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卧室的灯是开着的,浴室里的灯也是亮着的,浴室的门大敞大开,贺景轩有些烦躁的扯开了领带,眼前突然就闪过,蓝若溪从浴室里出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地上的画面。
那样大的肚子,要是整个人惯在地上……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他都觉得心颤,心下更加的烦躁,恨不得立刻飞去医院抓起那个还在昏迷的女人好好教训一顿,怎么就让人这么不省心,他就一个晚上没回来吃饭,她就把自己折腾到医院里去了。
洗了个凉水澡,他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天棚,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怀里再也没有那个柔软的娇躯,屋子里只剩下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对于蓝若溪,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她不是点点,他们之间连勉强可以维持的情分都没有了,他知道阿姨说得对,他不应该心慈手软,他已经忘本了,蓝贤文死的容易,可他的父母却是受尽了苦楚。
他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如今却为了仇人的女儿一再犹豫不决。
若琳问他是否对若溪已经有了感情,他不是逃避着不回答,而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觉得,应该是没有吧。
他在意她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他以为她是点点,后来的许多的算计,都是为了报仇,如今,他们之间不单单的蓝贤文欠了他两条人命,恐怕等到她恢复记忆,她会觉得蓝贤文的死跟他有关吧?
他们之间并没有解释不清的误会,而是无法相信的承诺。
他忘不掉她是蓝贤文的女儿,而她,恐怕也早已对他恨之入骨。
也许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像若琳说的,给她一笔钱,让她去过自己安稳的生活,他会娶若琳,她也会再嫁,各自过着互不相干的生活,大致如此吧。
他知道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可不知为何,心里说不出的烦躁,闷闷的,像是有一股火怎么也发泄不出来,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而午夜的医院里,蓝若溪耳边不断回响着安琳秀那些决定她孩子名字的话,反反复复,她想要大声的嘶吼,让他们闭嘴,她想要告诉他们,他们没有权利带走她的孩子,可是她发不出声音,无论她多么努力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刺得她耳膜钻心的疼,滴——
她的心也跟着疼痛了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听到后,她的心会那么的痛!
爸爸,爸爸你在哪?你可知道你的宝贝女儿此时正承受着煎熬!
蓝若溪蓦地睁开了双眼,房间里一片昏暗,她反复的睁了睁眼睛,却还是适应不了房间的黑暗。
吱——
好似房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她浑浑噩噩的侧头,病房的门此时开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站在门口,对方好像也看到了醒来的她,转身将门关上,然后一步步的向她走去。
随即一个温热的掌心覆在了她的额头,然后满是怜爱的游弋到她的脸颊。
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当看清眼前的男人是谁时,她不禁有些惊讶。
“别哭。”男人温柔的声音满是疼惜,惊慌失措的想要拭掉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蓝若溪这才意思到原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心痛到无以复加,好像已经被全世界所抛弃。
她没有爸爸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那个对她疼爱有加的男人。
她没有了依靠,从此以后没有人再会为她撑腰了,而这个最爱她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被她害死的!
是她引狼入室,如果不是她嫁给了贺景轩,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今,她失去了父亲,却连报仇的能力都没有,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等着他们连她的孩子都夺走。
“发生什么事了?我说过,只要你想离开,我会立刻带你走。”
走?
她还可以走吗?
“我还能去哪里?”蓝若溪嘶声开口。
男人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你……恢复记忆了?”
男人握紧她的手,给她安定和保证:“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美国怎么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保证他永远找不到你,相信我。”
蓝若溪已经从激动中缓过神来,男人示意她,她家里的保姆还在病房套间的家属床上休息,她咬着唇,不再让哭声肆无忌惮的溢出。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否可信,可她没有任何的办法。
除了相信他,她甚至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相识之初,她认为他们是朋友,可之后,她觉得他们算不上朋友。
她记得在这之前,他来找过她,当时就说过可以带她离开。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用意,就算是帮她也总该会有原因,但她此时却连问都不想再问,只要能带着孩子逃离这个地方,她宁愿跟着他走,哪怕是从一个狼窝落入另一个虎穴。
她宁愿死在别人的手里,也不愿再被贺景轩玩弄于股掌之间。
“范斯仁,你确定能带着我跟孩子安全的离开,并且让他永远都找不到我?”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说出,范斯仁眼睛亮了亮,嘴角微微的扬起,带着睥睨万物的嚣张:“必须的必!”
