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骤起
一队擎着灯笼火把的土匪,象是一条蹿动的火龙,气势汹汹地冲向毕玉下榻的房间。
一大部分土匪将房子的四周团团围住,幸灾乐祸地一手挥舞着刀枪,一手晃动着灯笼火把,比赛一般地伸长脖子,朝着房间里发出吼叫。
站在门前的土匪行动张狂地踹开了房门,冲在最前的两名土匪,因为冲撞的力量过于的迅猛,又不知房门是虚掩着的,在房门洞开之时,又不能把握住身子的平衡,因而,只能象饿狗抢屎样地扑倒在地。
紧跟其后的土匪,不是机警地抓着了房门的框架,纷沓的脚步定然将倒地的两名土匪践踏得骨折肉离。
倒在地面上的土匪哪里顾得上鼻青脸肿?慌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蹿到一旁。门边的土匪顿时象是打开闸门的洪水,汹涌地奔腾到房子的中间。挥舞着刀枪,虚张声势地房间里翻腾了半天,又都汇集到一起。将惊奇的眼光投落在进入房间里的向天笑的身子。
秋实伸手摸了摸床铺上的被窝,有些失望地放下手中的被子,朝着向天笑摇头的同时,对向天笑说道:“回去吧,估计她是在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后,她就开始了行动。”
“逃得张庄,躲不过李庄。各路口的门楼得到了信号,谅他们插翅难逃!”向天笑咬牙切齿地说道。
秋实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边挥手示意土匪们撤回去,一边拍着向天笑的肩膀说道:“能抓住他们当然更好,不过,我个人认为,他们早就逃过了门楼的监视。你要清楚,他们是训liàn 有素的特工,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想逃出山寨,的确是件太轻松的事情了,也不会往门楼的枪口上撞。”
吕飘香怒不可遏,一脚踢向墙根的床铺。床铺在空中翻腾了一周,重重地跌落在地,掀起一股厚重的霉气。呲牙咧嘴的骂道:“她奶奶的个疤子!再若是落到老子的手中,我非要将她那个疤子割下来喂狗!”
土匪窃窃发笑,咀嚼着吕飘香的话语,积极地附和了一阵子,悻悻地走出了房间,回到各自的住处。
向天笑回到了卧室,辗转反侧了半夜,都难以入睡。回想起近几天来山寨中发生的一系列的变故,感觉到白蟒山寨处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地。联想起昨天与火狐的谈话,不得不暗地里承认,火狐所下的结论是完全正确的:白蟒山寨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意愿,而逃避开战火纷飞的现实。
火狐很直白地表述了自己此行上山的意头,真诚地邀请向天笑改弦易辙地加入到抗日的洪流之中。
向天笑对于火狐的谈话,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和意wài ,但是,也没有将自己的内心话语,完全向火狐表露出来。
向天笑早就听说过日本人在赤水城的倒行逆施的传说,尽管目前还没有沦落到亡国奴的地步,但是,他能预感到国破家亡后的人们,将要承shòu如何的痛苦。
向天笑的血管中毕竟澎湃着土匪的血液,在他接管白蟒山寨后,虽然很少干出强取豪夺的勾当,但是,一时也不可能滋生出心系苍生的理念。他认为,只要尽量减少对百姓的骚扰和掠夺,就是自己宅心仁厚的表现。
他委婉地向火狐说明了,自己不愿接受国共两党收编的决定,同时,也表明自己决不会成为日寇鹰犬的立场。他错误地认为,不论是谁得了天下,都不会贸然地对白蟒山寨采取什么行动。
直到第二天早晨,向天笑得到潜伏在榕城的眼线送回的情报,才隐约地感觉到,日本人的行径,比自己想象中要残酷得多,要疯狂得多。
从榕城送回的情报很简短,也很血腥:日寇占领了榕城,在榕城烧杀奸掳了两天两夜。街面上流淌的血液,犹如下过一声雷阵雨后的流水。
向天笑在早饭后,将这个消息告sù 给了秋实和火狐。秋实和火狐在意wài 和震惊中,与向天笑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各自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白蟒山寨。
他们都不会忘记,历史更不会忘记,榕城沦陷的日子:一九三八年二月十六日。
日寇只花费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占领了榕城。
