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远远地,走来一队人马,朱思远心里起了嘀咕,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大户过来烧香?
可是,看了一会,却见那些人以青壮为主,衣着紧身,打扮着十分利索,却不像是要进观烧香的。
难道是路过的?
还是……曲爱娇派过来过来砸场子的?
朱思远心里一哆嗦,下意识就想跑路。可脚才抬起来,就又放下了:曲爱娇还指望着自己去骗人呢,怎么可能当真来挑牌子?
这只可能是别人所为。
可还有谁会惦记着自己呢?
是了!
怎么把开元寺的那帮贼秃给忘记了!他们定然是冲着新年,王延兴去了福州的空当,过来砸场子的!
想明了这一节,再见那边过来的青壮,起码有四五十人,而自己观里,却没有一个武力值高一点的道士。
这如何能应对?
他想了想,还是准备想跑。
不过,当他快步走进观内,看到里面还有这么多香客时,突然想到,这些人应该会玩先礼后兵的把戏。若是自己能拖延点时间,赶紧去叫曲爱娇过来帮忙呢?
他当即叫了几个道士过来,让他们从正门出去,去刺史府找曲参军,就说自己有要事相商。
看那几个道士从大门出去后。
他连忙又将他从开元观借来的几个道士叫来,让他们速去开元观告诉清源道长,就说开元寺的贼秃要回来拆了天道观。
然后再请清源道长去刺史府报个信……
说着,嘱咐那几个道士走后门出去后,他才心怀忐忑地在大殿等着,琢磨着对策。
果然,不一会,门口迎客的香火道士,跑了进来,说门口来了一群人,说要请观主出去答话。
倘若不去的话,便要将天道观的匾额挑了!
见那香火道士一脸怕惧,朱思远心里虽然也是怕得要死,不过,却云淡风轻地理了理衣襟:“怕什么随贫道去看看!”
说着,迈着步子,到了观外。
到了门口,见道观前坪,那几十个人,已经将大门围上了。只许香客出,而不许香客进。
而事先派出去,要他们走前门去找曲爱娇的那几个道士,果然也都被堵了回来。
朱思远走了出去,微微稽首道:“不知诸位施主,这是何意?”
这时,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走上前来:“你便是这观主?”
“贫道不才,正是。不知郎君有何指教!”朱思远不卑不亢地答道。
那男子却指着大门口的匾额道:“那某问你一句,你既然以天道为名,那何为天道?”
“郎君不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朱思远淡淡地说道,“郎君若是想知道何为天道,贫道却是无法告诉你!”
“既然无法说,那你有何连忙,以天道为名?”
朱思远哈哈一笑:“郎君!道者,不可说,却可悟!不可说,却可行!”
说完,又大大方方地陈述道:“郎君若是想悟道,不如在泉州寻个地方住下,某倒是可以告诉你,如何以行代言、以身代教,去参悟几分天道!”
“胡说八道!”那男子本就是来砸场子的,怎么可能会听朱思远解释,一言不合,他就准备叫人上前开砸。
只是,那男子正准备挥胳膊上的时候,却被其后的另一个人拦住了。
看那人衣着朴素平常,与众人无异,却包着一片头巾,将整个脑袋都包了起来。
不过,只要留意看看两鬓没毛,就能明白,这家伙九成是个和尚。
这和尚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如何行?如何身?”
“哈哈……”朱思远见那和尚藏头露尾,又是一阵大笑,“这却是最最简单不过了,你只管看着这泉州,一日比一日繁荣,然后,想想,这是为何,不就清楚了?”
“世俗兴衰,不过人事,竟也妄称天道,荒谬!”
朱思远却不恼,他这回正巧看到那黄三领着老母,正出观而来。他便看似随手一般,指向黄三:“来!这位小哥,贫道可否能问你几句话?”
黄三不知发生何事了,见到原来是先前见过的高人道长,便走了过来,躬身道:“道长请问何事?”
“贫道想问你一声,两年前,你家每天吃的什么?”
黄三愣了愣,这道长如何问这话,不过还是照实答道:“两年前?有什么吃什么吧……”
“能吃饱否?”
“吃饱?多家点蒿子、草根,倒是能定一阵……”这倒是实话,杂粮不够,自然是挖野菜、草根凑了。不过,这样塞满的肚子,那能叫吃饱吗?
“那现在吃什么?”朱思远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现在吃米饭啊!偶尔还能吃点肉,不过,大多是咸鱼……别的肉太贵。”黄三理所当然地答道。
“能吃饱吗?”
黄三羞涩地点了点头:“能吃饱……某一顿能吃一升米,吃得有点多……”
朱思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哥正在长身体,自然是要多吃一些!”
说着,稽首道谢,让他继续去扶着他老娘。
然后,又随意问了一个围观的香客:“这位施主,贫道能不能问你几句话?”
那香客见了黄三那般对答,也没觉得什么,便也答道:“道长请说。”
“施主,你可知,两年前,泉州粮价几何?肉价几何?盐价几何?”
那香客略一思索,答道:“两年前?泉州的话,精良二十五文一斗,杂粮十五文一斗,肉价,十来文一斤,官盐怕是要三百钱一斗了……”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大米都只要十文一斗了,反倒是杂粮也要十文一斗。肉价嘛,六七文一斤吧,鱼肉却是要更便宜一些。官盐,就更低了,只需二、三十文一斗!”
“那是以往的日子好呢?还是如今的日子好?”
“那自然是今日的好!”那香客理所当然地答道。
等那香客说完,朱思远又是稽首道谢。
然后才对那和尚说:“大唐州县何止一百?请问大师!为何独独是泉州成了一处桃源圣地?”
“这便是天道?”那和尚准备了一肚子的经典,准备跟朱思远好好地论一论,谁知道,朱思远不跟他玩这一套,让他憋着话说不出来……
“不错!这便是天道!儒家说,仁;和尚说普渡众生,某却是问问你们,你们的仁,你们的普渡,能让这些人吃饱肚子,舒心度日吗?”
“某告诉你!在泉州,你便可以眼睛看着这仁义,耳朵听到这众生普渡!”
“你且说,这是不是天道?”
那和尚定然是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捣糨糊的游方道士说的答不上话来,正在琢磨着对策,突然感觉人群外面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