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勇军派遣三个营的士兵西进,沿着淮河逆流而上攻取汝宁东南,只要杀光了叶一秋的全家,那一带的叶家军就会群龙无首,进攻会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可若是有人利用叶一秋新生的儿子,打起为叶一秋复仇的幌子,三座县城相互支援的话,无疑会造成很大的困难。
刺杀叶一秋,绝非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刺杀行动,一来是为了震慑那些个投靠清廷的汉奸,再者也是为了配合西进的军事行动。
从表面上看,锄奸营并不在毅勇军的战斗序列之类,而是张启阳的直属力量。
而且事实上绝死勇士根本就不和毅勇军将士一起训练,而是由张启阳亲自传授各种潜伏、刺探、格杀、爆破、破袭等等技巧。
看起来好像和毅勇军没有什么关系,仅仅只是张启阳驯养的死士,但却和毅勇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如今的锄奸营已经达到三百四十多人的庞大规模,成员复杂无比,男女老幼俱全,其中的骨干就是半斤、小翠等那批孩儿兵。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之后,这支队伍已经掌握了最基本的特战技能,并且只对张启阳本人负责,除此之外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挥调动。
三百四十多个绝死勇士站成一个整齐的方阵,全都聆听着张启阳愤怒的咆哮:“从加入锄奸营的那一刻开始,你们就不再是人了,而是专门为复仇而生的凶兽魔鬼,就应该摒弃世间的一切道德。
敌人凶残,我们就要比敌人凶残十倍。
敌人狠毒,我们就要比敌人狠毒百倍。
敌人屠杀我们的家小,我们就灭了他全家全族。
敌人毁我苗裔断我香烟,我们就要他断子绝孙!
记住了没有?”
在张启阳的煽动之下,每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绝死勇士都发出响亮的呐喊:“记住了”
“没有仁慈。”
“没有仁慈。”
“没有道德。”
“没有道德。”
“只有最血腥最惨烈的报复!”
平日里,张启阳总是做出一副笑呵呵的和善嘴脸,只有面对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绝死勇士之时,才会暴露出最真实也最可怕的本来面目,他甚至可以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的喊出“践踏世间一切道德”的口号,并且让这些可怕的复仇者们将这个口号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
“要让我们的敌人听到锄奸营的名号就瑟瑟发抖,要让他们不敢再肆无忌惮的祸害我们的兄弟姊妹,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我们可以牺牲一切,我们可以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在刺杀叶一秋的行动中,你的表现让我很不满意!”张启阳死死的盯着叶周氏的双眼:“非常非常的不满意,你的软弱让我很失望。看来你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但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
欧阳醉翁的一篇《醉翁亭记》脍炙人口流传千载,让滁州成为天下名胜。
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滁州一定就是钟灵顶秀风景秀美的人文之地,其实《醉翁亭记》的开篇就已经点明了:环滁皆山也。
事实上的滁州绝对不是什么繁华兴盛的世外桃源,而是一个穷苦贫瘠之地。
满是山岳丘陵的地形注定了滁州的贫穷,而政治上的划分又加重了贫穷的程度。
因为历史遗留原因,滁州下辖的全椒、来安两县属南京,其让各县则属中都凤阳,一州之地却被两府管辖,这在大明朝是绝无仅有的状况。
政令不一,税负重叠,造就了滁州本地百姓的艰难。
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繁琐的政治生态,让百姓们的生活举步维艰。
穷则变,变则通!
