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幻看了看天色,说道:“等孙如海把奏折送过去了!”胡喜媚皱着眉道:“怎么那么慢?都去了快半个时辰了!”“耐心等会嘛!”李承幻劝道。边劝边接过宫女递来的丝巾拧了拧鼻子。
胡喜媚扫了他一眼,凑过去邪笑道:“怎么?还不舒服?”
李承幻紧抿着嘴瞪她:“舒服才怪!换成你被一大把胡椒粉塞鼻孔里试试?”说罢,他将绢子往宫女身上一甩,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背手下了石阶。
胡喜媚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地瞧他的脸色:“喂,别生气嘛!最多我呆会儿请你吃糖葫芦?……不行?那要不,你别出门儿了,我一个人去找聂小秋?省得你累着?”
“你想得美!”李承幻猛地停步,目露凶光地冲她道,“往后你还想一个人出门溜达找男人?没门!”
“什么找男人?我跟他是朋友好不好!”她不满地道,“我还没跟你算帐呢!你倒管起我来了!”
李承幻被捅中了心窝子,顿时不出声了,闷头闷脑地在花亭里坐了下来。胡喜媚跟上去,也嘟嘴坐在旁边。
孙如海一路小跑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怪里怪气的场面。李承幻瞪他道:“傻站着做什么?启驾!”说着就起了身。孙如海却道:“皇上——等等!”
“什么事?”他皱眉。
孙如海咽了咽口水,带着些惶恐地说:“刚刚奴才去政事厅……见到太后娘娘了。”
“见到又怎样?”李承幻不悦地。“你是没见过还是怎么着?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不是——”孙如海抹起了汗。两只眼睛扫了扫偏头望过来地胡喜媚。横心说道:“是娘娘问奴才。紫宸殿究竟有谁在这里?怎么近来皇上都神神秘秘地。也不让人进来……”
“她问这些干什么?!”他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站直身子挡住了身后胡喜媚地视线。胡喜媚就又往旁边偏了点。竖起耳朵听起他们说话来。
“娘娘她——嗨!皇上。你以为胡姑娘这么大一个人。成天来来往往这么多宫女太监。真能藏得住么?加上昨儿又把李荣给治了一顿。八成是哪个没眼力劲地偷偷去送了信。娘娘因为大婚在即。不想出什么漏子。才过问此事地呀!”
孙如海拍着大腿。一口气说道。一提到大婚。李承幻又不由冷笑了。“大婚就大婚。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地么?莫非朕娶了她陆大凤。身边便连一个说说话地人都留不得了?”
孙如海又道:“皇上这话自然是对地。可是。奴才觉得还是先不要横生枝节地好!方才太后娘娘还说。请皇上去兴庆宫一趟。眼看距离大婚不过两月时间了。也该商量商量大
“现在?”他挑了挑眉,“我现在急着出宫,哪有事情商量这些闲事?回来再说!”说着就要往外走。胡喜媚见他朝她招手,顿时屁颠屁颠跟了上来,笑嘻嘻地道:“要走了么?”李承幻不答,却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抛下了孙如海。
“哎——皇上!”孙如海在后面急呼,“您不能这样!太后娘娘那里真要是怪罪下来,奴才哪里担当得起呀!”
“那你就提着脑袋去见她呗!”李承幻牵着胡喜媚慢悠悠在前边儿走,顺便慢悠悠地抛了这么一句。
“皇上——”孙如海急得都要哭了,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你这样做是在害了胡姑娘啊!”
原本一路没停地李承幻听到这话,却忽地停住了脚步。片刻,回过头来,望着他。旁边的胡喜媚这会儿脸色也变得迷惑起来,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孙如海顿了顿,叹息了一声,说道:“假若皇上一味地与娘娘对抗,胡姑娘能保住吗?皇上该不会以为,娘娘真不知道住在紫宸殿的是谁吧?”
