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昨日去‘罔香林’,见这酒特别香醇,特地拿来孝敬师傅。”一白衣束身的青年模样之人席地而坐,将一杯酒细细樽进对方的玉杯之中。
天命!神尊!!
“话说起来,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未能与师尊,同坐共饮了。”
“是啊,为师辟谷多年,已不知这杯中之物是啥滋味了……”老者缓缓将酒杯端起,置于仙气缭绕的身前顿了顿,又在鼻前嗅了嗅酒香,缓缓饮如枯喉。
一份恩情,万年情缘;美酒过隙,却不敌三两句娟娟问汛。
“果真是好酒啊~!”
却是一声叹息。
“无道啊,你拜在为师门下,有多少年啦?”
“十六万年……”聂无道回答道。
“哎,时间太久了啦,都记不得了。”如今却是师傅给徒弟将那空置的玉杯斟满。
“师尊的心,装的是八荒六界,亿万苍生,重来没有考虑过自己。”聂无道毫无避讳不加修饰地坦诚道:“弟子本想继承师尊的衣钵,但是却浊了心,有了私念……”
“其实你做的也对。”天命神尊淡淡地看着那石桌的边缘,赫然说出另一番感慨与自嘲:“……是啊,像为师一样有什么好啊,这心无所系,活的就像这顽石一般,一点趣味也没有。”
又是一杯苦酒入喉。
“武道啊,你现在这样子……为师不再多加以评价,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命数。为师只愿你知道,不论你将要做出何种决定,为师都会为你感到欣慰。”
天命似乎陷入深远的时光逆河,回忆起那久远的从前:“本座数百万年见收弟子无数,唯有你,自懂事起,便知道自己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守着这日月轮换,星辰转移,年年岁岁,从不抱怨,也不迟疑。”
“……日子一久啊,为师就忘了,你其实也是个孩子啊!”
“从襁褓中的小小一团,长成如今的七尺男儿,你并不是生来就是天道之骄资质过人呐,你只是一个非常懂事也非常能吃苦的孩子罢了。”
“如果你的父母还活着,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吧,你也会如常人一样,自在长大,健全你的所有情感,知晓大理,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反而,伴在为师的这些日子里,为师对你太过苛刻,也没教会你什么做人的道理,只将一生修道的心路精髓传授于你,才促成你如今这副模样。”
看着已然因果,已然收不了手的徒弟,恶行已至,连锁效应一点点产生巨大波澜,而自身渐渐跌落神位的他。
天命首次感受到了为何天命难违。
也许真如同他所说的一般,一切都是命数,都是早已注定好的结局……
“记得一万三千年的生辰那日,师尊亲手锻造出了‘天风’,从此我有了自己的佩剑,也有了自己的本命之物。随后师尊又教会了我《奔雷剑锋》,让我名声鹊起,一时名扬四海,震荡真个神界。因此,一战成名。”
“那个时候,弟子才明白,师尊的一番苦心和多日的不断教导。高山流水,宁静澎湃,都是恩情。”
“师尊对弟子的爱护,弟子亦是披肝沥胆报答师恩,亦百死不悔。”
天命轻淡淡摆了摆满是白发的脑袋:“你我师徒之间,无须说这个。”
“现在不说……弟子怕是之后没有机会再说……”
天命这才将那枯老的双眼抬起,看着面前这少年模样却陪伴自己十六万年的弟子:“聂无道!你要干什么!”
“既然是一场劫难,一场天劫,我已然身置其中,那么就让自己在这摊浑水中沉淀地更深些吧……”
“你……!!”
天命大惊!
聂无道:“我!要!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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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儿?”唐渊寻思着眼前的一切,绿竹环林,青山傍水。
四周都是绿油油一片,清脆的啼鸣在耳边回荡,林间的小鸟在竹叶上来回蹦跶。
一缕炊烟升起。
那是一座简陋的小屋。
有人!
唐渊没有马上上前去察看着周边景色的变化,而是在努力回想,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刚才的一瞬间。
原本已然走投无路,天道崩决,那秘境大门之通道竟然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崩塌碎裂开。可正当连他都觉得上天在戏耍自己,要借他人只手灭他的时候,也只能这么能告诉自己这样解释得通了,而就这时候,新的一道光柱却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再次凝聚,一闪而过。
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绝望后的狂笑与欣喜。
真乃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这最后将他传送走的通道看起来和之前那突然就莫名碎掉的光柱之门不一样,但怎么都算是顺利通关进入到下一层秘境,到底一个新的空间了吧。
看着这四周繁茂的竹林,与之片刻之前的无尽荒漠,简直是天差地别的变化。这还能有假?两片完全不同的独立空间,正应对了之前众人的猜测。
“我记得最后将我送到这来的光柱……那道光柱……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一番劫后余生的喜悦后就是一片深沉的反思与思索,他开始觉得奇怪。当时剧情的走向太快,大起大落皆在一瞬间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然结束,留给他的之后喜悦后的茫然:“我记得……那光柱……好像是白的!”
