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煌言带着三营的两个弩队、三个刀队和一个重甲陌刀队早早离开了官道,一天的急行军之后自庆阳口悄悄出了边墙。
边墙外的茫茫草原上,平时大大咧咧的张煌言感觉眼睛有点热。他想到了徐达、常遇春、蓝玉,这些大明帝国开国时期纵横草原的传奇,只是忽的一阵大风,将他吹回了现实。
太祖成祖皇帝已经故去了几百年,当年的辉煌也随着他们的离去化作遍地沙土。自崇祯二年己巳之变之后,正是身后这道传承千年的边墙却没能挡住清奴的铁骑。
崇祯二年,当时还是金奴,攻破遵化,不久良乡、固安、香河、永平等州县先后陷落,顺义、迁安、滦州等处则不战而降。金奴铁骑驰骋京畿前后七个多月。当时张煌言还小,这是听他父亲讲的。
崇祯七年,祖大寿大凌河全军覆没,四万援军也有去无回,蒙古林丹汗也逃到了青海。金奴四路进关,在宣大停留五十余日,包括万全左卫在内的众多城池尽皆失守。张煌言还记得那时的情景,父亲咬着牙将他送到了京营,告诉他从此要用自己的性命保家卫国。
崇祯九年,清奴又来了,张煌言却被他的上官痛骂一顿没能出城拼杀,在京城高高的城墙上,他看着一支支清奴铁骑南下,然后押着一队队大明百姓哭喊着扶老携幼凯歌北还。那一次,清奴五十六战皆捷,共克十六城,俘获人畜十七万,艳服乘骑,奏乐凯归,临走时砍木书写“各官免送”羞辱明军。
崇祯十一年,张煌言有点习惯了,他听到清奴南下的消息时没有再向上次那样痛哭流涕,只是向父亲磕了三个头:“孩儿无能。”七个月后,包括济南府在内直隶、山东大批城池失守,济南一城死难者十三万余。
“我太平军!”张煌言抽出战刀扯着嗓子猛地放声大喊。
“威武!”身后六百余将士微微一愣,立刻齐声回应。
整齐的脚步声在草原上久久回荡。
……
“将军,前边就是白草了,看上去得有一千多号人。”先锋弩营的队官跑过来悄声向张煌言禀报道,远处的草原上,已经隐约可以看到一大片雪白的毡包帐篷,四周扎着高高的围栏。
张煌言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下令道:“大人吩咐四天之内一定得回去,咱们已经走了一天半,等不到晚上偷袭了,列队强攻。都他娘的听好了,抢到东西有一半是咱自个儿的,都卖点力气,谁放跑一头羊谁回去不准吃肉。”
“是!”六名队官大嘴咧着拱手答应:“嘿嘿,有咱一半,这感情好啊!”
张煌言踹了那笑出声的队官一脚:“重装步队封住他们营落出口,两个弩队加一个刀队强攻,剩下乙、丙两个刀队包住外面,见有逃的就给老子宰了!”
“是!”六队齐齐领命,一时间白草周围军令声此起彼伏:
“重装甲队,跟老子封住出口!”
“弩甲、乙队,列三段射阵型准备向前缓步推进,刀甲队分开护住两翼!”
“刀乙队向右、丙队向左,围住这小部落,别让一个人跑喽!”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后,各队迅速列阵完成。
张煌言“唰唰”的挥了两下自己特制的将领用倭刀,无论钢材纹路还是刀把和刀鞘的装饰都比普通的要好上一截,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士兵然后满意的嚷嚷道:“谁懂鞑子话?冲里边儿喊,告诉他们赶紧投降交出所有的金银牛羊,老子饶他们不死!”
“哈哈哈哈!”大家听到这话顿时都一阵大笑,只是阵型仍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部落里一位看上去像长老一样的人物走了出来,四周看了看之后向张煌言走来,单手抚胸用还算流利的汉话说道:
“尊敬的明国将军,我们白草部落就像草原上的绵羊、湖泊上的天鹅啊,只用我们的牛羊换取你们的铁骑粮食,与明国从来秋毫无犯,可你们为什么到达这里对我们举起刀枪?”
张煌言冷冷一哼:“去你娘的,还狗屁天鹅,以前进关烧杀的能没你们?老子问你,你们投不投降?交出所有的金银牛羊,饶你们不死,不然老子杀光你们!”
那个白草部落的长老听到这话脸瞬时涨得一片紫红,指着张煌言怒道:“明国的蛮子啊,不要猖狂,我大清的皇上正在辽东消灭你们的军队,你今天敢动我们白草部一颗青草一头牛羊,大清的皇上就会为我们报仇雪恨,杀光你们明国的蛮子!”
“操你娘狗鞑子的清奴皇上!”张煌言顿时大怒,飞起一脚将那白草长老踢翻,抄起自己**一箭将他射穿:“跟在清奴屁股后边还嚣张!来啊,不跟他们废话,弩甲乙队、刀甲队进攻!”
