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露手肘撑在吧台上,掌心托着摇摇欲坠的脑袋,醉眼迷离,“你认识我么?我们好像没有见过。”
南怀煜,南湾同父异母的哥哥,南泽昏迷不醒,南承智慢慢放权,他手里几乎握着整个慕氏。
主动找上她做什么?
南怀煜让酒保调一杯适合女人喝的鸡尾酒后,在余清露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意味深长的回答,“我不仅认识你,我们还是朋友。”
余清露不否认这个男人很有魅力,举手投足之间,都恰到好处的展现出上流社会的优雅和那骨子里就有的阴邪。
但她听不太明白他的话,“什么意思?”
“有共同的敌人,就是朋友,”南怀煜微笑着解释,把酒保调好的酒推到余清露面前,“尝尝看。”
余清露看了一眼酒杯里蓝色的液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嗓音漫不经心,“我离开青城十年,才刚回来不久,能有什么敌人?”
这个男人很危险,宛如地狱里的最阴冷的鬼魅,一旦被他缠上,就再也脱不了身。
南怀煜挑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直白的告诉她,“你要慕瑾桓,我要的是南湾。”
余清露听到这个男人要的是南湾的时候,惊的瞳孔皱缩,连醉意都清醒了几分。
南怀煜阴柔的笑,继续缓缓的陈述,“你一个人闹不出什么风浪,顶多只能勾起慕瑾桓的同情和内疚,而我……手段和权势都有,也有和你相同的目的,是你最好的选择。”
禁忌之恋啊……
余清露迷离的醉眼慢慢浸出笑意,被酒精染红的脸颊媚态横生。
只有了解一个人,下刀的位置才会又准又狠,刀刀致命。
伸手探了过去,手指顺着男人衬衣的扣子往上爬,声音软的不像话,“你要帮我?”
南怀煜黑眸里燃起了热意。
邪魅一笑,握住女人的手,送到唇边轻吻,纠正她,“是互惠互利。”
半个小时后,夜魅二楼的房间的走廊外,多了两道纠缠的身影,似乎都等不及去房间里,在门口就开始厮磨。
唐城墨冷笑了一声,走过转角之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病床上的男孩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是昏迷的状态,呼吸很微弱。
白若书坐在椅子上,念着弟弟最喜欢的小说,掌心无意识的抚着小腹的位置。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响起,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之后,便挂断了,继续读着书本上的文字。
震动声却执拗一遍一遍的响着,似乎是要一直打到她接为止,她不能关机,没办法只好走出病房接通。
这一层住的都是重症病人,所以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唐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豪华的房间里,没有开一盏灯,唐城墨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大雪。
俊脸没有一丝表情,嗓音讥讽的问,“你们不是领证了么,怀孕这才几天,你就留不住男人了?”
听到他的话,白若书温柔的眉眼之间有了波动,但声音依旧是平静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弟弟被推进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她害怕的几乎要疯掉,可是怎么都打不通南怀煜的电话。
她早该想到的……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而且会更多,”唐城墨顿了顿,“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再是嗤讽,而是……落寞。
白若书沉默了许久,才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唐城墨没再打过来,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一直到浑身都透着凉意,她才回到病房,继续翻开那本小说,一字一字的读着。
————
已经十一点了,待在书房里工作的男人好像依然没有要回房睡觉的意思。
南湾关掉了平板上还在播放的电影,下楼泡了一杯茶,端着茶杯走进了书房。
慕瑾桓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打开了暖气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眉头还是皱着的,“怎么还没睡?”
他记得,自己好像跟她说过十点就要睡觉的。
这才执行了几天就忘记了?
南湾把茶放在桌面上,走到男人身后,按着他的肩,似是随意的问着,“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吗?”
仔细听的话,也许就能听出她话音里藏着的那一丝……幽怨。
慕瑾桓勾了勾唇角,放下了手里的钢笔,身体往后靠在软椅背上,握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拉进怀里。
馨然好闻的香味萦绕在鼻端,是他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唇瓣噙着一抹好看的弧度,刻意把嗓音压的很低,“睡不着?”
