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饺子吃得暮晚都快心肌梗塞了才算完,她捡了碗去厨房洗了,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没玩儿开火车了,顾淮南坐在沙发上看乐天搭积木,时不时的出手指指哪儿应该怎么搭。
那悠闲自得的模样似乎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
“乐天,你该睡觉了。”暮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尊大佛她请不动,我自个儿躲总行了吧。
乐天手里正拿了个三角形的小木块儿不知道该往哪儿方,听到暮晚的话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顾叔叔说十二点放完花就可以睡啦。”
“花?”
“烟花,”乐天喜滋滋的指了指门口的黑色塑料袋,“刚买的,好多,三角形的,圆形的,叫不出形的……还有金箍棒!”
刚买的?她怎么不知道,碗就洗了几分钟!
她看向一旁的顾淮南,眼神警告‘你什么意思’。
顾淮南像没看到似的扫了眼时间,抬手在乐天肩上拍了拍,“走,下楼还得走一会儿路呢。”
乐天丢掉手里的小三角就站了起来,兴匆匆的就要往外跑,“放花喽放花喽……”
暮晚一把揪住他的小衣领,声厉内荏道:“呆家里,哪儿也不准去。”
乐天瘪瘪嘴,脸上的欢快瞬间转为委屈,没两表就哇哇哭了出来,小眼睛里满是怒火,却又隐而不发。许是从未见过暮晚生气,突然一下有些吓到了,小身子怯怯的往后挪了挪。
暮晚刚吼完就后悔了,大过年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伸手拭了拭乐天脸上的泪痕,张了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顾淮南却一把抄起地上的小人,半搂着让他挂在自己胳膊上,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边走边说,“不用管她,咱们玩儿自己的。”
暮晚气结,“姓顾的,你几个意思,你给我站住……”
‘呯’的一声响,隔绝了暮晚带着怒意的吼声。
暮晚忙解了身上的围裙,也没多想,吸着拖鞋就追了出去,楼梯口隐隐传来微弱的亮光,暮晚关上门跟了上去。
光源在她追上去的时候转了个弯,下到了二楼,暮晚出了门才想起自己没带手机,黑黢黢的楼道让她立马就抓瞎了,凭着平时上下楼的自然习惯和直觉下了几梯,脚还是在要转弯的地方踩了个空,一脚下去连下了三梯,吓得她惊叫了一声,瞬间就不敢再走了。
几秒钟后,前面消失的光源重新出现在了她面前,乐天趴在顾淮南背上,眼睛滴遛遛的看她,“暮妈妈,摔着没?”
暮晚突然觉得很委屈,莫名其妙的惊吓让她一晚上绷紧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全身都累,累得发酸发胀。
她碰到顾淮南总没好事儿,煮了一锅的饺子被他吃了,现在还因为他差点儿摔了……
顾淮南把手机往她面前照了照,神色如常,转身冷冷吐出三个字,“跟紧了。”
暮晚见亮光往前移远了,这才三两步跟了上去,待到一楼有路灯了,才瞪着眼冲顾淮南嚷,“你放他下来,我们不放什么花。”
顾淮南没理他,直接绕了她往前走,边走边道,“又没邀请你,是你自己跟来的。”
“你……”暮晚气到晕厥,“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了?他是我儿子,谁准许你半夜三更带出来了?”
“你儿子?”顾淮南轻笑出声,“既然是你儿子,那肯定也就是我儿子了,我带我儿子出来,凭什么要支会你呀?”
“你……你不要脸!”
“我不要脸?”顾淮南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把手机递给背上的乐天,让他举着照路,“咱们半斤八两,谁也赖不着谁的。”
“我怎么跟你半斤八两了?”暮晚看了眼脚下的石子路,紧跟了两步喊道,“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吗?我告诉你,我已经……啊……”
不远处猛的传来一阵鞭炮声,声音很大,特别整齐,听着跟楼踏了似的。从筒子楼出来往主路上走的一条路是石子铺的碎石路,又没有路灯,暮晚被突如其来的鞭炮声吓得不清,脚一下个不稳就踩到了石子尖儿上,加之穿的又是拖鞋,脚往旁边一撇就从拖鞋里滑将出来了。
脚底直接踩上碎石路的感觉很不好受,疼得暮晚直接喊了出来。
顾淮南也听到了她的喊声,忙回了头,身上的乐天也惊了一跳,小身子抖了抖。
顾淮南忙反手拍了拍他,“没事儿,放炮呢,一会儿咱也放,自己把耳朵捂上。”
乐天捂了耳朵问他,“咱们也放那个么?”
