气,便知道她是个能干的人,虽然清瘦却不显得刻薄,反倒有几分精明在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