以前即使他工作到凌晨,她也不会来书房。
今晚的慕太太有些反常……
男人的眼神太那什么呢,南湾低下头,掩饰着耳根不自然的热意。
抿了抿唇,努力维持着正常的音调,“可能,可能是我看得那一部恐怖片音效做的太好了,我一个人在卧室里,觉得有点瘆得慌。”
男人显然是不信,“是么?”
“嗯,我……我就是来问问,”南湾被头发挡住的耳根已经是接近粉红色的了,挣扎着想要从男人怀里出去,“我回去睡觉,不打扰你工作了。”
慕瑾桓有力的手臂圈在她的腰肢上,看着没用力,但实际上用了些巧劲儿,所以南湾怎么动都还在他怀里。
“睡不着……”慕瑾桓低头在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抱着她站了起来,嗓音暗哑性感,“那就做点别的吧。”
迈开长腿走出书房,回到温暖的卧室反脚将门关上,高大挺拔的身体随着她一起跌入柔软的床榻。
也不给南湾反应的时间,直接吻住她。
————
窗外的天空飘了一整夜鹅毛大雪,地面和屋顶都积了厚厚的一层,整个世界都披上了一件银白色的大衣。
慕瑾桓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看昨晚剩下的文件。
感觉到怀里的女人在被窝里慢慢蠕动,似乎是要醒来的迹象,便丢了手里的文件,低头去吻她的腮帮,“睡好了么?”
嗓音和眼神都浸着数不清的柔情。
南湾浑身都是酸软的无力,无意思地抱男人的腰,眼睛睁开之后,觉得光线有些刺眼又重新闭上了,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像是一只似醒未醒的猫,慵懒又漂亮。
喃喃的声音问,“几点了?”
肚子有点饿,难道已经很晚了吗?
满怀的馨香温软,慕瑾桓的心脏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柔软的不像话。
她的皮肤是很容易留下痕迹的那一种,明明他已经很控制了,却还是一副被折磨的厉害的惨兮兮的模样。
修长的天鹅颈,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青青紫紫的痕迹隐约可见。
温热的吻碾在她的下巴和唇角,“十一点四十,你要起床么?”
“啊?”南湾猛然睁开了眼睛,恰好对上男人含着笑意的视线,怔了几秒,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低声抱怨,“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竟然羞耻的睡到了中午,说好要给他做午饭的啊……
慕瑾桓修长的手指理着被她揉乱的发丝,笑了笑,“昨晚累着你了,所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意、味、深、长。
南湾这下是彻底清醒了,红着脸从男人怀里爬出去,装听不懂一个字都没说,逃到浴室门口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身后男人愉悦的笑声。
是的,是愉悦。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笑过。
于是南湾耳根的红便窜到了脸颊,脚步慌乱的走近浴室,在慕瑾桓进去之前就锁上了门。
……
南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男人已经换好衣服了,衣冠楚楚的模样,几乎让她怀疑昨晚在床上把她翻来覆去折腾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慕瑾桓扣好衬衣的袖口,俯身捡起桌面上的手表戴在手腕上,看着站在浴室门口一脸郁闷的女人。
嗓音和黑眸都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怎么站着不动?过来给我打领带。”
南湾其实不想去的,但脚好像不听她使唤,手也是,当真乖乖的拿起床尾的领带走到他面前。
认命般的让他头低一点,一边给他系着领带,一边问他,“你几点下班啊?”
慕瑾桓圈着她的腰,没有乱摸,只是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是很正经的温存,“六点,你在家等我回来接你。”
“你能不能别乱动,歪了会很丑,”南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慕瑾桓挑了挑眉,发善心似的不再动,南湾这才继续。
领带打好后,南湾拿过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递给他,“你不问我,为什么让你回慕家吃年夜饭的吗?”