日寇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攻克榕城,完全得益于马千里的帮zhù 。
马千里的太太当年对秋实说出的秘密一点都不假,马千里早就与日本人在暗中勾结。只不过当时的目的不是出于叛国,而是伙同日本人走私贩卖军火和烟土。
马千里逃出榕城后,并没有闭门思过,而是将对范统他们的仇恨,转化为卖国的行动。死心塌地地投入到日本人的怀抱,成为山口和善联队长的忠实走狗。
此次攻占榕城的日寇首领就是山口和善,山口和善几乎是完全按照马千里的指导,部署这次攻城的方案。
马千里盘踞榕城快十年的光景,从城防团长爬到城防司令。对于榕城的城防部署,是了如指掌,不少的防御工事,还是在他的指挥下建筑的。因此,榕城的城防,在他面前就不存zài 什么秘密了。
接任马千里城防司令职务的人叫何苦。不是何苦的奋力抵抗,榕城的沦陷可以说是在须臾之间。
何苦是杜宇的副官,是杜宇调派他来榕城接任了城防司令的职务。
杜家峪的事件发生后,蒋某人对于鸡飞蛋打的结果很不满yì ,又加上汤恩伯的苦苦相逼,范统因此成了钻进风箱里的老鼠。移花接木地杀了几个人,又谎报惩处了马千里,总算让杜宇平缓了下来。最后,也只提出了派何苦接任城防司令的要求。
范统哪有不应承的胆量?一份公文送出,何苦就走马上任了。
杜宇调派何苦接任榕城城防司令的职务,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怀有私心。
他毕竟是从杜家峪走出去的,他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保护那里的父老乡亲。眼下,正处于多事之秋,吃紧的战事,让他对父老乡亲的关照,显得是鞭长莫及。只有调派自己的心腹坐镇榕城,他心里才感到踏实。
杜宇很了解何苦的底细,也很欣赏何苦的才干,完全相信何苦能撑起榕城这片天空。
何苦虽然出身贫贱,也没有接受过文化和军事上的专业训liàn 。但是,何苦秉性聪慧,况且,对认准的事情十分的执着。因此,不论是在军事本领和治军的方略上,远远超过了不少出自于军校的官兵。
榕城的失守,确实是榕城的城防军事秘密,完全被日寇掌握,请求增援却没有结果而造成的。
其实,在日寇发起攻占榕城的行动之前,何苦没有得到任何关于日寇将要攻占榕城的情报。何苦完全是凭着自己对榕城内动向的观察和分析,预感到日寇将会在近期之内,对榕城采取军事行动。
何苦在上报情报,请求增援的同时,加紧对榕城内敌特的搜捕,清除不少近期潜入进榕城敌特分子。
但是,何苦没有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况且,来得如此的突然和迅猛。
山口和善带领的联队,是在那天的午夜时分,向榕城发起进攻的。何苦当时没有觉察到这个情形,也是刚刚巡视完城防回到家里的时候。
何苦实在是太疲惫了,十几多天来,除了亲自督促城里的肃清工作外,晚上还要审阅审讯的记录,还要亲自巡视一周城防的情况,才回到家中休息。
那天晚上,他刚刚回到家中,他的副官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他的卧室门前,向他报gào 城楼上发xiàn 敌情。
“赶紧集合部队,作好战斗准bèi !我随后即到。”
何苦心知肚明大战在即,吩咐两名警卫员护送他的家眷前往雄风镖局,吩咐另外两名警卫员,一人去榕城警察局,一人去情报站,通报敌情,下达警察局和情报站各自把守地段的命令。
命令下达完毕。何苦双手提着枪支,带领警卫连和特务连的人马走到了部队集合的地点。
何苦站在高高的平台之上,望着群情激奋的官兵,神情严肃,态度坚定地说道:
“日寇兵临城下,血战就在眼前。我们要本着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精神与榕城共存亡。流尽最后一滴血,是军人捍卫使命的本分。我相信你们,也让你们相信我,我何苦是怎样的举动,也希望你们有什么样的表现!”
何苦说完这几句简短的话语后,镇定地下达作战的部署和命令。随后,带领着一个营的官兵冲向了日寇最先发起攻击的地段:东城门。
山口和善是志在必得,发起的攻击十分的猛烈。迫击炮的炮弹象是急骤的雨点,倾泄在东城门的城头。城头上砖石飞扬,血肉横飞。
“何司令,西门传来急报,城门被炸开了一个缺口,请求增援。”警卫连长丢掉手中的帽子,急忙向何苦说道。
“你带领警卫连的人去那里增援!”何苦边射击边命令道。
“司令,那你这里怎么办?”
“这是命令!”何苦此时哪里知dào 该怎么办?
这时,一发迫击炮的炮弹,拖着刺耳的呼啸,飞向何苦的头顶。