“是!”三队领命。两个弩队排成三排立刻发动,每排都斜端**向前推进,刀甲队也分开抽出战刀护在弩阵两旁。
这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部落里边传来,看来部落的青壮士兵们已经趁着这个机会集结起来。
“杀啊——吼吼!”
白草部落的近三百骑青壮挥舞着马刀,呐喊着催马向侵入他们部落的明军发起冲锋。
“停!弩队列阵!”张煌言立刻下令。
推进的弩队和刀队顿时停下,弩队第一排立刻趴下,第二排下蹲,三排齐端**平指前方。
哒哒——哒哒——白草部的马队越来越近了——百六十步!
“一排、放!”张煌言一挥战刀,高声喊道。
“嗖嗖——”一排七十人,每弩两箭,一百余根弩箭呼啸着破空向马队扑去。
“噗噗——”草原上掠过一阵金属寒光,霎那之后,腾起了一片血雾。
“二排、放!”敌人的叫喊声显得有些遥远,痛苦而飘渺,弩队的士兵们却没来得及注意这些。第一排的弩箭刚刚放出,口令声中,第二排又一轮齐射,第一排则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上弦装箭。
“三排、放!”张煌言按着平时训练的节奏继续下令,在训练中,谁不听口令放的早或者晚了,都会迎来结实的皮鞭。
“停——”一轮放完,张煌言挥手叫停,连弩队的士卒在内都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冲出来的近三百马队,距离弩阵还有一百多步,但是已经倒下了两百骑左右,阵阵痛苦的喊叫声撕心裂肺的响起,还有无数战马倒在地上嘶鸣,剩下的一百多骑白草部骑兵都一脸惊恐茫然的拉住马缰,在坐骑噗噗的鼻息声中犹豫想要掉头逃命。
新兵们第一次如此之近的听到那些即将传进地狱的声音。
张煌言也愣了愣,远远的隐隐约约能看到敌人身上被射出的一个个血窟窿,这种钢箭没有尾羽比普通弩箭稍短一些,穿透力强出许多,那些没有铠甲的青壮士卒们大多都被钢箭穿身而过,有的箭矢还射穿了前面的士兵又钉在后边人的身上,场面远比从前的羽箭造成的伤害血腥。
“都给老子听着,立刻投降,交出所有的金银牛羊老子饶你们不死!”张煌言咽了口口水,大声的喊道,他突然感觉有些热血沸腾,这才是大明的军队!这就是我效命的新军!
“立刻投降,不然我们继续进攻了!”将士们催促道。
长长的沉默之后,“乓——”草原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刀刃,白草部的牧民们打开了帐门,在太平军刀箭威胁下颤颤惊惊的交出了部落的所有财富,又一名部落的尊者一脸惶恐的找到张煌言,跪在地上求道:
“尊敬的明国将军、天上的雄鹰地上的猛虎啊!我恳请您在拿走我们牛羊带走我们金银的同时,给我们留下活命的口粮!善良勇敢的明国将军啊,求求您答应吧。”
一名队官凑到张煌言旁边:“将军,干脆把这些鞑子全都带回去算了!”
张煌言怒目一瞪:“抓回去你养着?朝廷又不给赏银。”
那队官悻悻闭嘴不再说话了。
张煌言咬咬牙,咧嘴骂道:“他娘的,当年老子见鞑子入关抢劫的时候也没给咱大明百姓留粮食的,不留,一头羊都不留,全都带走!抓两百个青壮赶牛羊!咱不杀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是!”身后士兵“啪”的立正领命,溅的地上血迹横飞。
白草部牧民的哭喊声中,太平军三营六个队的将士们押着两百牧民和他们赶着的成群牛羊兴高采烈的向长城走去。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赞歌更嘹亮……”
“哈哈!”在李睿改过歌词的“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歌声中,张煌言哈哈大笑着对身边的几名队官嚷嚷道:“三千多头牛羊,还有两百多匹马,银子看上去也不少,赶紧算算,兄弟们能分多少?这白草部真他娘的富裕!”
“可不是,将军您不知道,这些部落离张家口近,这么多年互市早都养肥了!” 一名队官立刻点头道:“对了将军,以前只听说鞑子多厉害,杀人不眨眼的,咱几万几万的大军都挡不住,今天看着怎么这么嫩?瞧瞧咱一个弟兄都没伤到!”
众人笑声中,张煌言咧嘴骂道:“他娘的,好歹咱得对得起这一身行头不是?都是败家子儿,知不知道咱放出去那轮箭值多少银子?也就咱大人舍得花。”
“就是!”大家顿时纷纷应和道:“咱太平军拉出去,全大明的军队都得羡慕死,哈哈。”
“好啦,别笑了!”张煌言砰砰锤了几下胸前的铠甲,想了想指着远处下令道:“不走庆阳口了,直接去龙门所,咱得赶在其他三个营前头回去,让他们看看去!”
“全军转向西南,目标龙门所前进!”
“是!”全军轰然领命。
“刀甲队弩甲队前出一里先行探路!”
“是!”两队领命之后,立刻跑步脱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