没错,他回想之后,可以清晰地想起当时一闪而过的瞬间总总:“不可能记错,确实是白色的光柱!而且……怎么感觉……似乎没有任何停留,在白光落下后的一刹那就直接完成了全部的传送仪式,和之前的同伴们的情景……似乎不太一样呀!”
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其中有何差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我自己多想了吧,有些许差异应该都是算作正常范畴之内吧。”如今他也只能这确信,来安慰自己,开始小心非常地打探周围的景物:“奇怪了,史棣敷他们呢?他们也只比我先走一步啊,怎么人都不见了,难道他们直接上路没有等我?”
一想到这种可能就直接被他当场否定,即使史棣敷这家伙稀奇古怪得很,虽然一直都还比较关照自己,但……有时还真不靠谱,他的行动也一直让唐渊拿捏不准。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唐怜儿和黄氏兄弟两人绝对是优先等自己出来后再动身。
“这到底是哪?”左晃右晃,到处游逛,四周景物不断变迁转移,可除了竹子还是竹子,姿态各异罢了,似乎再这么继续走下去也会是一样,千篇一律。
决定先看清楚这四周环境再做决断的他,在这足足搜索了近两个时辰,不但同伙一同进来之人找不着一个,就连一个人影都看不着,甚至连着除了自己之外的生物都没有出现过。
“难道这也是秘境的一道考验?”联想到之前的逆光沙漠,难道这也是要寻找或收集到什么才算通关,才能和大伙汇合才能相见?
他的推测和猜疑无从应证,他开始忧愁不堪其扰。
之前一直顺风顺水的样子,是自己这边人多力量大,再加上有个某些方面经验都很丰富的“导游”带路,一路畅通无阻,自己也很放心。如今一下子就自己一个人了,也没有任何其他提示,这试炼想要出去,想要通关,这可得从哪入手啊。
第一次面对异世界危险境地的他开始犹豫裹足,不知是进是退才好。
似乎也没有退路可退了,那便继续走下去吧,说不定能找到一线线索……但愿如此吧。
不久,寻寻觅觅一路走走看看忐忑不已的他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看到了那极有可能预示着接下来该如何通关的关键。
不对,更应该说是人迹!
他发现了人迹。
寥寥炊烟淡薄于青青翠绿之中,早已被那整整大片的竹林之气息冲淡掩饰,但那不知是谁泡了一抹茶香却轻悠悠地环荡于林间。
唐渊寻着那清醇淡香的茶味,一路不过四百米,便发现有一竹竿搭建的木屋。虽简单,但不简陋,极为精简而又散发出主人家恬适淡远的味道,在构造上也是别出心裁,简练而意蕴丰厚,从中可取一份远离世俗的宁静。
如此淡薄宁静之人,不是人在何处,而留下那竹屋外的别致雅座上了一盏凉茶,不知放置了多久,又像没过一会儿。
惶然缥缈间,眼前一晃,景物都没变,可那青竹椅上却多出一人……
“你……”唐渊大惊,连退两步半:“你是人是鬼,什么时候来的!”
唐渊惊骇欲绝,只因在那惬意之下,眼前活生生凭空就多出一人,而之前明明还是……空空如也!
亲眼所言,若是旁人这般说道,是谁也都会认为他在吹嘘什么或者精神出现了问题,看到幻觉,可自己那一直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众人这种环境下,他也留足了七分警惕,可依然无法解释这突然就多出的一道人来。
“我一直都在啊,只是你愿不愿意看到罢了。”
如同说着那些深奥而没有丁点屁用的高深莫测的玄道天语,根本听不懂,根本就不还是说给人听的吧。
唐渊是这么认为的。
可对方这般鬼祟,而又这般淡定,一副超脱世外的高人之模样。
也是,一般这种高人,都会从骨子里带着那不可遮蔽想要隐藏都隐藏不了的傲气。
唐渊欣然接受这一观点,但这地方会存在这种高手?
这里不是秘境之中么?自己不是被传送到已然有相当一部分人先行到达的第二层秘境空间吗?这地方不是之容许观天境之下的武者进入吗?
那……
唐渊闭口不言,死死盯着那微微嵌起茶杯超然世外的中年男子。
那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