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四年四月二十二日清晨,北直隶保定府易州附近原野,三男一女四骑迎着朝阳打马而过,惊起一片片前来觅食的雀鸟。
吁的一阵勒马声后,一名年轻俊朗灰色布衫的男子在马背上踮起脚站起兴奋地指着远处叫道:“淀直、子杰、嫂子,快看!前边就是易水啦!”
顿时大家一片惊叹,“走,到河边再作歇息!”那被他叫做嫂子的红衣美丽女子十分豪爽的一挥手,当先又策马奔去。
“哈哈,驾!”三名男子相视哈哈大笑,也纷纷催马赶上。
原来这正是李睿和李世、李信、崔莺莺四人。
十五日前,他们和河南巡抚李仙凤、总兵陈永福等率领开封府两万兵马西征洛阳,兵至索水却圣旨突至:李仙凤、陈永福等因洛阳失守福王被杀纷纷罢官治罪押解进京,长平公主和他们四人被要求即刻回京,而在这之前两天,赵媛就已经离开北上宣府了。
七日前,众人刚到北直隶永平府邯郸,又遇到了大队的仪仗车驾:长平公主在一群侍卫宫女簇拥下乘着大轿敲敲打打的离开了,李仙凤、陈永福因为开封捷报奏达京师,也被一群锦衣卫解下囚车飞马进京。
于是,只剩下了李睿他们四人,和一队护送他们的锦衣卫小校。
李睿四人塞给那些锦衣卫一把银子,撇开他们就干脆沿着进京官道一路游山玩水,广平、顺德、真定三府走下来,倒也跑了个不亦乐乎,只有摸到胸前伤口的时候才会想到前些日子还在搏命拼杀,反而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保定府易水,这是大家一定要看的地方,连崔莺莺也脱去了靴子淌在浅滩里掰着石头想要抓起几只螃蟹,那三个大老爷们则毫无形象的拍着水嬉笑玩闹。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李睿扯着嗓子唱着这首骆宾王的易水送人,李世和李信拍手应和。三人正豪情万丈时,突然听见崔莺莺啊的一声尖叫,李信慌忙跑去一看,却见崔莺莺细细的手指上挂着一只肥肥的螃蟹,狠狠的钳着就是不肯松开,顿时大家笑成一团,李睿干脆一屁股坐进了河里,浑身弄得湿透。
“你我三人、当然还有嫂子,此番进京,无论将来征战域外或是隐居山涧,都当患难与共、同生共死!”
“啧啧,好高的城墙、好大的门啊!”四天之后,也就是四月二十六日,大明帝都北京城南永定门外来了四个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站在离城门还有十几步的地方仰着脑袋不停地看,脖子都快扭断了。
李睿其实也好不到哪里,他曾经所见到的北京城墙都是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之后的样子,远比不上这样原味的恢宏壮丽,内部夯土外贴青砖石条足足有三四丈高,并且在历经沧桑风吹日晒之后隐隐泛出一丝寒光,显得甚是巍峨雄壮不可侵犯。偌大的城门半扇就能并排通过三四辆马车,深深地城门洞简直望不到头,城门之上的鼓楼更是高耸的直入云霄,一排排铁甲军士看上去就让人不寒而栗。
李睿使劲晃了晃头,眼睛被太阳刺得稍微有些花,看看旁边的李信和崔莺莺,都眼巴巴的使劲看着最都合不拢了,李世则一个劲的偷笑,指着李信和崔莺莺笑道:“子杰兄、嫂子,哈哈,口水都要出来啦。”
李信和崔莺莺顿时脸一红,崔莺莺悻悻的道:“还以为见过的开封城够大了,没想到加上箭楼也就和京城城墙差不多高啊……”
李信也点头道:“正是,如此坚城,怕是根本无法攻破啊。”
李睿听到这话不由呵呵一下笑出来了,赶紧拉着众人不再丢人显眼,经过盘查之后进入城中。
北京城不愧是天朝帝都,规模宏大、严整异常。街道胡同如棋盘般宽敞笔直,东西南北垂直交错,街上都铺有青石地砖,路两旁槐榆成阴,显得干净整洁。胡同里朱红大门掩盖不住院子里的亭台楼阁,一辆辆豪华马车不时的驶进驶出,街上行人更是接踵摩肩、往来不绝,走几步就能见到一栋高两三层装饰奢侈的酒肆客栈,小二拉客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啧啧啧啧!城门已经够恢弘了,城里更是繁华似锦啊,真想去紫禁城看看!”崔莺莺拉着李信一脸惊叹的说道。
“就是,回头咱们好好去逛逛!”李睿立刻赞同道:“我带路、呃,不是,把公主拉出来带路,听说就那奉天殿前的汉白玉台阶就好几丈高呢!还有那后花园……”
就在这时:
哗——啪——啊——
突然在前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打闹声,惊得正在听李睿绘声绘色讲他见过的故宫紫禁城里御花园景色的众人不由齐齐一抬头,恨得好不容易显摆一下的李睿直咬牙。
几人拨开人群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墨色的锦缎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折扇、甚是英俊看上去二十六七的公子正恶狠狠的踹着一名街头小贩,那小贩虽然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但不过也就是个十四五岁小女孩的样子,很是清秀可爱,这时却被那恶少一脚踢翻在地,原本捧着叫卖的香包花袋撒的遍地都是,旁边还有几个恶狠狠粗壮的打手不时挑逗两下,那小女孩看上去虽然一脸恐惧却很是倔强的只是瞪大眼睛盯着那华服恶少,却没有哭出声来。
“小妞少不识抬举!”那恶少用脚尖又一踢那女孩,惊得她顿时一抽,顿时淫笑着说道:“跟少爷我走,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少爷我会好好疼你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那群打手立刻哄堂大笑,纷纷附和道:
“少爷所言正是!小妞,我家少爷夜御五女,勇不可挡!赶紧跟着回去享福吧,哈哈哈哈!”
