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事情,若是真的同周菁说的这样,那那个可怜的小白菜一样的姑娘身子好了就要被送走的话,杜若治好了她的病,岂不是反倒害了她?刘七巧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相对严重,虽然每家每户都有那么点腌臜事情,但是诚国公府里头那些人的做法,当真是上不了台面。
刘七巧到家的时候,杜若还没有回府,刘七巧先去杜太太那边回了话,把王府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说。杜太太听说王妃的身子不好,也很是担忧,只嘱咐刘七巧道:“以后有空就多回王府瞧瞧,王妃她没有亲生女儿,七巧你就更应该在她跟前尽尽孝道。”
这个道理刘七巧自然也是懂的,只忧心忡忡的点头:“其实太太如今最担忧的是少奶奶的身子,我今儿午后也去玉荷院瞧了瞧,不是很好,上回二叔说的还算轻的,这回我去看了一眼,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小产伤身,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凡身体好一些的人,好好的将养个一个多月,那也是能缓过来的。可偏生王府这位少奶奶,原本就是一个病西施,从小根子不好,一直抱着药罐子长大,前一阵子好容易好了,孩子没了又是一个重创。
且越发病重的人,心思也越发重了起来。听知书说,老王妃不过就是跟周珅提了一下纳妾的事情,她面上虽然没什么,可当夜吃过的药i就吐了出来,整个人也越发没精神,竟是一心求死的做派。后来周珅回去之后,立誓说再不纳妾了,她的脸上才渐渐有了生气,可身子却也没见怎么好起来。
刘七巧中午的时候去劝了她几句,但两人毕竟不熟,说的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刘七巧自己也颇觉无趣,所以没呆多久就出来了。
“如今这样也只能将养着了,听说她本来身子就不好,在受此重创,只怕比一般人更难恢复了。”杜太太只悠悠的开口,又瞧了一眼刘七巧,越发觉得她脸色红润,最近为了早上给韬哥儿吃一顿饱奶,刘七巧也吃多了一点,倒是看着比原来圆润了一些。
刘七巧辞别了杜太太,起身往百草院去,又命连翘到门口等着杜若回来。杜若今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平常在没有这个时辰不回来的道理,便是有,也会有别的府上的人先回杜家传个话,可今儿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刘七巧在百草院等的有些心急,正准备往西跨院去问问杜二老爷,外头连翘已经提着灯笼,在前头引杜若回来。
刘七巧只迎到了门口道:“这么晚不回来,也不派人回来通报一声,倒是让人一番着急。”又对连翘道:“你快去老太太、太太那边说一声,就说大爷回府了。”
杜若一边走,一边向刘七巧解释道:“我今儿去了诚国公府,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病患,又犯病了,这病来的急,我怕出问题,所以只等她吃了药睡踏实了才敢回来。”
刘七巧听他说到这里,也大约知道了是哪个病人,只笑着问道:“这么说,肯定就是上回你送她兔子灯的那个没爹没娘的小姑娘了?”
杜若只叹了一口气道:“不送这兔子灯倒好,说起来她这次犯病,还是我害的,就因为诚国公世子的大姑娘抢了她的兔子灯,两个人打了起来,一不小心掉河里了,才引了这场病出来。”
刘七巧见杜若多有自责,只笑着道:“谁说这病就不是好事呢?”刘七巧拉着杜若坐下,将今儿晌午周菁说的那些话一一说给了杜若听。杜若还不急听完,已是惊的站起来道:“果真有这样的事情?”
“如何没有?”刘七巧只慢慢道:“听说徐妃就是当时皇上还没登基之前,诚国公送去的,想来诚国公家是精通此道的,如今天下太平,文有梁大人摔领百官、武又有恭王、萧将军等统帅全军,那些老牌的权贵,景国公、英国公如今都已经被褫夺了爵位,唇亡齿寒,诚国公家为将来考虑,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杜若听刘七巧分析的头头是道,只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要是真的这样,这姑娘的病好了,岂不是也要被送入别院?将来……”杜若只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小姑娘确实容貌娇美,将来长大了定然是倾国倾城之姿,可是宫里的女子,有几个是命好的呢?”