“好,我跟你走。”
“真的?”范斯仁有些不敢相信,虽然他来的目的就是要带她走,但她这样突然的答应倒是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把你卖了?”范斯仁突然想要逗逗她,他真的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蓝若溪不理会他的促狭,视线波澜不惊的看向灰蒙蒙一片的棚顶,不答反问:“你要卖了我吗?那么我值多少钱?”
范斯仁轻佻的用手指勾住她的下巴,让她面向自己,指腹蹭着她脸颊细腻的肌肤,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他心里一阵痒痒,凑到她面前,似真似假的说道:“我哪里舍得卖了你,你是无价的,多少钱我都不卖,我绑你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怎么样?”
“哦。”
“哦?”他对她的反应有些难以接受,一个“哦”是个什么意思,“你愿意?”
“我愿意。”只要能保证她和孩子顺利的离开贺景轩,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真的?”范斯仁再次被她惊到,对于他反复的怀疑她的答复,蓝若溪感觉很不耐,对上她的视线,范斯仁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帮她除了因当初在贺景轩办公室里胡说八道而愧疚之外,他剩下的那么点私心,就是对她产生的好感。
原本,他也不做别的打算,顶多就是带她离开之后,守着她,近水楼台,也许还能跟她进一步的发展,谁知他不过一个玩笑,她竟直接把自己都卖给他了?
那他可不可以就这样顺势趁火打劫一下,把她收入囊中,彻底的纳为己有?
“那一言为定?”
“恩。”蓝若溪点了点头,无甚反应。
“光‘恩’可不行,口说无凭,我要盖个章!”
盖个章?
难道还要她写个书面合同,然后签字起法律效应?
她蹙眉不解的看他,谁知眼前一黑,他竟直接捧着她的脸,薄唇印在了她柔凉的唇上。
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他却已经离开,有些颤抖的用手抚着自己的唇,上面好似还有刚才碰触间柔软的感觉。
怕引她生气,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再也不敢做越举的行为。
“能走吗?小娘子,我带你私奔。”范斯仁笑的像个偷吃到糖果的孩子,高兴而满足,伸手要去扶她起身,却被蓝若溪用手一挡。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走。”蓝若溪也从那一吻中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
“还有什么事?我问过医生了,你身体没事,放心吧,相公我不会让你长途跋涉受苦受累的。”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他说上没个正经,也不跟他计较,正色道:“在走之前,我要报仇。”
“怎么报?”
“放心吧,我不会杀人的,虽然我真的恨不得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但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孤儿,我只是要让他尝尝,被人利用感情的滋味。”
就让她这么悄悄的离开,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她从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他却让她家破人亡,害死了她的父亲,玩弄了她的感情,甚至还想要分开她和孩子。
她从小被爸爸捧在手心里,用心呵护小心照顾,从没有接触过人性的黑暗面,是贺景轩让她见识了人心险恶,让她体会到了痛彻心扉,甚至让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人可以虚情假意到何种程度,这样的言传身教逼她在现实中在血和泪中被动成长。
她在离开前,如何能不还一份同等大礼给他。
“需要我做什么?”范斯仁看着她脸上决然冷厉的表情,心头突然划过一丝锐痛,还伴随着一种陌生的感情,好似是怜惜。
这样的感情无疑对他是陌生的,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心疼,心疼到想要好好照顾,用尽一切办法让她重拾笑容。
他还记得,她的笑容很美。
这样的表情实在不应该属于她,他不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让原本善良天真的女人变成这个样子,他只知道,他愿意侵尽所有去帮助她完成心愿,只要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