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带路!”Oscar没好气地说,理直气壮。
“其实你没满十八岁吧。”跟个孩子似的。
宋安七放慢脚步,穿过水塘,走到家门外。
把路灯下的小楼缓缓打量了遍,Oscar哼了声,“你家啊?”
“我进去了。”宋安七迟疑地看看他,不放心,“你路上小心,回家给我条短信吧。”
Oscar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快点进去。
他一转身,宋安七也开门进去。走到小楼下没进屋,手机忽然响了。“喂?”她回过身,看见他站在大门外,远远地,眼睛亮得像天边的星辰,“你又迷路了?”
“Angel,我们是朋友吗?”喑哑的嗓音有着难得的正经。
“是啊,怎么了?”
“你过来下吧……”沉默了一下,他有些窘迫地低笑,“我忘带钱包了,你借点打车费给我。”
…………
客厅亮着壁灯,空无一人。宋安七换好鞋,数着吊钟响了八下。
“小夫人。”钟虎面无表情站在厨房门口。
李姨还没回来?宋安七看着他手中冒着白烟的泡面盒和水杯,下意识地看向厨房里。
“三少在楼上休息,胃溃疡。”
他说话永远简洁、突出重点,“三少还没吃药,要麻烦小夫人了。”
半是犹豫地接过他递来的温水,宋安七皱了皱眉,“他吃过东西了吗?”陆子翊自小就有慢性胃病,一直不见好,但也有很久没犯过了。应该是冬天,季节原因激发的。
“三少不想吃,不过……”粗犷的眼里涌出厌恶的情绪,钟虎转了口,“小夫人,请您顾着三少些,即使有不愉快也等三少身体好了再说。”
“知道。”她知道分寸,再说若不是情非得已,她从来舍不得为难他。
钟虎所谓的不愉快就是指这个?手指扣紧了玻璃杯,宋安七看着讪讪退出卧室的顾婉君,目光停留在她手上冒着热气没被动过的清粥,瞬间了然。慢慢平复了呼吸,她轻声问,“他不吃?”
顾婉君也大方,“他说不想吃。”
“给我吧。”宋安七端起托盘里的碗,不想多说,推门进房。
床上没有人,陆子翊闭着眼在贵妃椅上平躺着。台灯光亮下的脸没有半分血色,大概是痛的。
“很痛吗?”宋安七蹲在他脸的边上,盯着他按着痛处的手,“要不要去医院?”
陆子翊睁开眼直直看着她,眼神渐渐清明,蹙紧的眉松了松。
“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起来吃点东西吧。”宋安七拿过垫子,扶他坐起来。
胃病的发作本来就有饮食不规律的原因,再不吃点清淡的东西,胃只会更加难受。
清冷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碗清粥上,陆子翊抿紧了唇,“我不想吃。”
宋安七舀了勺,吹了几口,舌尖触到不烫了,举手送到他唇边,“吃点热的,胃会舒服点。”
“我说了我不想吃。”兴许是痛的,他压不住火,烦躁推开她手。粘稠的粥,飞洒在她脸上。
宋安七抽了口气,眼睛红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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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翊伸手把她拽过去,发烫的拇指擦去她脸上的粥。
他使了重力,拇指蹭得脸疼。
宋安七捏了捏勺子,不想和他吵,“陆子翊,我不是圣人,你以为我喜欢拿别的女人特意煮的东西喂你?还是你真当我……犯贱?”
“越来越牙尖嘴利了?”
陆子翊虚弱地笑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给我喂吧。”
宋安七憋着气端起搁在矮凳上的粥,喂他吃完粥。之前的温水早已凉了,又下楼重新倒了杯,伺候他吃下药,差不多快到十点了。
他脸色还是没恢复,漆黑的眼疲惫得有些微的涣散。宋安七把他搀扶去床上,按照两年前医生教过的办法,找出电暖宝充好电,趴床沿轻轻放在他痛处来回按摩。他胃病是旧疾,痛起来比常人还要难受几分。
陆子翊抓住她放在胸口的手,“你想和我谈什么?”
动作僵了一下,宋安七摇摇头,“等你好些了再谈吧,现在还很痛吗?”
定定凝着她眼睛下淡淡的黑晕,陆子翊撇唇轻叹,“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固执。”
“你好好休息吧……”他连说话都无力,她不想再惹怒了他,“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们好好相处,可以吗?”
