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强马壮的豪格竟然败了,这是个谁都没有想都的结局。
最开始的战场是真定府与河间府的交界处,交错纵横的战线绵延几十里。
大体上来看,摄政王豪格占据了很大的优势,阿济格一度被打的后退一百多里。
让豪格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就和阿济格打过一场的鳌拜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从侧翼杀出来,联合了阿济格共同攻击豪格。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豪格虽然吃了大亏,却胜在兵力雄厚,马上转移就战略重心,开始重点攻击“反复无常”的鳌拜。
在这个时候,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的情形出现了。
原本按兵不动的佟图赖突然来了个长途奔袭,从“侧后方向”捅了豪格一刀。
至于,三英战豪格的局面基本形成。
本来这时的豪格,原本还有一战之力,但阿济格却突然调转方向,仅仅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从被动防御的挨打局面转变成了攻击姿态,迅速撕破豪格的右翼,从无极和晋州之间穿插而过。
这一手,把豪格吓出了一身冷汗,唯恐被兜了后路,赶紧做大范围的战略撤退。
在易水河畔,双方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战斗持续了四天四夜,杀的难分难解。
当鳌拜第一个赶上来增援的时候,豪格的必败之局就已经注定。
无力回天的豪格还算是聪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朝着西北方向撤退。
至此,豪格的势力被赶出京畿一带,没过多久曾经苦战豪格的“三位英雄”就回到了京城。
这段时间以来,京城的局面真的只有用“王旗每日变换”来形容了。
如日方中的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莫名其妙的就从马上跌下来,直接就给跌死了。
布木布泰开始垂帘听政,没过多久肃亲王豪格就杀了回来,囚禁了布木布泰成为新一任的摄政王,开始把持大清国的军政大局。
还不等豪格把摄政王的位子坐热呢,就又被阿济格击败。
局势变化之快,可谓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但真正的明眼人早就看透了,这大清国的京城就是一块肥肉,不管是谁只要拳头够硬刀子够利,就可以把这块肥肉划拉到自己的碗里。
就在众人以为阿济格要成为第二个豪格或者是第二个多尔衮的时候,大清国的这位英亲王却表现出了一副“我就是超级大忠臣”的姿态,竟然没有像豪格那样直接带兵进城,更没有趁机清除异己把持朝政。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左右,刚刚被“迎请”回来继续“垂帘听政”的布木布泰坐在皇帝的御座之后,隔着一道珠帘,用高贵而又威严的声音说道:“合度啊,你阿玛英亲王为什么不进城啊?”
阶下的合度态度恭敬礼数周全,双手捧着朝珠上前几步,一打马蹄袖伏拜于地:“启奏万岁,启奏太后,臣父未奉旨,不敢进城。”
其实阿济格早就想进城了,但却被合度一力劝阻,晓以利害之后阿济格才没有进城,而是率领大军老老实实的驻扎在城外,仅只是把儿子合度派过来作为与朝廷之间的“联络人”。
这一手,无疑比直接带兵进城的豪格高明了很多,既彰显了自己的忠诚,又拦住了鳌拜。
鳌拜是“帝党”中的铁杆人物,当年为了拥立福林都敢拔出刀子指着多尔衮,现如今又因为看到布木布泰的“衣带诏”就马上采取行动,很有几分愚忠,阿济格对他还是很忌惮的。
历朝历代都不允许在外的将领带兵进城,在未奉诏的情况下私自回来都是大罪。
我父亲没有接到万岁的圣旨,不敢进城,这话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你阿玛是我大清忠直之臣,又是宗室亲王,本不必在意那些个繁文缛节。”
“臣父说了,朝廷的制度森严如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所以只能驻守城外,让臣把奏折送过来。”
现在的朝廷,全都指望阿济格呢,他的奏折其实和圣旨差不了多少。
阿济格的奏折说了几件的重要的事情:其一,就是恢复皇叔父摄政王的封号和典荣,释放被豪格冤屈的一众国家重臣。
其二,宣布豪格为叛逆,追夺封赏,革出宗籍,追究其罪。
其三,就是举朝廷之力,继续剿灭西蹿的豪格,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在经过布木布泰的首肯之后,顺治小皇帝一一应允了阿济格提出的所有建议,并且马上施行。
多尔衮已经死去这么久了,却还不能入土为安,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先是停敛在乾清宫享受“义皇帝”的绝大哀荣,没过多久又被豪格推翻,尸体被丢出去喂了野狗,连还没有完工的寝陵都被捣毁。