慕瑾谦从她这里下手,就说明慕瑾谦也不太能叫动他。
他不喜欢慕家,除了带着她回去跟慕夫人摊牌的那一次,就好像就没有再回去过了。
可是……每一次慕夫人给他打过电话之后,他都会在书房待到很晚,即使是洗过澡,她都还能在他身上闻到淡淡的烟草味。
慕瑾桓眸色无波无澜,用她曾经说过的话回答她,“什么都要问,那要我这颗心做什么?”
南湾怔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笑了笑。
由于慕太太睡过了头,昨天承诺的午餐就没办法兑现了,好在慕先生早有先见之明,让钟点阿姨来北岸别墅先把饭做好,之后再打扫卫生。
慕瑾桓等南湾把那一碗粥吃光以后才起身,南湾把他送到门口,笑着说,“路上小心,慕先生。”
慕瑾桓原本已经下了两级台阶,但想了想还是转过身回到门口,捧着小女人笑意如花的脸颊,结结实实的来了一个法式深吻。
结束的时候,打开那双浸着笑意的黑眸,嗓音低沉温润,“好好休息,慕太太。”
他说话的时候,带出一片白气,都洒在南湾的脸颊上。
刘安看到老板低头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智的背过了身,
嘴角不可抑制的抽搐,他有一句那啥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他不能将,只能看着地面上的皑皑白雪,告诉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慕瑾桓去上班后没多长时间,南湾就接到了南承智的电话。
“湾湾啊,你和瑾桓什么时候有空回家吃顿饭吧,你哥要带女朋友来,正好见一见。”
女朋友……白若书么?
南湾窝在沙发里翻看着杂志,眉眼清淡,只是说,“我哥在医院里躺着,我嫂子还在医院加班。”
电话那端的南承智顿了片刻之后,改口,“我是说,怀煜要带女朋友回来,爸爸知道你和瑾桓忙,还得去慕家过年,所以才会提前打电话给你,能挤出一点时间回南家一趟吗?”
他的嗓音很沙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中气十足。
南湾翻着书页的动作顿了顿,声音平淡,“爸爸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流着的是南家的血,过年回去一趟是应该的。”
南承智似乎能看见那张明明是笑着的,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的脸。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明天爸爸等你和瑾桓一起过来吃晚饭。”
南湾随手把杂志放在一旁,俯身摸着巴顿的脑袋,“吃饭就不用了,会很尴尬,爸爸和家人吃就好,我们十点钟的时候再过来。”
不需要说的那么直白,彼此都心知肚明。
南承智叹了口气,“那就不吃,过来一趟就行。”
他的嗓音比之前更沙哑,像是在很难受的忍着什么。
果然,几秒后,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咳嗽声,声音不大,但很急促,应该是把电话拿远了。
一直等到咳嗽声被沉重的呼吸声取代,南湾才开口问,“爸爸还有事吗?”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南承智无力继续站在窗前,转身,慢慢走到沙发上坐着。
这一个月里,他几乎每晚都被噩梦纠缠,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有了白头发,身体也不如从前,似乎老了几十岁。
布满皱纹的脸上都是疲倦,和剧烈咳嗽后的呼吸不畅的红。
缓过那难受的窒息感后,才慢慢开口说,“我听盛医生说,你母亲的病情最近好转了许多,上一次你去见她,她还清醒了几分钟。”
听到他的话,南湾缓缓勾起了唇角,她虽然是笑着的,但那笑没有一丝温度。
嗓音轻飘飘的,“原来,爸爸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啊。”
南承智闭眼上了眼睛,整个人都像是脱了力一样,艰难的说话,“湾湾,爸爸……”
“我还有事,先挂了,”南湾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听那些无痛无痒的理由和逃避。
挂断电话之后,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很久。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到傍晚天色变暗的时候,被环卫工人扫去昨夜积雪的地面又落了一层雪。
南湾在慕瑾桓到家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接到他的电话拿了包就出门。
慕瑾桓打着方向盘,随口问问,“一个人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南湾低着头,整理着被安全带压着的长发,声音温浅,“没干什么,就睡觉。”
闻言,慕瑾桓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才四次,你就累到睡一天?
四次什么?还能是什么!
