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东晟故作镇定的从床上坐起来,他沉默的等待着,等待着顾一念的大吵大闹。女人的歇斯底里,他在他母亲的身上已经见得太多太多了。
然而,顾一念似乎被吓坏了,她睁着一双含泪的双眼,呆呆的看着他,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剩下的只有委屈。
顾一念没和他闹,而是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聂东晟翻身下床,利落的套上了衬衫。他背对着林伊,沉默着,低头扣着胸口的纽扣撄。
林伊也从床上坐起来,套上了衣服。她看着聂东晟挺直的脊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林伊轻叹一声,说道,“她还是个小姑娘,你何必这样伤她呢。”
聂东晟剑眉深锁,只觉得眼前的视线不受控制的模糊,他双手死死的紧握成拳,强忍着痛和泪,讥笑着,说着违心的话,“本来就是一场游戏,我玩儿够了,也该散场了。”
林伊听完,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她知道,聂东晟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林伊猜不透他这么做的目的。而她,也不想知道偿。
也许,爱情都是自私的吧,他们分手,林伊觉得自己才会有机会。
聂东晟穿戴整齐,转身再次看向她时,目光平静清冷,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状。“谢谢你帮忙,改天我再请你吃饭。”
他话说得很客气,但林伊还是听得出他赶人的意思。
“小事而已,我又不差你的一顿饭。”林伊是识趣的人,知道聂东晟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她强留下来,只会让彼此都不自在。
林伊穿好衣服后,拎起自己的手提包,微笑着告辞。
与顾一念分手后,聂东晟很是颓废放纵了一段日子,抽烟喝酒,几乎都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一次手术中,还差一点造成了医疗事故。
聂东晟以为,他和一念之间,就该这样结束了。完全没想到,会突然多出一个孩子。
他和一念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很小心,可她还是怀孕了。
当时,他妈自杀还躺在医院里,顾一念却跑来对他说,她怀孕了。聂东晟根本无法接受。他几乎完全失控了,他竟然说出让她把孩子弄掉的话。
话一出口,他就已经后悔了。等冷静下来后,他想去找一念,和她好好的谈谈孩子的事情,毕竟,他们都还年轻,为人父母是大事,他需要重新筹划他们的未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找上顾一念,林伊就查到了一念在医院做流产手术的记录。她竟然真的把他们的孩子打掉了。
他和顾一念在一起那么久,她一直十分任性,很少会听他的话。这一次,还真是言听计从。聂东晟竟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那么没了。聂东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最后饿的精神恍惚时,他甚至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见他的孩子了。
最后,还是聂西爵砸开了他的房门,强行把他从房间里拖了出去,送到医院去挂营两天的营养液。
聂西爵对顾一念的不满,大抵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觉得自己的弟弟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那个女人就该是罪大恶极。
随后,事情的发展就开始越来越脱离掌控,夏婉找上门,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偏偏又那么凑巧,那天家里除了白慕雅与保姆以外,聂景峰与聂东晟父子都不在。
可想而知,白慕雅的精神状况本来就是时好时坏,见到这个破坏了她爱情和婚姻的罪魁祸首,顿时就失控了。
夏婉去聂家的本意,是想和白慕雅讲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毁了一念一辈子的幸福。
然而,白慕雅对她早已恨之入骨,两人见面后,根本就没给过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曾经高雅端庄的名门淑女,如今却把话说得那么刺耳难听。
夏婉虽然极力的隐忍,但最后还是和白慕雅争执了起来。她自认也是一肚子的委屈。
她从没有钩引过聂景峰,只是感情这种东西,一向是不由人的,她同样痛苦过,挣扎过,她只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心,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
后来,她知道白慕雅怀孕后,忍痛割舍掉和聂景峰之间的一切,为了让他彻底死心,她随便就把自己嫁掉了。夏婉自认没有对不起白慕雅的地方。
可白慕雅不依不饶,两人争执到最后,竟然动起手来,夏婉只是一时失手推了她一下而已,根本没留意到白慕雅身后就是楼梯。而她脚上穿着拖鞋,又没有站稳,直接从楼梯台阶上跌了下去。
事发后,夏婉被带进了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她对伤害白慕雅的事实没有半分隐瞒。
她的确不是故意的,但人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
夏婉被拘留的期间,聂景峰来见过她。她看得出他的为难。白慕雅躺在医院里,初步被诊断为植物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醒过来。如果他出手替夏婉脱罪,又怎么对得起白慕雅。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儿子的母亲,是爱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夏婉微笑着让他不必插手此事,更不要内疚。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案子开庭的时候,聂景峰没有出庭,大概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夏婉,他这一生,好像一直夹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为难。而聂东晟也没有去,他不愿看到顾一念哭泣的样子。
案子判下来,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与预想中的没有太大出入,至少,夏婉保住了一条命。
然而,谁又能想到监狱里会发生斗殴事件。夏婉的意外死亡,让聂东晟也是措手不及,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一念,少了父亲的疼爱,如今又失去了母亲,她该如何承受。
夏婉葬礼的时候,他偷偷去看过一念,在隐蔽的角落,他看到一念像一只苍白的没有生命的木偶人一样,连哭都不会了。
而那一刻,聂东晟却很想哭。
夏婉死后,顾一念就抱着孩子来找他,之后,就是那场车祸。顾一念用最决绝的方式报复了他。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却只来得及抱住他们的孩子,因为另一辆车从另一个车道上驶来,撞上了他。
他们一起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里,顾一念已经失去了知觉,第一时间被推进手术室。
聂东晟基本都是皮外伤,最重的是左手,痛的无法移动,身为医生,他判断自己的左手应该是骨折了。
但聂东晟当时根本不顾了自己的伤势,他用右手抱着孩子,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外等。他知道一念伤的是脑子,但究竟伤得多重,无法根据外观判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恐惧无声的蔓延着,几乎把他淹没。他知道这种抢救的手术持续的时间越长,就证明一念伤的越重,但庆幸的是,还有抢救的价值,那就还有一线希望。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紧搂在怀里的孩子,这个他一度以为已经不存在了的孩子。
他还那么小,那么脆弱,正安安静静的睡着,完全不知道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怎样的浩劫。
一念没有说过孩子的名字,也许,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给他们的宝宝取一个名字。
“阿惟。”聂东晟轻轻的呢喃了一声,他想,这是他和一念的第一个孩子,也许,也是唯一的。
手术后,一念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脑部遭受过重创,遗留下严重的选择性失忆症。她不再记得他,她忘记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过往。
而他的左手,粉碎性骨折,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虽然后期经过治疗与复健,恢复了简单的生理功能,但已经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完成精密的工作。那就意味着,他无法再拿起手术刀,不能在当医生了。
同一天,他失去了理想与爱情……他也失去了她。
聂东晟想,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一念失忆后,顾一宸不允许聂东晟再见她。
聂东晟至今还记得,手术室门外,顾一宸血红着眼睛,对他怒吼着,“聂东晟,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抱着你的孽种,滚出一念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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