“就是,小妞快起来跟大爷们走吧!”
“少爷,这妞如此不识抬举,不如交给小的们算了,小的们再帮您寻更好的去?哈哈哈!”
那小女孩依然狠狠的瞪着那无耻恶少,那少爷不禁一脑,啪的又是一个耳光甩上去,把她打翻在地,直接指着旁边家丁打手道:“绑了给本少爷抬回去,麻烦!”
那些打手听到这话一拥而上,那女孩尖叫着扑腾两下就被狠狠按住,“嘶——”一阵衣服破裂声,本来就满是补丁的外衣顿时被撕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里边也显得破旧的小衣,顿时惹来一阵哄堂淫笑,有的伸出大手就要向里摸去。
“够了!”李睿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大骂一声:“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什么狗东西!”
崔莺莺一旁也早已气得脸色发白,顿时冲上去三拳两脚推开压着那小女孩的打手,李信怕她吃亏,立刻跟了上去。
众人拉起那小女孩,崔莺莺赶紧从包裹里找出一件外衣给她穿上,李睿和李世则上前指着那行凶恶少怒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
那锦袍恶少顿时一乐,呵呵骂道:“嘿,今儿还来了几个管闲事的乡巴佬!王法?爷我今儿就告诉你什么叫王法,来啊,给我打!”
话音未落,立刻有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一步三摇走上前来:“小子!爷来告诉你什么叫王法!”说着挥拳对着李睿就打了过来,不想突然旁边一道人影闪过,李世上前掰着那壮汉手腕,使劲一翻,只听咔嚓一声,那壮汉便抓着软绵绵拖拉着的手腕惨叫起来。
那恶少见状大怒,伸手来抓李睿衣服,但他怎么会是李睿的对手,李睿一把将他手臂拉住,扭身一个过肩摔,嗷的一声惨叫,那恶少就被仰面摔倒了地上,李睿立刻又一脚猛踩到他脸上,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那些跟班打手见状赶紧挥起棍棒就冲了上来,崔莺莺带着那小女孩退到一边,李信和李世左挡右杀,不一会儿这一群作恶多端的打手恶霸就都哼哼唧唧的倒在了地上。
除暴安良见义勇为之后的李睿不禁心里大为开心,脚一使劲,在那恶少嚎叫声中潇洒的一挥手:“还不快滚!”
那恶少的家丁顿时赶紧上前搀起鼻青脸肿的少爷,扭头就跑,那少爷却回头指着李睿叫道:“爷我记住你们了!等着!都他娘的给我等着!”说罢捂着脸带着一帮打手连滚带爬的就逃掉了。
那被救的小女孩穿着崔莺莺的衣服明显有些不合身,甚是滑稽,见到那群人跑远,才一串串眼泪掉下来,哽咽仍躲在崔莺莺身后对大家拜倒谢道:“小宛谢过几位公子姐姐大恩大德……呜……”说着就哭了起来。
崔莺莺赶紧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伸手擦了擦那张被弄得花花的小脸,顿时惊叹道:“呀,小宛可是真漂亮啊!来,叫姐姐,这几个都是哥哥,还都是李哥哥。”然后指着李信李世李睿挨个介绍到:“这个是大李哥哥、这个是二李哥哥,最后这个是小李哥哥……”
那小宛听到这话也不由噗嗤破涕为笑,李睿他们更是好不尴尬……
“小宛,你家在哪里呀?哥哥姐姐们送你回家!”
“小宛?……唔,有点熟悉的名字哦……”李睿暗暗琢磨着一起护送小宛回家,身后传来阵阵嘀咕声。
“今天算是开眼了!知道刚那是谁不?”
“谁不知道呢,周阁老小公子啊!有人敢打他,唉。”
“周阁老小公子?周世显?”
“嘘!别给自个儿惹麻烦,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