“慕瑾桓!”南湾清淡的脸颊顿时掀起一阵热意,抬头瞪着他。
恰好遇到红灯,慕瑾桓停下车子,侧首去看她。
她画了淡妆,本就好看的五官更加精致,柔软的长发侧编着,一双眼睛仿佛是落进了星辰,有摄人心魄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看到她这样眉眼生动的模样,脑子出现的想法不是怎么去哄她,而是想做一件更过分的事。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从解开安全带开始,到倾身吻住她的唇,整个过程花了还不到一秒钟。
南湾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在开车时候给她来这么一出,瞪大了眼睛,被抵在角落里吻到气喘吁吁才反应过来。
身后是车门,她没有一点可以退的余地,只能卯足了劲儿推着男人的肩,脸色绯红,“你……你别弄花我的妆……”
“你别乱动,就花不了,”慕瑾桓似乎是很不喜欢小女人的推拒,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不许她乱动,继续之前的吻。
在绿灯亮起的前一秒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神色淡定的继续开着车。
就好像刚才压着南湾接吻的人不是他。
南湾喘着气,脸颊绯红的模样简直是活色生香,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去整理被他压出褶皱的衣服。
一路上半个字都没跟他说。
车停到慕家别墅门外的时候,慕瑾桓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手臂搭在车门上,俯身摸了摸女人的脸颊,黑眸里的温柔都被夜色隐藏,但从他低沉的嗓音里就能辨别出点什么。
“发型没有乱,衣服上的褶皱看不太出来,就算没有口红了也很漂亮。”
南湾哼了一声,下了车,也不看他,淡淡的说,“花言巧语,假惺惺。”
慕瑾桓有些无奈,哄女人不是他擅长的事。
“怎么在门口站着?是在等我么?”下班回来的慕瑾谦放下车窗,笑着问两人。
正文 165.陆离在颁奖直播现场说,“湾湾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
慕瑾桓环着南湾的腰,带着她往后退了两步,看向慕瑾谦的时候,黑眸恢复了沉静和疏离,只是后者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淡淡答道,“刚到,正准备进去。”
慕瑾谦看了一眼好像有些别扭的南湾,一副了然却不戳穿的表情,“那你们先进屋,我把车开进车库。”
“嗯,”慕瑾桓应了一声,随后把了把南湾的腰,迈开长腿往院子里走。
这一会儿雪又停了,院子里昨晚的积雪都没有扫,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还有一个雪人,显然是慕轻轻小朋友的杰作。
南湾察觉到身边的男人情绪的变化,主动挽上他的手臂。
慕瑾桓侧首,看到的是温婉微笑着的慕太太,于是,他便也笑了笑。
程世蓉和慕历北在客厅里陪孙女看动画片,听到门口的佣人叫了声,“二少爷,二少奶奶。”
看过去的时候,进入视线的就是他们等了许久的两个人。
南湾叫人的时候,程世蓉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吩咐佣人去泡茶。
依旧是冷淡的,但比起初见的时候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样已经好很多了。
慕历北起身拍了拍慕瑾桓的胳膊,慈爱温和,“饭已经做好了,等瑾谦回来就可以吃,你们俩先坐一会儿。”
慕瑾桓应了一声,“嗯。”
别看慕轻轻年纪小,但她记性可不差,到现在还在对慕瑾桓把她提前送回慕家的事耿耿于怀。
很傲娇的对着慕瑾桓‘哼’了一声,不理他,看向南湾的时候却换上了一副可爱软萌的表情,“婶婶,你快过来,这个动画片可好看了。”
南湾温婉的笑着说,“好。”
慕瑾谦停好车进门之后,就把缠着南湾撒娇的女儿抓了过来,“你是要吃饭,还是要看动画片?”