耕田种地的日子根本就过比下去,就只能另谋生路了,而经商则成为很多滁州本地人的选择,同时也诞生了徽商当中最年轻的一个流派:金铃堂。
徽商,又名徽帮,专指徽州一带的商人。
其实这是一个常见的误区,因为徽商只是一个很笼统的称呼,真正的徽商绝非仅仅只是局限于徽州一带,而且徽商本身也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整体。
时至今日,所谓的徽商其实包含三个大的流派:徽州的竹杠帮、泸州的皮鼓派和滁州的金铃堂。
全椒东南四十余里,襄水和滁水交汇之地的金铃湾就是金玲堂商帮的“总部”。
金铃湾这个地名雅致清幽,颇有些灵秀之意,有几分小桥流水的江南韵味,但事实上真正的金铃湾和这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名词大相径庭。
因为襄水和滁水的持续泛滥,夹在两条大河之间的金铃湾根本就是一片大河滩,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丘陵和白花花的盐碱地,“晴天一身沙,雨天两脚泥”是最好的生活写照。
大水之年河流泛滥成灾,到了干旱之年就满眼黄沙,从河里汲上的水中全都是细细的沙子,若是用来灌溉的话,最多只用两年就能把良田变成沙地。
正是因为如此恶劣的自然环境,让这里的人们逐渐放弃了务农,而是选择以经商为生。
金玲堂的分号有一百多个,遍布两淮两江,北方深入豫鲁,西北达到山陕,和晋商展开激烈的商业竞争。
南边则进入到两浙和闽粤之地,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浙商的传统地盘,甚至开始做起了远洋贸易,竟然和海外的红毛鬼做起了生意。
和其他那些徽商广开分号的松散商业模式不同,金玲堂的商业架构极其紧凑,所有的分号都是垂直管理,直接归属总号管辖,每一个分号的管理人员全都是胡家的族中子弟,外人根本插手不进来。
从模式上来看,偌大的金玲堂商帮其实就是个庞大的“家族企业”,而贫瘠荒凉的金铃湾则是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灵魂和中枢。
而胡家大院则是中枢中的中枢!
作为这个商业帝国的“王者”,胡家老太爷拥有最高权限。
因为年事已高的缘故,胡老太爷基本上已不再过问具体的经营细节,而是把那些琐碎的商业事物交给子孙们打理,但是每逢大事,只有胡老太爷亲自拍板才会生效。
作为金玲堂的第九代家主,胡老太爷之所以能够把偌大的家族和庞大的商业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凭借的就是两个字:规矩。
历代先祖指定的行为准则绝对不可违背,大到价值几十万的财货,小到家里的油盐酱醋,全都依照祖宗的规矩来,是万万不会有错的。
整个胡家大院,最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
什么时候吃饭,每顿饭有几个菜,全都是有规矩的,谁也违背不得。
但是今日,那股井然有序的气氛却荡然无存。
出事情了,出大事情了!
本应该回来交“季账”的十几个掌柜和几十个见习掌柜全都没有按时回来。
各地的分号回来交账,这是很大的事情,关系到几百万的经营流水账目。
按照胡家的规矩,哪天对账哪天销账,都会准时准点,连一个时辰都不会错过。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拖延?
原以为是路途艰难,可能要晚些时候,结果一连过了四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再派些人手去接应,或许是……”管家对下人吩咐道。
躺坐在藤条圈椅上的胡老太爷眯缝着一双肉泡眼,严重耷拉下来的眼皮抬也没有抬一下,用老迈而又含糊不清的语气说道:“不用去接应了,这是出事了,肯定是被人给劫了!”
执掌胡氏家族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
好几十号精明强干的子弟,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这一定的被人劫持了,要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肯定是有些手头紧的江湖朋友劫持了他们,看来家里又要破财了。”胡老太爷幽幽的说着。
所谓的江湖朋友,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而已,其实就是特指那些个目无法纪的山贼草寇。
劫持商家勒索钱财,本就是那些贼寇的惯用手法。
“敢动咱们胡家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年轻的族中子弟已经按捺不住了,急吼吼的跳出来:“把手伸到咱们胡家了,真的活腻了!”
这话还真不是吹,胡家的生意做的这这么大,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早就成了他人的盘中餐口中食,又怎么能屹立三百年而不倒?
兵荒马乱的年月,赚钱不容易,时常遇到拦路的强人。
正常情况下,都是本着“和气生财”的宗旨,主动献上些钱财买个平安也就是了。
若是对方不识相做的太过分,那些个伙计随时都会抽出武器火并一场。
光是在金铃湾,只要胡老太爷一声令下,顿饭光景就能组织起五七百号精干的族中子弟,刀枪弓箭一应俱全,光是大抬杆就有三十多门。
祖堂后面还摆着八门山炮,别说是山贼土匪,就是一两千正规的官军强行攻打,也未必能打破金铃湾这个小小的村寨。
因为金铃湾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堡垒。
“对方劫持了咱们的人,估计也就是想要些钱财。等着他,对方一定会送消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