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如果他关心你他会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他应该回来陪你。差了这一两个小时,他那公司不会垮。你有没有想过,他要真和那贱人上床了,你怎么办?”
“我会和他离婚。”笑望着震惊得说不出话的花枝,宋安七提醒她,“注意开车啊。”
唐花枝再不说话,闷闷地把车开进安康。
小楼里,医生才离开不久。外公已经吃过药,睡着了。
他是去洗手间的时候,踩着盥洗台下的水渍滑倒的。老人锻炼得好,身子骨向来硬朗,没摔出大问题来。只是他左腿接义肢那儿被划了道极深的口子,有点感染。
宋安七坐在床头,目光不敢朝老人垂老的脸看。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感觉到老人的体温,心便觉得踏实。
杨强坐在门外台阶上一支接一支抽着烟,旁边蹲着安静得像只兔子的唐花枝。他觉得今天的唐三小姐像是变了个人,往常她可闹腾了,每次她来这房子里就像放鞭炮似的。还真少见到,她十几分钟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抽完最后一支烟,杨强揉了揉眼,看见唐花枝偷偷往屋里瞧了眼。但她似乎又很怕,立刻又把目光缩了回来,眼睛红了一片,她……在哭?
觉察到他在看着她,唐花枝遮住眼,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深吸了口气走进门里。
“七七,晚上想吃点什么?”
床头窗外,天快黑了,宋安七以为花枝在等着送她回去。看了看睡着的外公,她把花枝带出门外。
“你快回去,我今天不回家了,就在这里陪外公。”
“我知道。”她们吃一根棒棒糖长大的,花枝怎么会不懂她心思,“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周阿姨做好了我给你带来。”
“这里有厨子,我随便吃点就好。晚上山路险,你别来了。”当年她是亲眼看见路考老师握着五千块钱含泪求着花枝不要再考了,宋安七最知道她开车技术有多烂。
唐花枝白了她一眼,“那我明天也让周姨随便煮点好了。我走了,你也不许再说,你这么不识好歹,影响我开车情绪。”
“花枝。”宋安七叫住她,为难道,“今天的事,你别告诉邹阿姨还有你哥。”
唐花枝眉头都快打成了一个结,“知道啦,知道啦,我没那么不懂事儿。”愁死了,二哥要知道她瞒了他这么多七七的事,估计会把她骂死吧。
可她心里明白,为了大家都好,宋安七过得再怎么不好她也不能对她二哥说了。
唐花枝前脚刚走,不到半小时,陆子翊也来了,还带了李姨煮的红糖水。
见面,两人谁也没说话。宋安七有意无意躲着他的目光,低头喝着糖水,头就搁在碗沿。碗里红糖水透亮透亮,颜色有点像她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李姨的红糖水一直煮得很浓稠,她来月事每天都会喝三碗,虽然不会全好,但疼痛感不会太强烈。
陆子翊伸手替她拨开掉进碗里的头发,终于还是开口了,“孩子的事情你不要想了,陈慧娟下午给我打过电话,没受伤就是被唐花枝吓到了以为她要打她。你也别去和她道歉,唐花枝就那乍呼呼的性子,一点小事不用陪她小题大做。”
“嗯。”糖水酸甜的热气熏得宋安七眼睛酸,“子翊,今天晚上我想照顾外公,不回去了好吗?”
又是一段沉默,宋安七喝完了糖水,咬着勺子揣测着陆子翊是怎样的表情,更加不想抬起头。她越来越像只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就会没事了。
“好。”
听到他的回答,她松了口气,“那吃了晚饭再走好不好?”