李承幻一阵沉默,拉住胡喜媚的渐渐松了下来。孙如海又道:“大婚在即,无论怎样,皇上心里既然有了别的计划,那也当尽量按计划去做才是,千万别因小失大呀!”
朝阳下两只互牵地手缓缓松开,李承幻的神情重,而胡喜媚,则变得迷茫。片刻,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俱都没有说话。李承幻仰头舒了一气,回头对胡喜媚道:“我让人跟着你,你一个人去吧,早去早回。”
胡喜媚望着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猛地抬头想要说些什么,那目光里却又闪烁着一抹泄气。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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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出了宫门,胡喜媚抱膝坐在车里发呆。小芸坐在一旁,一直盯着她看。
“你老看着我干嘛?”她叹气道。小芸这才移开目光,望着地下,说道:“我在看,姑娘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她撇了撇嘴:“那你看出来什么没有?”
小侧头道:“我看出来,姑娘心里很矛盾呢!”
“是吗?”胡喜媚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好矛盾的?我一点也不矛盾,我简直舒坦的要死!”
小芸忽地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我才不信!姑娘心里一定在责怪皇上,因为皇上不喜欢陆家小姐,却又要娶她。喜欢姑娘却又不给姑娘名份。”
“名份?”胡喜媚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名份是什么?我用来做什么?”
“名份就是——就是宣布和承认你是他妻子地身份呀!”小芸单纯的眼睛忽闪忽闪地,“我自小在家里听大人们讲得多了,女人家跟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就该要个名份地,而皇上这么喜欢姑娘,却又要跟别地女人成亲,姑娘心里当然会不好受!”
胡喜媚皱起眉,“那照你地意思,陆大凤就得了名份了?”
“那是自然。”小道,“自古以来,有了名份等于有了底气,做什么也口气硬得多。陆家小姐成为皇后之后,到时要打人骂人罚人甚至杀人,除了皇上和太后外,都没有人敢说她了。”
“怪不得我这心里头老觉得憋屈……原来是缺了点这个!”
捏了捏鼻子,下意识地点起头来。接着,又偏头问说,一个男人要是爱上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样子?呃,也就是说,会有什么表现?”
这话把未经人事地小芸也问得有些茫然,“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想,应该会马上把她娶回去做妻子吧!嗯,应该是这样的没错,朝中有个将军就是这样地,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然后也不管她地出身清不清白,还是把她娶回家当正室夫人了!”
“真的?”
“当然!”
胡喜媚一听,咬紧了牙关,砰地捶了一下地板,说道:“臭小子一定是不够爱我!所以不肯娶我!哼!”小芸见她生气,还骂起了皇上,顿时收住了话头,交握着双手不敢出声。胡喜媚骂完“臭小子”,接着又一脸怒气地道:“姑娘我还不稀罕嫁给他呢!”
“姑娘……”小委屈地轻唤了一句,对于自己“口无遮拦”说出的话造成的“恶果”,她觉得很心惊。万一……万一真地那啥,皇上责怪起来就惨了!
“小芸,你别怕!我没怪你。”胡喜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不说——啊呀!——”
一辈子没安慰过人,破天荒头一次安慰,却不料一句话还没说完,那马车就陡地一阵颠簸,震得她左右乱晃起来!“姑娘!姑娘!——”小扶着车壁,上前来扶她,却被收不住势的她一头撞翻在地,两个人跌在一堆,直跌得七昏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会儿车子停稳下来,司马的太监下了车,胡喜媚从地上爬起,一把掀开车帘跳下了地,一落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面前的人叉腰就是一阵嚷嚷:“怎么搞的?不知道我们在车里吗?这么宽地大街赶车都赶不好,你干什么吃的呀?!”