刘七巧见杜若动了恻隐之心,只抿唇笑了笑,凑到杜若的耳边说了几句。杜若抬头睨了刘七巧一眼,只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个办法,倒是好办法,可若是一直让她病病歪歪的长大成人,那将来的婚事只怕也会耽误了,谁家也不会娶一个有病的姑娘。”
刘七巧拧眉道:“这样也好办,她现在不过才八九岁光景,正是学规矩的时候,等到十三四岁在去学,只怕也来不及了,到时候也到了她长身子的时候,很多病来了癸水,自然而然也是会好的。”
杜若只抿唇一笑道:“这个办法好,不过到时候我还得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刘七巧只不解道:“她一个八九岁的姑娘懂什么?没准你告诉她那些人要把她送进宫,她还觉得进宫能吃香的喝辣的呢,不如不说的好。”
杜若只摇头笑道:“那你就小看了那姑娘了,她虽然人小,但心思倒是通透的很,我想这个道理她应该懂的。”杜若又反问道:“怎么娘子这么心善,想起帮别人来着呢?”
刘七巧只想了想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再说那姑娘已经够可怜了,我们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刘七巧只服侍杜若用过了宵夜,才一并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早,正是六月十五,也是刘七巧出月子之后第一次往水月庵去。大长公主是方外之人,刘七巧生产之后派人送了礼过来,那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所以早在几天前,刘七巧就已经想好了,六月十五是定然要来水月庵上香还愿的。
难得杜老太太心情也好,便带着两个姑娘和刘七巧一起来了。大长公主最近开坛讲经,很多京城的命妇贵女都前来听经,坐在云雾缭绕的莲花台上,云雾缭绕,越发让人觉得不像是人间之人,反倒是一尊活佛。
刘七巧带着杜老太太在禅房小憩,讲完了经的大长公主过来见客,见了刘七巧,倒是收起了几分严肃,只笑道:“怎么生了一个儿子,也没见你稳重几分。”
刘七巧也只笑着道:“稳是没有几分,但分量倒是真的重了。”
这话只逗得两个老人都哈哈的笑了起来,杜老太太又给大长公主见了佛理,三人才坐下聊了起来。
大长公主只开口道:“最近我这水月庵事情也多,每逢初一十五来的人多了,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老恭王妃了,也不知她身子可好。”大长公主知道刘七巧出了月子定然会各处走动,故而问起了刘七巧。
刘七巧只笑着道:“我昨天才去瞧过,身子骨还算硬朗,可比起去年却是大不如前了,最近恭王府也有不顺心的事情。”
大长公主只点了点头,想来恭王府的事情她大抵也是知道的,虽然她不出门,可是这里往来的香客哪个不是京城的贵妇,闲聊之中透露个一二总是有的。
“自从你有了身孕之后,我这儿也走动的少了,如今你既然空了,往后可要多来几趟。”大长公主一边说,一边命小尼姑送了茶水上来道:“这是太后娘娘赏的新茶,我平常不怎么吃茶,今儿用来待客,总算没浪费了好茶。”
刘七巧抿了一口茶道:“其实太后娘娘那边,我也有小半年没进宫了,倒不知她老人家先下身子可好,上回进宫恰逢敏妃小产,也没来得及跟她老人家多说几句话。”
“太后娘娘母仪天下,她自然是好的。”大长公主只说着,脸上倒是露出一丝笑来,接着道:“不过只怕再过几个月,她可就要不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刘七巧只不解问道。
“皇上说政务繁忙,要把赵王从金陵喊回来,还要给他选一个赵王妃,让他在京城常住了。”对于这个赵王,大长公主是没见过的,当年她没有跟着朝廷南下,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个没见过的侄儿是个什么脾性。不过见太后娘娘提起赵王就蹙眉的样子,想来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不过刘七巧想一想,这皇上的如意算盘其实还真的很会打,十几年过去了,赵王好容易在金陵混的风生水起,一纸诏书就给喊回来。京城对于赵王来说,那可是一个完全没有来过的龙潭虎穴,这里既没有他的靠山,也没有人会把他当靠山。皇帝更不用害怕,在短短的时间内赵王能有什么异心,总之这张亲情牌打得还是极好的。
“那位赵王,我在金陵的时候倒是见过……”刘七巧皱了皱眉头,人家再不好,好歹也是个王,刘七巧倒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起他来,只笑着道:“其实,看起来似乎也是不差的,算起来,他还欠我一次拆红的钱。”刘七巧对这个倒是记得清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