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庄晓报完旅游团, 又在周介卫的强压下吃过午饭后才回把她送回到家中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庄益民照例在公司忙碌。这半年来凭着之前良好的信誉和广泛的人脉,加上充足的流动资金, 庄益民的生意发展得很是顺利, 前段时间在市中心买下了两套相邻的房子, 分别是120多平米和150多平米, 大的那间现在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 准备年前就搬过去。用庄益民的话说,这是在给庄晓攒嫁妆呢。
乍然见到庄晓,正忙着收拾家中物件的李娟惊喜万分:“你这小囡, 回家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走上前去握住庄晓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下, 皱眉, “阿囡,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
庄晓缓缓摇头。刚才周介卫也这么说,还坚持要送她去医院检查, 被她拒绝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想必这就是九叔所说的“对身体伤害很大”吧。没什么,比这更差的状况她都经历过,这点伤害吓不倒她,倒是不知情的爸妈少不得要受些惊吓。
想到这里, 庄晓忙绽开灿烂笑容安慰妈妈:“妈, 我没事, 你别瞎担心。”扭着身子撒娇, “一定是学校食堂的伙食太差了, 今天我要吃大餐好好补补。”
李娟这才展颜,用手指头戳着庄晓的脑袋:“多大的小囡了, 还撒娇。说吧,今晚想吃什么?”
“我要吃肉酿面筋、酱排骨,还有鲫鱼汤、炸虾片。。。。。。”
傍晚时分,庄益民回到了家。人逢喜事精神爽,生意上一帆风顺的他越发显得年轻了。看见女儿回来了,庄益民很是高兴,端出了一坛米酒就要开喝。
李娟瞪眼:“又变着法子喝酒!”
庄益民讪笑:“嘿嘿,这不是晓晓回来了我心里高兴嘛。”说完,端起酒杯咂了一小口,满足地叹息:“还是自家酿的米酒好喝啊,外面那些红酒、洋酒什么的都没它好喝。”
李娟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挟了一筷青菜给他:“别光顾着喝酒,多吃点菜。”
庄晓微笑地看着爸妈。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状态,是她重生以前最最渴望的,也是她重生以后最最想要实现的,现在它就在她的面前,伸手可及。
可是,有得必有失,她总得做出选择。
轻轻放下碗筷,庄晓开口:“爸,妈,有件事我要跟你们说一下。”
庄益民和李娟齐齐看向庄晓,却见自己的女儿一脸郑重。
“今天上午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境外旅行团,这个星期六出发,大概去一个礼拜的时间。”
“去哪儿?”庄益民握着酒杯问,心里隐隐明白。
“多伦多。”庄晓很平静。
“唉!”庄益民重重叹气,将酒杯放到桌上,沉思了一会,才说:“晓晓,爸爸不是要阻拦你。你已经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主见,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应该清楚。你去多伦多是想找那个叫张啸的男孩吧?他家的事爸爸也听说了一些。且不说你找到他了该怎么办,先说你能不能找到他。旅行团允许你单独行动吗?你懂外国的路吗?你有他的确切地址吗?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庄晓低头不语,这些她都有考虑过的,可是她已经顾不得了。刚才她躲在房间里,偷偷地按照小纸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意料中的无人接听。如果计算时差,多伦多此时应是黎明时分,这个时间张啸会在哪里?她很不安,恨不得立刻飞去多伦多,飞到张啸身边。
加拿大多伦多医院。
此时的张啸正满身血迹,斜躺在医院的走廊长椅上。耳边远远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哎呀!难道我们还是来晚了?”他累极了,累得简直气若游丝,只想睡觉,什么都懒得理,连眼皮都懒得抬。
有人一把抱住他,厉声大叫:“阿啸!阿啸!醒过来!”
天哪!要知道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整觉了,昨晚上又给折腾了整整一晚,又是背人上医院,又是被警察询问,已经筋疲力尽了啊。为什么不能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呢?
那人锲而不舍,还在大叫:“别睡!保持清醒!”