因为她的擅作主张,陆子翊到底还是生气了。因为陪外公小酌了两杯治疗跌打损伤的酒,吃了晚饭没坐几分钟,就让钟虎来接他回去。宋安七把她送到了安康停车库,直到上车他却一句话也没对她说。
…………
计划在安康留的一天,不知不觉延长到了一周。
宋安七是待到第二天傍晚才去问陆子翊意见,话没说完被他挂了电话。她只好央着外公又打过去,陆子翊对外公从来是非常尊重,再说自家外孙女想尽孝心照顾长辈无可厚非,他自然没有拂外公的意。
自此,她安心在安康住下了。
白天陪外公下下棋,念报纸给他听。晚上外公休息得早,她睡在客房,认床的毛病一直都有,于是大半夜大半夜地失眠。外公的摔伤没有大碍,只是短时间不能再装义肢。他的思维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还是把她当做十八九岁。他也不问她怎么不回家,倒是特别乐意她留在安康陪他。
陆子翊的司机每天一大早都会带来陈姨煮的红糖水,用2L的保温瓶装着,足够她喝一天。
他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回去,从那天他同意她留在安康后,她们之间再也没通过话。那晚他一离开,宋安七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除了想他,大把的时间无事可做,她试图梳理婚后的生活,却悲哀地发现除去陆子翊,她这三年的光景再也剩不了多少内容。
是她造了个笼子,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关进去,笼子外喂食的陆子翊就是她的所有,她的世界。如果未来某天,他扔下她,她就只能饿死在笼子里。
念头止于此,宋安七下意识不再往下细想。安康这几天,没有陆子翊的存在,她很想他,可是她过得比前段日子自在。这样的状态,太过危险,让她害怕。
江城的秋天很长,可转眼也快结束。越来越少能见到太阳,每天都是厚重的雾气。
唐花枝戴上了毛线帽和手套,裹着厚实的棉大衣像团毛绒绒的毛线球。她特别怕冷,被冷风吹着鼻头就红红的。
她又一次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宋安七调高车内温度,“关窗吧,不然空调起不了作用。”
“没事、没事……”唐花枝捏着鼻子,含糊地应声,“都是唐老爷子给我惯坏了,说不定我吹着还把破毛病给吹好了。你吃你的,别管我,蛋挞热的才好吃。”她这车才送去保养过,车内那股奇怪的味道还没去透。她不是不知道,宋安七对那味道过敏,闻着就晕车。
宋安七咬了口不晓得她从医院附近哪家蛋糕店买来的咖啡蛋挞,初入口涩涩的,余味带奶香的甘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吃吧,明天我再给你买去。”看她终于有些胃口的样子,唐花枝得意地一笑。
这几天,宋安七还是坚持来医院诊疗。花枝送她到医院地下停车场就不再上去,对她治病的事花枝始终抵触,接受不了。在外等她治疗的时间,花枝没事开着车闲逛,找些好吃的点心给她。
宋安七吃得满手蛋挞屑时,沉寂几天的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响起,顿时有些手脚无措。
“陆子翊的?”看她慌张找纸巾擦,唐花枝随便把车往路边停下,替她接起电话,“陆大三少这是……小蘑菇?Angel?呃,算是吧……”
不确定地转头看向宋安七,她疑惑地皱起眉,“Oscar?这又是谁?”
也只有他才会叫她小蘑菇,宋安七小声告诉她,“你介绍给我的那位心理医生。”
哦,唐花枝点了个头,“好,七号酒吧是吧,知道了我们马上过来。”
Oscar喝醉了,赖在酒吧走不了。酒保把他通讯录里的人联系了个遍,最后找到宋安七头上了。
唐花枝老早就对宋安七嘴里那位虎口纹hello-kitty,创造粉色夏利飙保时捷奇迹的心理医生Oscar极其感兴趣。一路飚着去七号,踩在油门上的脚几乎没离开过。
七号也在滨海路,是家上个月开张的酒吧。
Oscar单手抱着把MARTIN木吉他,长腿大喇喇伸着,慵懒坐在落地灯旁木地板上。迷蒙的醉眼在见到跑进门的宋安七,如黑夜点燃的烟火蓦然一亮。薄唇扯开痞气的笑,大手猛地按住颤动的弦,吉他声戛然而止。
宋安七走过去,“喂,你——”
“嘘——”他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眨了眨眼,“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修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弦,不紧不慢,“My~life~is~brilliant,My~love~is~pure,I~saw~an~angel,Of~that~I‘m~sure……”
Oscar出声的一刹那,酒吧里顿时安静。他唱歌的声音很好听,低醇干净的声线因为醉酒夹着丝慵懒的喑哑。他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宋安七,温温地笑,笑眼如一弯明月。
漆黑的眼亮得好似夜空璀璨的启明星,晃得宋安七莫名地发慌。
唐花枝倒抽了口气,无意识地喃喃,“不会吧……”
“你……好像醉得并不是特别厉害。”宋安七强颜笑道,“你可以打车回家吧,没事那我先——”
Oscar搁下吉他,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就在瞬间。弹过吉他的手,稳稳抓住宋安七的手。他低下头,浓烈刺鼻的酒气扑洒在宋安七脸上,凝着她困惑的眼神,他邪气地勾起唇角,凑近她鼻端。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