两样都是轻轻小朋友难以割舍的。
但显然,吃货的世界里,好吃的才是第一位,“要吃饭。”
……
这顿年夜饭的氛围,比南湾预料之中的要好许多。
慕历北记得小儿子的每一个喜好,慕瑾谦会讲一些医院里有意思的事,慕轻轻听得比吃得更有滋味,时不时都会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就连向来冷淡高高在上的程世蓉也给慕瑾桓夹了一块排骨,即使对方没吃,她也没有任何变脸生气或者觉得尴尬的意思,面色如常优雅的吃着饭。
对南湾的态度始终处于不冷不热的状态,会象征性的问几句工作上的事,但不会过多的交流,似乎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南湾放在大腿上的左手被身旁的男人干燥温热的大手握住,收紧,再松开。
她侧首去看他的时候,他刚好转过头来,不需要语言,眼神就已足够。
慕历北都看在眼里,心里满满都是欣慰,淡淡笑着给妻子夹菜。
饭后,慕瑾谦看了看窗外,对两人说,“现在的雪下得有点大,开车不太安全,你们等雪小一点再走?”
慕瑾桓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首去看南湾,询问她的意见。
窗外雪花纷飞,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南湾收回视线,看着慕瑾桓浅浅笑着说,“时间还早,坐一会儿吧。”
慕瑾桓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带着南湾在慕氏夫妻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慕轻轻拉着南湾一起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玩乐高,南湾不太懂小孩子的玩具,最后反而是轻轻在教她。
程世蓉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笑眯眯的孙女,那股商场女强人的凌厉感就掩盖的许多。
慕瑾谦打开电视机后,拍了拍慕瑾桓的肩,问道,“左右闲着无聊,我去书房把象棋拿下来,你陪爸下两盘?”
有了电视机的声音,客厅里就热闹了许多。
慕瑾桓看着被轻轻缠着无奈坐在地毯上的女人,眉头皱了皱,淡淡的答,“不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这么大的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瑾谦你上楼去拿吧,”慕历北放下茶杯,略显苍老的脸庞慈爱温和,“我正好也犯棋瘾了,慕桓你陪我来两局。”
慕瑾谦也不给慕瑾桓第二次婉拒的机会,站起身往楼上走,笑着说,“爸你再忍两分钟,我马上就下来。”
他其实没用到两分钟就拿着象棋下来了,慕瑾桓也就没再推辞,往前坐了一点距离,开始下棋,态度谈不上是疏离,只是没怎么说话而已。
慕瑾谦和程世蓉在一旁观战,偶尔会聊几句,氛围还算是融洽。
隐隐约约能听到窗外的鞭炮和放烟花的声音,电视机里的广告结束,开始播放的是某某卫视年度演艺大赏的直播。
颁奖嘉宾卖了好一阵子的关子才宣布,“最佳男演员:陆离。”
南湾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抬起头看向电视机的屏幕,镜头切到陆离所在的位置。
一片掌声之中,他礼仪偏偏的颔首微笑,双手接过奖杯,同颁奖嘉宾拥抱致谢。
全场的尖叫声和掌声此起彼伏,主持人不得不提高嗓音才能让自己的声音有存在感。
“恭喜陆离,《南风知我意》这匹黑马在上映第一周,票房就突破了两亿,可以说是近两年来最卖座的青春电影,有什么想对一直支持你的粉丝们说的吗?”
陆离调整好话筒的高度之后,手指竖在唇边,唇角的弧度很有魅力,“……嘘。”
现场的尖叫的粉丝们真的就安静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陆离身上,他周身围绕着一圈一圈的光晕,整个人俊朗非凡,遥不可及。
他单手扶着话筒,开始说话,“我是陆离,我花了八年的时间才走到现在,我应该在这里感谢给我生命的父母,应该感谢教我演戏的恩师,应该感谢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导演,应该感谢无论我是好是好都不离不弃的粉丝……”
他每一个都说的很慢,停顿了几秒钟后,继续,“……但是,在全世界都能看到的这场颁奖晚会上,我最想感谢的,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叫南湾。”
台下顿时一阵哗然。
显然主持人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提起所有人都觉得尴尬的‘前妻’,但主持人临场应变的能力很强,几句话都把气氛重新调整。
慕瑾谦看向地毯上陪着轻轻玩乐高的南湾,眉眼之间温婉宁静,精致的脸颊上是浅浅的笑意,仿佛注意力都在怎么把手里的变形玩具拼好。
再看向下着棋慕瑾桓,眉目沉静,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慕瑾谦挑了挑眉,放下了遥控器。
现场的气氛恢复之后,主持人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要知道这可是直播,出了岔子连纠错的机会都没有。
得体的微笑,“陆离你的粉丝们好像舍不得你这么快就下去,再多说几句?”