张啸忍无可忍,闭着眼睛一个翻身坐起来:“你想干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好久不见的金师傅和九叔。“师傅!九叔!你们怎么在这里?”张啸惊喜。
对面的两人却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半晌,金昌浩才颤巍巍地说:“你,你没事啊。”
张啸虽丈二摸不着头脑,嘴里仍然答应道:“我没事。”
原来,昨晚上千钧一发之际,那辆本已失控的小汽车在即将撞上的刹那猛地一个打转,贴着张啸直直地冲入了绿化带,因着巨大的惯性侧翻在地。那对母子受了惊吓,所幸毫发未伤,张啸则擦破了点皮,胳膊上和大腿上被蹭得淤青了一大块。他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口,嘱咐那个年轻妈妈报警后,上前察看侧翻的汽车。
开车的是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六岁的华人少年,想必是瞒着家人偷偷开车出来的。此刻他被卡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满头满脸的血,哀声□□着。
张啸大声喊道:“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少年连连呼痛:“我的手!还有胸口,好痛!”
张啸不禁皱眉,看来少年不仅撞破了头,只怕还骨折了。抬头四处张望,他们现在所处的这条街道位于多伦多医院和唐人街中间,商铺林立,道路狭窄,平时开车都嫌拥挤,更何况雪后的道路异常难行,要是坐等警车和救护车到来,必然会浪费太多时间,而这个少年伤势太重,实在不能拖延。
略略想了一下,张啸跑到路边的绿化林中用力折了几根粗大的树枝和几根稍细一些的树枝,又向站立一旁的年轻妈妈讨来大袋子,将它撕成条状,将粗大树枝绑扎成一个后背式的简易担架,再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托出汽车,平放在绿化草地上,找不到布条,就用自己的衣服为他止血,再用树枝将他的胳膊和肋骨分别固定住。完成这些急救工作后,张啸将少年放置在简易担架中,背起他吃力地一步步向医院走去。
到了医院,自然是一阵忙乱而有序的抢救。张啸正准备离开,警察来到医院,一板一眼地开始了对他的询问。幸亏有后来赶到的那对母子为他作证,他才能够安然脱身。尽管如此,等询问结束时,天已微亮,张啸也已累得睁不开眼。
听完张啸的讲述,对面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半晌,金昌浩才颤巍巍地说:“也就是说,你只是蹭破了点皮,别无大碍?”
张啸点头。
金昌浩愤怒了,扭头怒视戎九:“那你怎么说他有大劫?”戎九一脸无辜:“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看到了车祸和阿啸满身血迹的场面。再说,我说的大劫又不是指这个,是说一千年前的那次劫。”
金昌浩无语了,对于一千年前的那件事情他始终心怀愧疚,也一直想着做些什么事情来弥补。可是,金昌浩暗想,这下误会大了,那个小姑娘可被吓得不轻啊,还。。。。。。这可怎么办,真的是怎么都弥补不了了。
戎九并不理会金昌浩的连连叹气,自顾一把拽过张啸:“你既然没事,就随我来。”
张啸哀号,我想睡觉啊!跌跌撞撞地随戎九和金昌浩二人来到医院的一个偏僻处站定,极度缺觉的张啸无精打采:“到底有什么事啊?”
戎九将右手伸到张啸眼前,摊开,一个鹌鹑蛋大小的血红色珠子跃然手中。张啸疑惑:“这是什么?”
戎九不动声色:“将它放到你的胸口试试。”张啸依言而行。当他的手刚一接触到那颗珠子时,便感觉有一股热流从珠子上传了过来,当他把珠子放到胸口时,那股热流就更明显了,从胸口慢慢扩散,蔓延到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连日来满身的疲惫似乎也消褪了不少。
“九叔,你从哪儿找来这么神奇的宝贝——咦!”正啧啧称奇的张啸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一幅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画面:无数盏精致的花灯,无数个攒动的人头,交织成一幅斑斓的背景图,图中,一个小女孩缓缓扭头,明亮的眼睛,饱满的额头,头上梳着三个小髻,头顶围着一圈以玉珠作装饰的锦缎织物,十分可爱。只见她甜甜一笑:“漂亮哥哥,我要嫁给你,等我长大后就嫁给你。”
“这是什么?”张啸惊异万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些尘封在无声岁月中的记忆片段,喜悦的、焦急的、愤怒的、悲痛的、绝望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不停转换,并且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仿佛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至,一发不可收拾。
“啊!”张啸头痛难耐,猛地扔掉珠子,抱头蹲下。
戎九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珠子,重新塞回张啸手中:“这就是你的内丹。这么多年了,我现在终于可以把它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