“咱们放比那个还好看的,”顾淮南说着将手里的塑料袋放到地上,又蹲下身放下乐天,“你站会儿,别乱走,手机照着路,我看看你暮妈妈。”
暮晚倒没摔着,就是石子钉了肉,有些疼。她试着抬起脚想翻过来看看有没有出血呀破皮呀什么的,碎石路上单脚站不稳,试了几下也没能成功。
一只手伸过来抓在她脚踝上,“别乱动,我看看。”
暮晚条件反射的就往回缩,顾淮南冷眼瞟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暮晚明明站着那人蹲着,居高临下的明明是她,可他这个眼神,却总觉得暮晚跟他调了个个,蹲着的变成了她自己。
“破了点儿皮,没流血,”顾淮南伸手捡起拖鞋给她套上,“穿双拖鞋就乱跑。”
也不知道是谁害的,暮晚暗骂。
“跟上,别再自己吓自己了。”顾淮南转身往前走,单手把乐天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提起地上的塑料袋就往前走。
出都出来了,又是摔又是被石头磕的,要现在回去也是自己抓瞎,暮晚没做过多的心理建设就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顾淮南今晚又要演什么大戏。
上了主路后顾淮南把乐天放了下来,牵着他往前面的空地走。暮晚远远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如此和谐的背影心里直泛酸,如果那个时候,他们的孩子能平安降生,画面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美?
暮晚苦涩的牵了牵唇角,我又在些什么不符实际的东西呢。
前不久还杂草丛生的空地这会儿是大变样,除了那栋摇摇欲坠的破楼,哪还有半点儿杂草的影子。
六七个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下拿着烟火放着,这块空地面积很大,听说是要规划修建大型购物广场的,看这样子,大概是准备年后动工了。
眼角那过那栋破楼,暮晚脚下下意识的就止了步,脑海里闪过那晚顾淮南那个带血的故事,莫明有些心悸。
抬眼,正好望进一双探究着中带了三分戏谑的黑眸,暮晚瞬间觉得顾淮南肯定是看准了她的心思,眉头轻敛,一咬牙就跟了上去。
顾淮南掀唇笑了笑,转身朝前走去。
暮晚有半秒的恍惚,顾淮南刚是对她笑了吗?
这一想法只在脑海里跳跃了一秒就被她一笑了知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西区属于本市开发居,好多项目都还没有成形,加之又紧挨郊区,对烟花爆竹的管涉倒没有市区那么严格。
这片空地区域广袤,这会儿周围好多大人都带了孩子出来放花,很是热闹。
顾淮南领着乐天到了一个人相对少些的地儿,把买来的一堆东西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然后指着它们问乐天,“先放哪个?”
“这个!”乐天指着一个圆锥形的东西说。
“这个是旋转的,得找个平顺的地方,”顾淮南看了看,拿着东西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冲乐天说,“离远一点儿。”
乐天一听,又是捂耳朵又是往后跑,嘴里直喊暮晚,暮晚颇为无奈的往前走了两步,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各式花样放完后,顾淮南拿了两根细细长长的烟火递给乐天,“拿着。”
“我怕……”乐天把手伸到半空准备接,见顾淮南掏了打火机准备点,吓得忙缩了手。
“这个不响,”顾淮南说,“就炸那种小花,跟星星似的,不信我点一个你看看。”说罢还真就拿了几根捏在一起点燃了。
接触到火光后瞬间炸开的花像远远飘在夜空的星辰,夺目且耀眼。
顾淮南递了两支给她,“拿着。”
暮晚想也没想就摆手,“我不要。”
“没见乐天害怕么,你拿着他肯定就不怕了。”顾淮南说。
暮晚扫了眼正睁着大眼看她的乐天,无言的接了过来,顾淮南指指暮晚“你看,她一个女流之辈都不怕,你还是男子汉呢。”
暮晚:“……”
“那也给我一支吧,”乐天蹙眉看了会儿,小声道,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也两支吧。”
顾淮南点了两支给他拿着,指了指另一边的小朋友,“看到他们了吗?你也可以这么玩儿。”
乐天转头看了看,几秒后就跟舞着两支荧光棒似的原地转了起来,又跳又唱的很是开心。暮晚吓坏了,生怕他一个不注意把火星甩到自己身上,想也没想就准备上前制止。
顾淮南从旁拉住了她,“让他自己玩儿会。”
暮晚有些生气,“受伤了怎么办?不是你的孩子就这样教是吧?”
顾淮南微敛眉,语气冷了不少,“你再说一遍。”
暮晚下意识咬了咬嘴唇,顾淮南周身突然散发的寒气让她有种从头凉到脚的凉意,空气似乎都变得不那么热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