陆离似乎是也不介意,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在电视机里出现了,所以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说话的时间。”
不仅是现场的粉丝们震惊不已,就连主持人也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在事业上升期最关键的时候退出娱乐圈?
导播看到收视率正在蹭蹭往上涨之后,直接把镜头切到陆离的最合适的角度,同时告诉主持人不要阻止。
“我们从小就认识,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我被流言蜚语压得寸步难行的时候,她答应跟我假结婚,帮我打破‘同性恋’的传闻。”
“我很懦弱,我害怕网络暴力,也害怕面对那些每天举着话筒质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的记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个人背着所有的骂名,却一个委屈的字都说不出。”
他似乎是听不到那些高高低低的议论声。
“那些报纸新闻上报道的肮脏事,南湾一件都没有做过,她没有跟任何男人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即使在和我假结婚的半年时间里,我们也只是住同一整楼里的同一层,她在左,我在右。”
陆离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我喜欢的女孩,在另一个世界,《南风知我意》这部电影里全是她,所以我也不是在演戏,而是在想念她。”
原本躁动的粉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下了议论声,足够容纳千人的直播现场变得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上的那一处。
陆离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唇边掀起一抹淡笑,继续说着,“我想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所以决定退出这个圈子。”
拍了那么多年的戏,他已经很熟悉镜头,抬眸,看着那台闪着红点的机器,似乎在镜头的那端,包揽了他所有愧疚的人正在看着他。
“湾湾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她比我所有见过的人都要善良。”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能陪她看风景的丈夫,回归平淡的生活。”
“她本就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也承受了数不清的流言谩骂,那些都是我带给她的,所以,我自私的想用退出娱乐圈这件事,来换大家不要再去打扰她。”
……
窗外的雪势不仅没有变小,反而越下越大,几乎整片整片的往下落,院子里的枯树枝丫上的积雪差不多有食指的长度那么厚。
轻轻小朋友要看动画片,慕瑾谦便换了频道,除了电视机里唧唧喳喳的动画配音,客厅里的氛围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茶香,伺候完主人的佣人们都聚在里间里庆祝新年,许是喝了酒,没有平时那么压抑,时不时都有阵阵笑声透过门板传到客厅。
慕瑾桓和慕历北在下第二局棋,一人温和慈爱,棋路保守,一人沉默少言,但每一步棋都紧咬着对方不放。
慕瑾谦在一旁观战,偶尔会忍不住插两句嘴,但都会被慕历北的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堵住。
慕轻轻放弃了乐高,窝在南湾怀里看动画片,轻轻没有妈妈,每次在南湾身边的时候,都格外依赖她,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一会儿渴了要喝水,一会儿又想吃苹果,削好切好之后还得喂到她嘴里,完美化身被娇宠无度的小公主。
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唯有……程世蓉看南湾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层意味不明的深意。
第二局结束后,慕瑾桓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站起身,对慕历北说,“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我和湾湾先回家。”
慕轻轻听到‘回家’两个字,顿时就不困了,紧紧握着抱着南湾的腰,回头冲亲爸眨了眨眼。
慕瑾谦接到女儿的眼神示意后,立刻就懂了,放下茶杯,开口说道,“这么大的雪开车很危险,反正爸妈都要是守夜的,你们再多待一会儿。”
慕历北按了按有些僵硬的颈椎,想留夫妻俩多待一会儿,“我们还和你小时候一样,三十晚上守夜,不睡觉。”
慕瑾桓扣着西装外套扣子的动作顿了一秒,但很快恢复,没说话。
一旁观看的轻轻小朋友连忙助攻,声音清脆童真,“是的是的,幼儿园的老师都说了,天气不好的时候不能开车,不然会死掉的。”
虽说童言无忌,但南湾还是捂住了小粉团子的嘴巴,佯装生气,“哪个老师这么说话?”