他牵起唇畔笑了笑,“那自然是好了。”
俗语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有时候,宋安七是被陆子翊吃死了。
齐天大圣纵然有翻天的本事,唐僧只一句紧箍咒,它便只能束手就擒、伏地臣服。
陆子翊的胃痛一直不见消退,他却不肯去医院。宋安七拿电暖宝不停给他按揉,有一句没一句闲聊她画的那些小样到后半夜,他倦极了才睡熟。宋安七怕他情况有变,自己睡死了他没人照看,拖了床厚棉被就在床边打了地铺。
累了一天,她睡着就懈怠了,沉沉睡到早晨八点过。晚上窗帘没拉严实,初冬晨光发白。心里装着事,宋安七醒得也早。困乏地翻了下身,不期然带动腰间的重力。怔了怔,她低头轻拉开横在腰间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醒了?”陆子翊收回手,撑起手肘要起,动作突地一僵,闷哼了声。
宋安七竖起枕头让他靠好,知道他是病还没好,“让张医生来家里看看吧。”光吃药,不晓得要拖多久才好得了。
“钟虎会安排。”陆子翊闭着眼懒散地说。
“你要不要再睡会儿?”他手还按在痛处,看来是痛到不行,在极力压制。
陆子翊扯了扯眉,勾起薄唇,“你陪我啊?”
宋安七面上一窘,抓起外套迈下床,“还有精神开玩笑,那先把早餐吃了吧,过会儿好吃药。”
这几天李姨七点准时到,宋安七下楼已经九点。厨房里,一锅青菜粥在火炉上细细滚着。李姨进来说是钟先生叫她煮些清淡养胃的粥,宋安七拿了纸笔写了份单子给她,请她去市场把上面的药材买回来。
关了火,盛了碗粥,宋安七坐餐桌边慢慢地吹,打算凉些了再端上去。进而,也避免和他大眼对小眼彼此不适地待在一起。
顾婉君端着马克杯和一包速溶咖啡进来,一打照面,愣了一下。
宋安七垂眸,吹着桌上的粥,余光里觑见她在身边停下,目光不动。
“我想我欠你一句对不起。”顾婉君轻柔地开口,眸光闪了闪。
“不用了。”宋安七头也不抬,“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可以说的,你多想了。”
对不起她什么?和她丈夫一起上床,还要帮她丈夫生孩子?不愧是顾婉君,想炫耀,还得挖空心思拐弯抹角。
顾婉君叹了口气,笑得云淡风轻,“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姐,爱上自己的妹夫对你来说确实有抱歉。”
“无耻!”宋安七站起来,一巴掌甩她脸上。她吸了口气,挥手又往顾婉君脸上抽,被她挡住了。
顾婉君退后一步,平静摸着脸颊被她打红的印记,妖娆的眼睛里却漫开狠绝的笑,“宋安七,你还是不懂状况。刚才让你这一巴掌,算我对你的道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再怎么恨我,也请你要记着,我是陆子翊未来唯一会有的孩子真正的母亲。”
明明动手的是她,却怎么感觉那一耳光抽在了自己脸上。
宋安七摇了摇头,甩去突如其来的晕眩,咬着牙轻蔑看向希冀痛伤她的女人,“被人当做生孩子的工具很值得骄傲吗?”
看着顾婉君措手不及白了脸,宋安七心中充盈一股扭曲的快感。
从来不知道人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她选择退出与陆子翊的婚姻是因为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底限。而她顾婉君为别人丈夫生孩子,是要多没品性才能沾沾自喜舔着脸说爱。
“我是比不上你,从小到大依仗父亲庇护,借着父亲光芒毫不费力就拥有现在一切。不知道吧,骄傲的你所有的光环,其实也全是偷来的,你不过就是——”顾婉君恨恨握紧手心,克制着吞下到嘴的话。
一时冲动,她几乎就要说出永远不该说出的。
宋安七已经不想再理会,端着温了的粥要走。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过什么?”
“他是喜欢你,也就喜欢而已。”顾婉君讥讽地笑笑,“而我,就算他怎么无感,这辈子我都和他牵连在一起了。喜欢会变,而我和他有个孩子这将是永远也变不了的事实。”
“那又怎么样?你要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我在乎的。”血缘的关系吧,她了解顾婉君如同顾婉君了解她。
顾婉君从高中开始和她争,争到现在,她知道顾婉君最在乎什么。
争不过对于顾婉君的伤害,就和她生不出孩子的痛苦一样。
“小夫人。”钟虎在背后叫她。
宋安七转过身,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陆子翊斜倚着门,微微欠着身还是难受的,扯了扯嘴皮,他说,“我饿了。”
哦,她是下来给他端早餐的!宋安七心虚地拉开凳子,“过来吃吧。”
挺拔的身子动也不动,陆子翊慢慢皱起眉,腰又往下弯,“不舒服。”
“……那上楼去吧。”宋安七叹了气,摸着手中凉透的粥,“我重新盛一碗,你先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