这才过去几天呐?局面就又有了反复。
只不过多尔衮的尸体再也找不回来了,只找回几块骨头,也不知道是多尔衮的遗骨还是别的什么人的骨头,收敛了起来再行供奉,又一次停敛在乾清宫。
被捣毁的寝陵又一次开工重建,多尔衮的葬礼又举行了一次,而且更加隆重,封号比上一次更高。
上次追封的“义皇帝”,仅仅只是一种礼仪,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皇帝,毕竟这个“义”字本身就有“临时假冒”的意思。
这一次则直接把“义皇帝”改成了“景皇帝”,还上了一个正式的庙号:清成宗。
巩固鼎革曰成,哪怕是对于皇帝来说,这也是一个很高的封号了。
被豪格杀掉的多尔衮党羽全部平反,下狱的全部释放。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说当年的多尔衮一系党羽又复活了。
对于豪格的口诛笔伐已经开始,就好像不久之前豪格对付多尔衮那样,现在的朝廷追夺了豪格的所有爵位和典荣,还把他革出了宗籍,不承认他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也不承认他和太祖武皇帝努尔哈赤及太宗文皇帝皇太极有任何关系。
成者王侯败者贼,这是千古不亘的老旧戏码,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
既然豪格打了败仗,自然就是大逆不道的贼逆之徒,而打了胜仗的阿济格则摇身一变成了大清国的救世主。
“合度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又在军前效力。”从珠帘之后传来布木布泰满是祥和的声音:“连个正式的爵位也没有,未免忒不成样子。也应该仔细的议一议了,就算是封不了亲郡,加个贝勒总是应当应分的嘛。”
“臣无尺寸之功,怎敢贪此厚赏?”合度很谦逊很有风度的说道:“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待臣建功立业之后,再行封赏,一可彰显赏罚分明之效,再者臣也就受之无愧了。”
“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懂事,我大清国若多几个你这样的青年俊彦,这江山是铁打的一般。”
合度和布木布泰的这一番对话,听起来好像真的中规中矩无懈可击,其实暗含深意。
一个贝勒的爵位确实不低了,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高。
但是现在这种局势,光有爵位有个屁用?
就算是直接封出个和他爹一样的亲王,还能真的顶饭吃不成?
做要紧的就是实权。
“无尺寸之功”看起来是合度的自谦之词,其实就是在暗示布木布泰:你还没有给我封官呢!
布木布泰最擅权谋之术,早就听懂了。
“你也确实应该担个正经的职务了,也好为朝廷分忧。现如今呐,出缺儿的地方不少,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官啊?”
“臣怎么敢挑三拣四?只要能一展才能为国效力,无论官职高低都是好的。”说到这里,合度的语气稍微一顿,片刻之后就又继续说道:“唯今之计,朝廷的要务无非有二,一曰追罪,二曰平乱。”
追罪的意思就是追查豪格的党羽,一定要把那些攀附豪格为非作歹之人清理干净斩草除根。
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当初豪格是怎么追最多尔衮党羽的,只要有样学样比猫画虎也就可以了。
至于说平乱么,其实就是继续追杀豪格,将他彻彻底底的干掉。
但是这事儿朝廷真的是空有其心而无其力。
经历了一连串的内乱之后,朝廷已经衰微到了极限,哪里还有力量去对付虽然战败却还拥有相当实力的豪格?
这事儿也就只能继续“拜托”英亲王阿济格了,只能让他去继续追剿叛逆之贼豪格。
“自古以来,前方兵士固然是因将士勇武,然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打仗打仗,打到最后一定会反映到经济层面上,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却无可奈何,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朝廷真的很穷。
最后的一点家底都被吴三桂给敲诈光了,豪格又来搜刮了一次,连国库里面的地皮都要被豪格刮光了,哪里还有那么的钱粮去支持阿济格的大军?
“臣有个成算,既可以不动用国库,还能支撑前方战事,望万岁和太后允之。”
不花朝廷的钱,就能剿灭豪格那逆贼,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讲。”
“臣之所言及的追罪与平乱之事,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大可一并办理。”
满朝文武根本就不大明白合度在说些什么,但若是刘乾龙在场的话,肯定早就听懂了,而且必然会一跳三尺高的破口大骂:“合度啊合度,你小子说了这么多屁话,不是就想抄袭我老刘的做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