慕轻轻这个时候反应超级迅猛,拨开南湾的手之后,就迅速的爬起来直接抱住南湾的脖子。
看着已经走过来的慕瑾桓,可怜兮兮的卖萌耍乖,“叔叔你别带婶婶,我保证以后都好好听你的话,你就算是三天都不让我吃饭,我也不跟你生气。”
“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可信度了,”慕瑾桓淡淡的说,他怕小孩子没轻重弄疼南湾,皱着眉把卖萌的人抓到自己怀里,面色沉静,但黑眸里却是温和的,“张口就是‘死掉’,谁教你的?”
轻轻脸上娇嫩的肌肤被慕瑾桓下巴冒出来浅浅的青茬蹭着,因为很奇怪的痒痒感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栽倒倒慕瑾桓怀里。
旁边的南湾看着,眼里也都是温婉的笑。
他是喜欢孩子的,但自从她被从河里捞出来住院院以后,他就再也没提过关于孩子的事……
自从婚礼过后,他都没有做过措施,房事很频繁,她却一直都没怀上,难道……是她有问题?
慕轻轻一直笑到完全没力气了才停下来,老老实实的交代,“没人教我,是我自己编的。”
婶婶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她真的很不想让婶婶走的啊……
慕瑾谦适时得把女儿抱过来,准备走曲线救国的道路,做出很心疼的模样问,“我的宝贝怎么哭了?”
慕轻轻可是演技派,很快就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就着刚刚被笑哭的余韵,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脸蛋上,还可怜巴巴的瘪着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死不死,南湾是吃这一套的。
侧首去看旁边的男人,有些为难的问,“要不,我们再陪她一会儿?”
慕瑾桓眸色沉静,嗓音平淡无澜,“医生说你要早点睡觉,不能总熬夜。”
意思很清楚。
“留着歇一晚吧,你的房间我和你爸一直都留着,里面的家具也没有动过,只有床是新换的,湾湾身体不好,我们几个守夜,你带着她去楼上休息。”
说话的,是几乎沉默了一晚上的程世蓉。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手里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南湾看不到她的眼神,却能从她的声音听出一丝温柔和母性的慈爱。
高高在上的商场女强人慕夫人在叫她……湾湾?
是不是代表,接受并承认她了……
揽在腰上的大手力道大了一些,但不足以让她觉得疼。
侧首去看他,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并没有任何波动,只是那双深邃沉静的黑眸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手上增大的力道,好像是无意识的。
除了还在演戏的慕轻轻之外,大概所有人都知道程世蓉主动放低姿态是什么意思,包括没有参与佣人聚餐的管家在内,都看着慕瑾桓,在等他的回答。
慕瑾桓沉默了良久,末了,淡淡的应了一个音节,“嗯。”
管家不需要吩咐,连忙上楼去收拾那间卧室。
半个小时后,轻轻在南湾怀里睡着了,慕瑾谦小心的把她抱过去,笑着低声对南湾说,“今晚辛苦了,开年上班的时候,我少安排你几场手术。”
这种话也只是说着玩玩而已,南湾虽然没当真,但也很配合,“好啊,大哥可不能食言,我有证人的。”
说到‘证人’的时候,南湾挽住身边男人手臂,昂起脑袋看着他眨了眨眼。
慕瑾桓在过去多的半个小时里眉目很平静,但在看向南湾的时候,眼神里总有着柔和。
薄唇轻启,嗓音低沉,“我帮你记着。”
慕瑾谦笑了笑,抱着女儿上楼。
客厅里只剩下四个人,没人说话,氛围淡了许多。
慕历北放下茶杯,开口说,“慕桓啊,你带着湾湾上楼休息吧。”
慕瑾桓依旧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握着南湾的手,站起身,迈开长腿往楼上走。
等脚步声淡去之后,慕历北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