太监们惶恐地跪下来,抹着汗道:“奴才该死,姑娘请息怒!是因为咱们的马车被前面那辆大马车给撞了,所以惊扰了姑娘——”
“前边?大马车?”胡喜媚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果然有辆硕大的华丽马车,比起自己这辆来,竟然也不差到哪里去!不光这样,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是个引人注目地美(男)人儿!胡喜媚顿时就有些好奇,当下连身上的疼痛也不顾了,摸着下巴望着那车夫掀帘冲车内人说着什么。
“姑娘,怎么了?”小芸也揉着膝盖下了车,站到了身边。胡喜媚眯眼往对面抬了抬下巴,道:“喏,有美人儿!”小芸可是个老实孩子,一见对面那美男车夫正好也转头望了过来,一张俏脸顿时就红了。
“嗯,确实美……”
单手叉腰的胡喜媚忽然咯咯轻笑起来,两眼发着“绿光”道:“车夫都这么诱人,车里又是啥样地美人儿?瞧他那双露出来的脚,指定是个男地哇!”
小芸顺着她的目光一看,果然见到被车夫半撩开地车帘下,露出了一双白色锦缎挑暗花的靴子来,那双脚上面覆着的是看上去就知道质地非凡的锦袍,两条腿端端正正地摆在袍子下面,仪态万方啊!
胡喜媚这个时候又想起了聂小秋那句“长安遍地都是帅哥”的名言来,并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直到在心里猥琐够了,才“哼哼”声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朝地上的太监道:“去!把那人给我叫过来!撞坏了咱们的车,又搞得我摔得七昏八素,让他赔!”
太监急忙称是,两个人“得得”跑到对面,朝车夫说了几句什么,车夫却摇了摇头,并望向了这边。胡喜媚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心里也不着急。
片刻后,太监们为难地回来了,“姑娘……那人说,要赔可以,不过得请姑娘移驾过去……”
“凭啥?”胡喜媚放下托腮的手,被马蜂蜇了似的跳起来,“你没告诉他咱们是从宫里出来的?是皇亲国戚?”
“说了……”太监苦巴着脸,说道:“可那人说,他家主人今儿患了腿疾,行走不方便,所以还得请姑娘亲自过去……”
胡喜媚正待要发作,眼神儿一扫,却又扫到了车夫的“玉容”和车帘下那双勾魂的脚,想了想,还是决定妥协一下,于是道:“……好吧!过去就过去!今儿姑娘就给你这个面子!”
说罢,大摇大摆绕过了马头,径直到了那边。
站在那大马车下,先自好好看了看恭身站在车下的车夫,暗暗咽了咽口水,才冲着车里那双脚道:“本姑娘过来了,你这个人,还不快出来?”
车里好一阵静默,片刻后,才传来一声“噗哧”的笑声。胡喜媚皱了皱眉,又道:“你笑什么?!我叫你出来呢!又不是大姑娘,还怕见生人么?”
这下子车里没笑了,没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声,那声音落在胡喜媚耳里,简直好听得如同天上的韶乐,让人舒服得不得了。“我说,让你下来呢!”胡喜媚心一软,口气也不再那么硬了,谁也不忍心唐突“佳人”是不是?
佳人随即悠悠出声:“还是你上来好些。”
“凭啥?!”
“那底下路面又不平整,且给那么多俗人踩过,我不下去。”
这人在说这话时,绝对是用着述说一件事实的语气,平静里又带着几分慵懒,让人目瞪口呆死了,却又还因他的话而为自己感到自惭形秽!
胡喜媚瞪着一双眼睛望了望地面上自己那双脚,不知不觉,也觉得有些俗气起来……
“那我这个俗人上了你这个雅人的车,你就不嫌弃呀?”她硬着头皮,反驳道。
那人轻笑一声,懒洋洋地道:“你只要上了我这车,自然就不俗气了。”
“我才不信!”胡喜媚撇了撇嘴。可是……心里又那么痒痒地……真是好奇呀!这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呢?她不由得猫低了一些身子,意欲从帘子下方偷瞄到一点什么,可惜才刚刚猫下腰,那帘子就很不可爱地被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